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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賈龍到來的消息,甘寧摩拳擦掌,張任雖然礙於身份,不太好表現出來,但心底裡也有些高興。他知道賈龍現在是劉焉最倚重的將領之一,如果能擊敗他,那成都等於倒了一道城牆,短時間內,劉焉再也找不到一個能代替賈龍,統領全局的人,劉修再攻成都的機會將大大增加。
馬相也很高興,他沒想到造反這麼簡單,能這麼輕鬆的就攻下了綿竹縣,看來人還真是要膽大一些,要不怎麼叫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呢。他和好友趙祇不知道在暗底下慶幸了多少回,這次終於抱住一粗腿了。
劉修也鬆了一口氣,他雖然沒有其他人那麼興奮,但能把賈龍誘出城,這本身就是一個勝利。如果賈龍在成都,他是不可能,也沒有那個能力去攻城的。
“將軍,你就和他們見一面吧,見了面,士氣肯定更旺,到時候一舉把賈龍拿下。”甘寧眉飛色舞的說道,隨着身體的晃動,刀環上的鈴鐺“丁丁當當”的響個不停,煞是悅耳。
爲了安全起見,劉修和郭嘉一直隱在暗中,馬相等人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要效忠的車騎將軍就在他們身邊。這支聲勢不小的“黃巾”中,知道劉修的人除了張任,只有甘寧和他的手下,閬中那些豪強也不約而同的一個也沒有參加。
劉修覺得自己就是紅太陽,好象走到哪裡哪裡就能亮一樣,他正準備點頭答應,郭嘉給他遞了個眼色,搖了搖頭。劉修一愣,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換成了兩聲沒有意義的咳嗽。
甘寧雖然粗猛,但是並不笨,他敏感的覺察到了郭嘉的小動作。不禁好奇的問道:“奉孝,你的意思是?”
張任也看了過來,他們都知道,這個跟在將軍身邊的年輕人雖然看起來有些稚嫩,但是將軍對他言聽計從,不可小視。
郭嘉本想私下裡和劉修商量了一下,可是現在卻被甘寧當場抓住,一時有些爲難。劉修見了。便輕鬆的笑道:“奉孝,有什麼想法,就和興霸、伯當說說,大家一起探討嘛。”
郭嘉心中一熱,他知道劉修這是把主動權交給了他,他說的話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劉修說的話,這種信任讓他覺得非常興奮,臉色一時有些發紅。他頓了頓,平緩了一下心情:“二位將軍,你們覺得以目前所有的兵力。能擊敗賈龍嗎?”
甘寧不以爲然的撇撇嘴:“爲什麼不能?你看我這次砍下他的首級。”
張任沉吟不語,雙手交叉在一起。用力的捏了捏,關節捏得啪啪作響。甘寧原本對他這個降將不怎麼看得起,可是上次攻打綿竹時,張任驍勇善戰,而且機智百出,讓甘寧大開眼界,收起了輕視之心。現在見張任不說話,甘寧也覺得剛纔自己有些魯莽了。
“伯當,難道這個賈龍真的很厲害?”甘寧知道賈龍是張任的上司。眼前這幾個人中,張任對他是最瞭解的。
“賈從事用兵頗有章法,他的兵力又和我們相差無幾,可那是訓練有素的精兵,絕不是這些百姓所能比擬的。”張任沉吟道:“興霸,你想想看,我們攻打綿竹的時候死了多少人?”
甘寧濃眉一皺,“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些烏合之衆,不是賈龍的對手?”
“我想是。”張任擡起頭,“奉孝,你是想退守綿竹嗎?”
“不,我是說,這一戰,我們只能敗,不能勝。”
張任愣住了,甘寧也愣住了,包括劉修都有些摸不着頭腦,好容易把賈龍誘出來了,應該一戰成擒纔對,怎麼還只能敗不能勝?劉修還能保持鎮靜,甘寧可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跳了起來:“奉孝,你這是何意?”
郭嘉眉頭微皺,看了甘寧片刻:“你覺得一幫烏合之衆,能戰勝賈龍嗎?”
甘寧語噎,隨即又反駁道:“可是我們也不能求敗啊,如果主動求敗,那還不如不打了,湊上去讓他欺負嗎?”
張任突然點了點頭:“不錯,的確應該是隻能敗,不能勝。”
甘寧更急了:“你們都在說什麼?”
張任站起身,伸手按住甘寧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他轉過頭對郭嘉笑了笑:“將軍,奉孝,我先說說我的想法,看是不是這個意思。”
“嗯,你說。”劉修點點頭,鼓勵他道:“本來就是互相探討,各抒已見嘛。”
張任心中大定,侃侃而談。
“我們打的是黃巾的名義,自然是一股亂民,亂民嘛,倉促雲集,勝則一哄而上,敗則一鬨而散,遇到兵力相差無幾的官軍,幾乎無一例外都是作鳥獸散,不會有什麼頑強的抵抗。”張任有些緊張,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一時有些氣急,他頓了頓,調整了一下心態:“所以,如果我們打得很頑強,那肯定會引起賈從事的警惕,最後不僅不能取勝,而且會影響整個戰局。一旦他發現車騎將軍在此,那可就是禍事了。”
甘寧恍然大悟,瞪圓了眼睛:“奉孝,你是不是擔心這個?”
郭嘉笑着點點頭:“是啊,你想想看,賈龍有五千精兵,我們再用心打,也不是對手,反而會露出破綻,既然如此,那我們又何必硬拼?”
“那……那我們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是。”郭嘉胸有成竹的說道:“我們退回綿竹,據城而守,賈龍雖然有五千人,可是攻城卻略顯不足,至少不會有像野戰時的優勢那麼大。我們佔據了綿竹,切斷了成都和漢中的聯繫,那漢中的大軍就會生亂。賈龍兵力不足,除了廣漢的郡兵之外,他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從漢中調兵,一是從成都調兵,你們覺得,他可能會怎麼做?”
甘寧和張任思索片刻,不假思索的說道:“成都。”
“那我們的機會不就來了?”
甘寧和張任相視大笑,劉修也非常贊同。他明白了郭嘉的意思,如果和賈龍野戰,就憑他們現在這五六千人,哪怕他親自出面,甘寧和張任再勇猛,取勝的機率也非常小。如果對方是一個笨蛋,他還有機會以智取勝,可是如今賈龍不是什麼無能之輩,大家拼的就是實力,這些剛剛召集起來,纔打了一仗的普通百姓連列陣都不會,如何能戰勝五千精兵?一旦攻擊受挫,這些百姓很可能一戰而潰,接下來就是被人屠殺。他們這幾個人是猛,可是那除了引起賈龍的懷疑之後,根本無法左右戰局。
但是退回綿竹就不一樣了,在城裡,百姓會比較安心,據城而守,也更容易穩定軍心,不會出現大面積的潰敗,可以堅持更長的時間,看起來這好象太慢了,卻可以對全局產生重要的影響,甚至可以進一步削弱成都的防守力量。
“那我們現在就退?”
“不!”郭嘉又攔住了他們:“退之前,要戰一次,而且,你們都不能參加。”郭嘉看看甘寧和張任,目光最後落到了張任的臉上:“特別是你,如果賈龍發現你在陣中,他一定會懷疑到閬中的事。”
張任有些猶豫:“如果我們都不參加,那僅憑馬相他們,只怕傷亡不會小啊。”
郭嘉不說話了,低下頭想了想,重新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神變得很堅決:“征戰,總要死人的。”
張任把目光投向了劉修,眼中大急。劉修也呆了一呆,郭嘉這是要用這些百姓的性命當誘餌,誘賈龍上當了。可是這些人大多是無辜的普通百姓,有些人還是張任的鄉黨,讓他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去送死,未免太殘忍了。
不等劉修說話,郭嘉咬緊了牙關,死死的盯着張任:“伯當,你難道不知道慈不掌兵嗎?”
張任愕然。
……
雒城,廣漢太守趙瑤親自出城賈龍。趙瑤字元珪,是漢中南鄭人,漢中大戰將即,他已經夠緊張的了,突然綿竹又被亂民攻陷,雒縣又即將面臨大戰,他心裡的緊張可想而知。賈龍的到來解了他的心頭之患,作爲廣漢太守,他對兵曹從事賈龍並不陌生,相信以他的能力足以擊破這幾千亂民,還廣漢以太平。
“賈校尉,你可來了。”趙瑤一見到賈龍,就連忙上前行禮。其實以他的官職,他根本不需要對賈龍這麼客氣,不過現在有求於人,這態度當然要好一些。
“綿竹的情況如何?亂民到哪裡了?”
“綿竹失陷數日,情況不明,縣令李升殞職,殊爲可惜。”趙瑤嘆了一口氣:“亂民正在向雒縣的路上,聽說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現在大概有多少?”
趙瑤皺了皺眉:“那些亂民不知行伍,駐營裡漫山遍野都是,很難估計,不過粗粗算來,總在萬人上下。”
“連行伍都不知,就算萬人又能如何?”賈龍輕鬆的笑了笑:“府君現在有多少人?”
“得知亂民要來攻城,我召集了什邡和新都的縣卒,郪縣的正在趕來,總共在八百人左右。請大人放心,我當親執刀楯,爲校尉前驅。”
“那好,你就做前鋒,先和亂民一戰。”
趙瑤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賈龍靜靜的看着他:“使君對綿竹的失守非常重視,趙府君,你可要拿出點勇氣來,將功補過啊。”
趙瑤冷汗直流,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