看着懷裡的人安心睡去,陸遠風動了動已被她枕到麻木的手臂。
不記得這陣子有多久都是這樣抱着她入眠的,但每一次就算痛到麻木一整天他也從不埋怨。
她是他的妻子,爲了他正做着超出自己負荷之外的所有事,不過就是讓她安心地在他懷裡睡上一晚,何樂而不爲?
如果可能,他甚至希望他天天都過來……
可陸遠風很清楚,只要姚樂珊過來,必然是遇到了什麼重要的大事,或者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所以,每每她一來,他又心疼得可以。
想她來,又怕她來……
他就在這種反覆糾纏的心情中一天捱過一天,終於,他等待的時機已差不多就要到來,所以,待她沉沉睡去後他便小心翼翼地放開了她。
然後,赤着腳便走出了他的病房。
遠遠地看到靜倚在過道上閉目養神的男人,陸遠風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感覺到周身有人接近,秦君朝猛地睜開雙眼,剛做出一個防衛性的動作,眸瞳一閃:“遠風,你醒了……”
那種驚喜,不同於其它人,秦君朝一直和宋天燁比較親近,而宋天燁又一直是陸遠風的好哥們,所以兩個一來二去的也就熟悉了起來,說是好哥們一點也不爲過。
雖穿着一身病服,但陸遠風身上的戾氣卻比之平時還要重,他靜靜地看了一眼衝過來上下打量他的男人,沉聲道:“秦哥,聊一聊行嗎?”
“等我先叫醫生過來……”
他拉住秦君朝:“不驚動醫生的那一種。”
聞聲,秦君朝這才意識到了什麼,然後恍然大悟:“你小子,早就醒了對不對?”
“是!”
他如此坦然,倒是讓秦君朝品出些別的味道了來,醫院的走道上不便說話,他左右看了看,直接將人帶到了安全通道處。
秦隊是個直腸子,這陣子過來又看着姚樂珊是如何辛苦地在支撐,所以對於陸遠風的行爲,他也十分不理解:“既然你醒了,何苦還瞞着弟妹?你不知道她有多辛苦麼?”
“就是不想讓她更辛苦才瞞着她……”
“什麼?”
既然決定了露臉,他就沒打算再瞞秦君朝什麼,於是坦白道:“陸遠衡是我打的。”
一聽這話,秦隊笑了:“你小子行啊!怎麼不下手再重一點?”
“你以爲我不想?但還不是時候,總得給他留口氣看看自己的下場不是麼?”
“果然是你小子,夠腹黑!”
聰明人說話不需點撥,秦君朝也知道,打人歸打人,但打殘和打死還是有區別的。
畢竟是幹刑偵出身的,他也不希望好兄弟做那違法亂紀的事,所以理解地點了點了點頭,又問他:“不過,有多少人知道你醒了?”
“不多,你,我,大少還有四少……”
“怪不得瞞過了所有人,原來是小老四在幫你。”
“沒辦法,我醒來的時候雖然意識清醒,但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要是讓那邊知道我沒死,恐怕難防他們再下毒手。”說到這個事情,陸遠風心裡也慪着火,畢竟,當初被傷也是事實,如今被困也是事實。
就算他一心謀劃,最後還是差一點讓姚樂珊吃了大虧。
一想到那天自己看到的畫面,他連宰了那小子的心都有了,可爲了不誤大事,他也沒敢把那小子打太重,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你擔心的也不無道理,可爲什麼瞞着弟妹啊?你還怕她把你醒來的事情散播出去不成?”
搖搖頭,陸遠風無奈道:“珊珊的性格可不如林助理沉穩,要是讓她知道了,就算有心,她也演不了這麼真實。”
“可你這樣騙她,就不怕她怨你?”
聞聲,陸遠風沉默了好一陣,才道:“等我擺平了遠風的爛攤子,再收拾掉那小子,後面我自然任打任罰……”
“總之,既然是兄弟,我完全支持你!有什麼要我幫你儘管說。”
“現在就有!”
他半句不帶含糊的樣子惹得秦君朝又是一笑:“你小子,我說怎麼突然在我面前‘醒’了呢?原本是有事相求啊!”
“秦哥,大恩來日再報,現在先幫小弟我度過這一關。”
“說吧!我要怎麼幫?”
“很容易的,也就是每天幫我帶幾句話給林助理,相信以她悟性,能明白應該怎麼教我那傻太太把控好如今的局面。”
陸遠風會做這樣的決定也是有他自己的計量的,如今敵在暗他在明,他不敢讓家人知道他醒來,就是不想給對方再傷害他的機會。
男子漢大丈夫,生死有命他絕不含糊,但死也分很多種,就這麼被小人害死他可不覺得光榮。
所以,他假裝自己還未恢復,讓對方誤以爲他不再具有殺傷力,漸漸放鬆警惕之時纔是他反敗爲勝的最好時機。
只是,蟄伏了這麼久,他以爲自己什麼都算是忍過了,可看着老婆給別人那樣欺負,他心裡的火便怎麼都滅之不掉。
不能再忍了,也不想再忍了,陸遠衡那小子既然有心找死,他就成全她。
但,畢竟不能親自開口跟姚樂珊說一切,怕穿幫,總在她半夢半醒提示她的時候也不敢太多,唯今之計,唯有藉助外力傳聲給姚樂珊了。
“找小暮?”
聽陸遠風說有事相求的時候,秦隊都快磨拳擦掌了,還以爲又要大展拳腳,沒想到居然是這個。
不過,找林思暮傳聲這種事情,他還真是……求之不得啊!
“不願意?”
“怎麼可能,這種事自然非我莫屬了嘛!”
聞聲,兩人相視一笑,然後互舉起拳頭隔空對碰了一下。
好兄弟,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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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與陸父不歡而散之後,姚樂珊可以說是與陸父徹底撕破了臉。
但礙於姚樂珊要放出陸遠衡那些罪證的威脅,陸父就算一門心思想要把姚樂珊趕出遠風集團,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陸父以爲,只要他不動,姚樂珊是怎麼也不可能亂來的。
可偏偏姚樂珊就是沒有這麼做,不但放出了好些證據,而後,居然是直接在公司的高管會議上直接用投影儀放映的……
看到視頻裡面目猙獰的陸遠衡,再聯想到因爲那場大爆炸遠風集團所蒙受的大筆損失。再加上c市那個項目的合作方居然是陸遠衡的親舅舅,雖然都只是姚樂珊單方面提供的證據,就連有效性也還待考究,但在座的那些股東與高管們,幾乎一邊倒地相信了陸遠衡就是幕後黑手的事實。
畢竟,大家也都不瞎!
畢竟,姚樂珊如今的立場也沒有必要騙大家,所以,視頻被分開的當於,還包着頭在醫院裡吊消炎水的陸遠衡便被警方以故意傷人罪請到了局子裡。
對於自己實實在在幹過,但又實實在在沒有親自經手的事情,陸遠衡的態度就是打死不認。
至於視頻裡自己的反應,他辯稱是自己吵架時一時情急口不擇言,他堅稱自己無辜,他的代理律師甚至還揚言要告姚樂珊誹謗。
一時間,事情越鬧越大,以至於整個遠風集團都處於風雨飄搖的狀態。
就在大家都翹首以盼事件的真相時,警方那邊,突然接到了一條舉報電話,警員們連夜出動,終於在市郊的某處抓到了當初縱火引爆的嫌疑犯。
那人被捕後,原本認罪的態度相當消極,直到警方告之如果積極配合便有可能寬大處理後,那人才在猶豫了兩日之後,主動爆出了真相。
那人說,買兇殺人的幕後黑手,就是陸遠衡。
人證,物證俱在,陸遠衡一時間有如落水野狗,人人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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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通緝了,陸遠風哪裡也不能去。
東躲西臧的日子他不樂意,那一天竟鬧着要回公司,接到消息後陸父連會都不開便直接殺來了。
看到那不孝子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鬧,你讓你再鬧!”
“爸,爲什麼要打我?”
大兒子太爭氣不得他喜歡,小兒子雖聽話又是個沒本事的,陸父覺得此生不順,當時便氣得腦血直往頭上衝:“你說呢?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你讓我誇你不成?”
心知父親雖然疼自己,但也有自己的底限,陸遠衡這時也學乖了,不再強硬地跟父親頂嘴,只萬般委屈地嚎着:“那些都是誣告,是姚樂珊那個踐人陷害我。”
“炸你大哥的事你可以說是她陷害你,那麼c市那個項目呢?也是她陷害你?”
一聽這話,陸遠衡又慫了:“爸,您不是說了不追究了麼?而且,c市的項目做起來後集團也是有錢賺的呀!”
“有錢賺?是遠風有錢賺還是你的那個皮包公司有錢賺?”
被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陸遠衡的臉上卻始終沒有半分悔意,還抱怨道:“爸,您這樣說就是不相信了我嘛!”
“你還有臉讓我說相信?”
氣得狠了,陸父又是一巴掌蓋到他頭上:“要不是你,我半生清白也不會到了現在還弄得滿身騷。你還想回公司,你知道現在有多人在等你回公司麼?你前腳進公司,後腳就會有警察上來來抓你,你要真想回去,我成全你……”
原本他就是閒的蛋疼想找找事兒打發打發時間,現在聽父親這麼一說,陸遠衡也慌了:“爸,您要幫我,要幫我啊!我不想坐牢……”
不想?
現在是他不想就能不坐牢的事兒麼?
陸父痛心疾首地看着他,良久才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去自首吧!爭取寬大處理後,爸再想辦法幫你疏通一下,三五個月說不定就出來了。”
原本陸遠衡就不是真的如表面上那樣聽話,現在聽父親都不管他了,頓時面色大白:“爸,我不要坐牢。”
他那聲音明顯帶着不滿,陸父聽得出來,便又是一口心氣上涌:“誰讓你幹下那種喪心病狂的事?現在人證特證俱在,你以爲你逃得掉?”
逃不掉了嗎?
他明明都已算好了一切,怎麼還是逃不掉?
陸遠衡不相信,還大聲地爭辯道:“我給了那些人不少錢,他們說好了事發後一力承擔,不會連累我的。”
“給了錢又怎麼樣?都沒命花了那些人還要錢幹什麼?”
“可是……”
看着兒子不爭氣的樣子,陸父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你還可是,你可知道你請的那個人現在已經轉做了污點證人,要是抓到你,他是要減刑的。”
聽到這裡,陸遠衡終於意識到了問題大了,頓時也駭得臉色發白,抱着他爸的腿直哆嗦:“爸,您要幫我,要幫我啊!”
“我已經給你指了條明路了,你還想怎麼樣?”
“可你指的明路就是讓我去坐牢,我不幹!”陸遠衡雖然是陸家庶出的兒子,但因爲父親從小就*愛他母親,所以除了名義上沒有個長子嫡孫的位份以外,他吃的用的穿的供的沒有一點差過陸遠風。
甚至可以說,遠遠超過了陸遠風,但正因爲陸父給了他一切能與陸遠風匹敵的條件,所以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覬覦陸遠風的一切。
從父愛到繼承權,從家產到公司!
多年的爭鬥,因爲父親的偏愛他從未輸過一場,直到這一次,他因爲一時貪婪纔想出了買兇殺人的辦法。
可沒想到,陸遠風的命那麼大……
雖然現在陸遠風還躺在那裡跟個活死人一樣,可畢竟他還是自由的,要是自己坐牢了,那他苦心追求多年的一切豈不是都變成了泡影?
不,他不想坐牢,絕不想坐牢!
可如今事情對他大不利他能求助的只有父親,所以,一直抱着父親的大腿,他又是哭又是叫的。
陸父心疼,老淚縱橫間也是滿眼是恨:“你以爲你坐牢我臉上就有光了?”
話到這裡,陸父一口氣提不上來,又語重心長地對他講道理:“可你得體諒一下我現在的處境,兒啊!我是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我要是進去了,您還會管我?”
因爲自己從小就自私自利習慣了,所以陸遠衡現在幾乎誰也不相信。
他覺得,自己還在外面的時候,花言巧語總能哄得父親開口,可一旦自己關進去了,也不知道父親身份會有多少人說他壞話。
一次沒什麼,次數一多父親難免就相信了,再加上自己進去後就會落下案底,一個有污點的兒子,父親肯定也難以接受。
所以,就算他自己也明白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可他也始終不敢答應,只能一個勁兒的搖頭:“我不要坐牢,我不要進去,我不想離開你啊爸!”
“不想離開也得離開,你以爲現在還是在過家家呢??”
氣得狠了,陸老爺子一腳就踢開的面前的人,恨鐵不成鋼地指着他說:“你不肯進去,不就是怕我不管你麼?可我不管你還能管誰?還能管夜話?遠風被你害成了那樣,這輩子怕是也醒不過來了,陸家現在只有你一根獨苗,我不管你日後誰給我送終?”
聽到這話,陸遠衡頓時也安慰了許多,可心裡還是不甘:“可是,我真的不想坐牢啊爸!”
“忍一忍就過去了,忍一忍!”
“……”
坐牢那種事要怎麼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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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衡不甘心,他奮鬥了這麼多年,爲的可不是那個階下囚的身份。
可如今形勢緊迫,各方面的證據都於他不利,他若聽從父親的建議,日後就算真的要在號子裡呆着,也吃不了太多的虧。
最多就是出來後留有污點,可畢竟他是個靠老子的人物,污點不污點的也只對草根一族有影響,對於他這樣的。出來後該吃吃該喝喝,公司沒有別的繼承人也只能是他的。
不過就是這幾個月難熬一點,咬一咬牙也就過去了。
況且,現在這史,就算他不肯認罪,警察那邊也會盯着他咬。畢竟那件事確實是他指使的,萬一拒不認罪給判了重的,也是得不償失。
想到這裡,陸遠衡最終還是選擇了聽爸爸的話:自首,認罪。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在他主動進了公安局投案自首之後,他卻不經意透過警車的車窗看到了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在那裡的人。
他的親哥哥,陸遠風!
一開始他還以爲自己是眼花了,可他努力眨了好幾次眼,陸遠風還是站在那裡,還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他。
陸遠衡徹底受不了了,他覺得自己最怕的事情恐怕已經發生了。
之前父親說過,陸家後繼無人所以他不可能不管他,可要是陸遠風醒了,那這個說法就不成立了,父親也可以不管自己了。
想到這個可怕的事實,他再也坐不下去了,當時便在局子裡鬧了起來:“我看到陸遠風了,他沒事……”
“他真的沒有事,所以我的案子不成立,你們得放了我,現在就放了。”
在局子裡,看到這種喪病的人有這種喪病的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
某警員不怎麼耐煩地按住了他的身子:“老實點,就算陸遠風沒事你害他也是事實,你認了的罪又想反悔麼?”
“老子就要反,老子就是不認了,老子……”
陸遠衡急瘋了,一口一個老子,一口一聲不尊重,那警員小哥原本因爲他的身份不想對他動手的,看他這麼不給面子,馬上揚頭對那邊的老警員說了一句:“牛哥,這麼吵要不要治治?”
“你看着辦唄!”
“可這細皮嫩肉的,萬一打出個好歹我也沒辦法跟上頭交待啊!”
那邊被叫牛哥的人原本就是秦君朝的舊識,一早就接到秦君朝的電話通過氣了,所以,口氣上也兇殘無比:“打出個好歹也沒啥!他家人說了,不管。”
一聽這話,陸遠衡徹底哆嗦了:“你們……你們屈打成招,你們草菅人命,你們……”
那牛哥原本就是個爆脾氣,之前那麼說也不過是想嚇嚇這小子,可沒想到這貨越鬧越沒譜,頓時也牛眼一翻:“操,你特麼再敢多bb一句,老子現在就讓人辦了你。”
陸遠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