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以陌拉起戴欣的手，把她的身體慢慢地轉過來，指着我說道，“媽，你看，我給你帶來的朋友！”
只見戴欣剛剛還一臉淡然的笑意的臉龐，在看到我的一剎那，渾身就開始抽搐，一會兒摸摸自己的肚子，一會兒指着我的臉，嗯嗯啊啊的不停，像是太過激動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樑以陌就一直拽着她的手，拍着她的後背，拍着拍着，她的眼淚就出來了，她突然爆發出一陣怒吼聲，“陳雪......陳雪.......是你......是你.......你是陳雪......”
我茫然地看着失控的戴欣，用疑問的眼神看向樑以陌，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繼續回頭看着他媽媽。戴欣卻突然使出一股極大的力量一把推開樑以陌，朝着我站立的方向衝過。樑以陌本來想伸手拉她的，車輪子卻突然被卡在牀腳那裡，倒是倒不回去，出是出不來。
這時候，戴欣已經走到我的面前，盯着我的臉看，我想開口喊聲阿姨，她卻根本就不給我機會，一直對着我喊陳雪這個名字。我試圖跟她去解釋，“阿姨，我不是陳雪......我叫陳佳蕊，我是......啊......”
我話還沒有說完，戴欣突然就拿起一旁的一根樹條開始往我身上抽，一邊抽一邊唸叨着，“我打死你，打死你，你死了還要來勾引男人，你這個狐狸精，我打死你，打死你......”
我喊樑以陌，他卻沒有給我回應，我一邊試圖用手遮擋着戴欣的樹條，一邊又要顧及着不傷着她纔好。可是，她卻像是進入了一種特定的模式，根本就停不下來，眼看着那根樹條已經被她給抽斷了，她立刻到處開始搜索能夠攻擊我的東西。
幸虧這是在精神病醫院，醫生和護工每天都會做檢查，沒收掉所有可能危害到人身安全的東西，以防這裡的病人傷着自己或者他人。戴欣左看看右看看似乎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東西，就一下子整個人朝着我撲了過來，抓着我的手臂就開始咬。跟我咬樑以陌那樣的咬完全不一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痛恨，恨不得能生生地咬掉我一塊肉才肯罷休。
我看着她那個瘋狂的樣子，不知道是嚇着了，還是太疼了以至於麻木了，我連叫都懶得叫了。後來，醫生和護工連忙趕來，拖着戴欣硬生生地把她摁在牀上。她的眼睛還一直盯着我，嘴裡不停地喊着，“陳雪，你和你的女兒活該被撞死......該死......該死......陳雪......你這個死了都陰魂不散的魔鬼......”
一直到鎮定劑起了作用了，戴欣才慢慢地停止了掙扎，安靜下來。醫生走過來，提醒我要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我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心想我都咬樑以陌那麼多次了，他沒打狂犬疫苗不也活的好好的，就當是他媽不服氣，替她兒子一次性都還給我了。
想到這裡，我纔想起來去看一直都待在那裡沒有動過的樑以陌。他帶着一絲痛苦的眼神看着戴欣躺着的位置，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我的注視，我慢慢地朝着他走過去，擋住他的視線。他這才擡起頭看着我，眼神最終落在我手臂的那個牙印上，拉起來，仔細地端詳着，像是在看他媽媽雕刻的一件藝術品一樣。
我問樑以陌，“陳雪是誰？跟我有什麼關係？”
其實，心中基本有了自己的答案，但是，我需要得到樑以陌的最終確認，或者說是最終判刑。樑以陌沒有迴應我的問題，而是反問我，“疼嗎？”
我說，“不疼，冷！”
對，是冷，因爲剛纔樑以陌的袖手旁觀而感覺到冷，我想我們昨天晚上才那樣的親密過，一轉眼的時間，他都可以那樣冷靜地端坐在那裡看着這出鬧劇，即使另一個女主角是他的媽媽！
樑以陌又笑了笑，摸了摸那個牙印，“應該很疼吧？不疼，一個力量那麼小的人怎麼會咬出這麼深的牙印呢？”
我慢慢地抽回我的胳膊，笑自己傻，原諒樑以陌問的疼不疼不是指我的傷口，而是指他媽媽的傷口。我拽了拽衣袖，想要把那個醜陋的傷疤給遮擋起來，然後，冷靜地看着樑以陌，問道，“剩下的故事，你是想今天說還是想改天，是在這裡當着你媽媽的面說，還是另外換一個地方？”
樑以陌依舊不接應我的話，而是擡頭問我，“陳佳蕊，知道我爲什麼突然改變主意，趁着腿腳不好的時候帶你來見我媽媽了嗎？”
我不說話，盯着他看，等着他的下文，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需要我來回答。
果然，樑以陌笑了笑，身體朝着身後的椅子靠過去，慢吞吞地說道，“因爲我知道她一見到你這張臉肯定會激動，肯定會抓狂，我怕我腿腳好着的時候，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是拉着我媽不給她發泄的機會，還是擋在你面前告訴我媽，這是我的女人，你不能動。現在這樣挺好的，不能動的人是我，也就不存在到底是先救媽還是先救你的問題了。”
“樑以陌，你真是一個光明正大的混蛋！”聽完樑以陌的話，我覺得只能用這樣的詞語才能形容他。很久以前我就說過樑以陌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在背後使陰招的男人，他會提醒你他要對你下手了。就像剛纔在臨進醫院之前，臨進病房之前，他都給了我逃避的機會。
也許，是我自己太過固執，一定要弄清楚這裡面的根源，也怪不得人樑以陌。可是，以前我覺得林軒那樣的欺騙讓我痛苦，殊不知樑以陌這樣的坦白纔像一把鋒利地刀刃一樣一下下地捅到你的心窩子裡去。我不想再站在那裡給樑以陌繼續傷害我的機會了，轉身就要往外走，“樑以陌，我們還是改天再談吧，等我們的情緒都冷靜的時候！”
“陳雪是你的姑姑，她曾經爲樑雲博生過一個女兒，你不僅長的像你的姑姑，而且......跟那個女孩長的也很相像。小時候，樑雲博曾經帶我回過一次你們的老家，他看到你的時候激動壞了，甚至萌生了把你抱養回來的想法。幸虧你爸媽那時候沒有答應，要不然咱們兩還得上演一出悲情的亂l狗血劇呢！”
樑以陌似乎是成心地不肯放過我，一下子給我拋出那麼多的信息，我站在那裡，扶着門框，一時之間根本就沒有辦法全部消化掉。
“那......陳雪......她......是怎麼死的？”
“車禍，她和那個小女孩一起被對面的一輛大卡車硬生生給碾壓死了。據樑雲博說，那場車禍是我媽策劃的，於是，他用折磨她的方式來緬懷另外一個死去的女人，最終把她折磨到了這裡！”
“那事實呢？真的是你媽做的嗎？”
“陳佳蕊，你覺得呢？”樑以陌不答反而來問我，我笑了笑，我怎麼會知道，你們所有人都是熟知這個故事的人，只有我，只有我一個人是被矇在鼓裡的，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推測這裡面的誰是誰非呢？
“樑以陌，那你今天帶我來這裡是要告訴我什麼，你到目前爲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這一刻嗎？替你沒有意識的媽媽尋找到一份報復的快感，至少我這張相似的臉還能給你帶來報復的快感，是嗎？我就不明白了，我陳佳蕊到底是何德何能，前夫找個小三兒，竟然是因爲她有幾分跟我相似！我找個男朋友，竟然也是因爲我跟別人有幾分相似！樑以陌，你告訴我，這是因果輪流的報應嗎？讓我也體驗一把童靈的悲涼嗎？”
說着，說着，我的眼淚也跟着流了下來，雖說對一切似乎都做過準備。可是，人往往都是這樣，自以爲自己很堅強，自以爲已經準備妥當能夠去應對一切了。當真相真的鋪天蓋地地來臨的時候，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脆弱！
樑以陌擡起頭來，很認真的看着我，依舊是我熟悉的那種又愛又恨的眼神，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依舊不減他梁氏的鋒利，“陳佳蕊，說句實話，有時候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是愛你多一些，還是恨你多一些，真的！”
我很想再罵樑以陌一句混蛋，可是，又覺得是白費脣舌，我笑了笑，擦了擦淚水，轉過身對他說，“好，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一切，現在想不明白不要緊，以後不要一直不明不白就好！你先陪陪你媽，我想我在這裡她也無法安靜，我先走了！”
我以爲樑以陌至少會再叫我一聲的，可是，等我一直出了醫院的大門，他的頭都不曾擡過。那時候，是覺得心真的很冷，我把電話打給王藝，“給我準備兩瓶酒吧，我想我可能要失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