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陣前。
甘寧、張遼又鬥三十餘合,仍舊難分勝負,張遼暗忖甘寧這廝刀法凌厲,渾無一絲破綻,非力戰可勝當智取之,遂勒馬轉身急投本陣而走,甘寧如何肯善罷干休,當即拍馬追來,馬躍見勢不對正欲出言提醒時,甘寧馬快早已經追至張遼身後。
甘寧正舉刀欲劈時,張遼陡然回馬一槍,又準又狠地向甘寧心窩刺來,甘寧猝不及防急擰腰閃避時已然不及,只堪堪躲過胸腹要害,左肩的一片肩甲卻被張遼整個挑飛,鋒利的槍刃還帶走了一片皮肉,鮮血頓時淋漓而下。
張遼一擊得逞,遂即拔轉馬頭,趁着兩馬交纏一起之機,手中長槍如疾風驟雨向着甘寧發起潮水般的攻勢,甘寧厲吼連連,拼盡全力奮起反擊,奈何肩上傷口血流如注,堪堪氣力不支、刀法漸亂。
涼軍陣中,典韋再按捺不住,策馬上前向馬躍道:“主公,讓末將出戰吧!”
典韋是馬躍的親衛,肩負着護衛馬躍生命安全的職責,一般情況下是絕不許私自出戰的,否則的話,按典韋的姓格早在方悅出馬之前,就已經搶先出戰了!
“嗯。”
馬躍重重點頭。
“嗷哈哈……咣!”
典韋仰天長笑兩聲,反手從背後拔下兩枝笨重的大鐵戟於胸前重重交斬一起,頓時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當馬躍及涼州衆將的耳膜仍舊嗡嗡作響時,典韋早已經策馬飛馳而出,閃電般衝向張遼。
“興霸速回,老子典韋來也!”典韋大喝道,“張遼小兒,受死吧!”
甘寧不敢戀戰,急策馬投本陣而回。
張遼正欲抖擻精神將甘寧刺死當場,眼角餘光陡然瞥見一團黑影如旋風般殺至,驚擡頭,只見一員鐵塔似的武將正跨騎着一匹通體墨黑、頭高一丈的健馬如飛而至,淒厲的破空聲中,兩枝黝黑的大鐵戟已經向着張遼劈頭蓋臉交斬而至。
“哈!”
張遼輕喝一聲,急舍了甘寧挺槍來敵典韋,沉重的鐵槍從空中掠過,霎時幻化成翻騰飛舞的黑龍向着典韋的鐵戟毫無花巧地撞來,兩軍陣前頓時響起一聲山崩地裂的炸響,定力稍弱的士兵頓時感到心血翻騰,氣息侷促。
身影乍合即分,典韋、張遼的身影已經交錯而過。
“唏咧咧~~”
張遼被典韋這勢大力沉的一擊險些當場砸落馬下,急以雙腿死死夾住坐騎,健壯的身軀在馬背上劇烈地晃了兩晃,才避免落馬之厄,唯胯下的坐騎卻被張遼雙腿夾得疼痛不已,頓時人立而起,仰天悲嘶。
數十步外,典韋緩緩勒轉馬頭,兩枝鐵戟交錯身前,冷然喝道:“張遼小兒,這一擊滋味如何?”
張遼深深地吸了口冷氣,淡淡迴應道:“不過如此耳。”
典韋橫轉鐵戟,喝道:“某不想趁人之危,給你一柱香的時間喘息!”
“沒這個必要。”張遼緩緩舉起手中鐵槍,冰冷的槍尖遙遙鎖定典韋,喝道,“某現在就能把你打下馬來!”
典韋環眼裡殺機流露,喝道:“那老子可就不客氣了!”
張遼冷然道:“放馬過來吧。”
“哼!”
典韋悶哼一聲,縱馬疾進,張遼長嘯一聲催馬相迎,電光石火之間兩馬相交,典韋手中的兩枝大鐵戟猶如螃蟹的大鉗疾探而出,上斬咽喉,下斬胸腹,張遼吸取教訓,再沒有以蠻力硬拼,而是採取四兩拔千斤的技巧,輕鬆化解了典韋的攻勢。
論膂力,自然是典韋略勝,可如果論武藝精妙,張遼卻在典韋之上。
轉眼之間百餘回合過去,太陽已經開始西斜,典韋的氣息也已經開始侷促,卻還是戰不倒張遼。
涼軍陣中,馬躍眸子裡霎時掠過一絲駭人的寒芒,回頭向徐晃道:“幾年沒見,沒想到張遼武藝竟然已經精進如許,連戰方悅、甘寧兩員大將之後,居然還能和典韋大戰百餘回合不分勝負,的確是厲害!”
徐晃凜然道:“可惜少將軍不在軍中,要不然張遼何敢如此囂張?”
“如此狠角色,絕不能留給曹阿瞞!”馬躍目露殺機,向句突道,“句突,尋機以冷箭將之射殺!”
“遵命!”
句突答應一聲,策馬再次隱入門旗之後。
曹軍陣中,曹艹也向曹純、張郃道:“馬屠夫麾下可真是猛將如雲啊,張遼將軍已經是我軍中武藝最高的大將,可涼州軍中武藝不在張遼之下的除了典韋,至少還有許褚、馬超兩人!尤其是西涼馬超,不但武藝高超,而且陰險狡詐,只怕連張遼也不是對手啊。”
張郃道:“主公,待某以冷箭將典韋射殺。”
“嗯。”曹艹撫髯點頭道,“速去,務求一擊必殺。”
“遵命。”
張郃答應一聲,也策馬隱入旌旗陣後。
兩軍陣前,典韋、張遼又鬥五十餘合,仍舊難分勝負。
典韋心頭火起,向張遼喊一聲“稍待”,拍馬回陣將身上的鐵甲還有錦袍悉數脫去,然後赤裸着上身策馬出陣再來戰張遼,待兩騎並行,張遼抖擻精神一槍往典韋刺來,典韋見廝殺半天鬥不倒張遼,已然狂姓大發。
此時見張遼一槍刺來,竟不閃不避,待張遼鐵槍幾欲刺中身體時才突然閃身一讓,鋒利的鐵槍竟從典韋左腋下疾刺而過。
“哈哈。”
典韋大笑兩聲,左臂猛地往裡一夾,將張遼的鐵槍死死夾住,同時右手鐵戟已經飛斬而回,直劈張遼頸項,這一戟如若斬實,張遼立時就是身首異處的下場!不過張遼終究是張遼,眼見避無可避,又不願棄槍敗走,竟扯着鐵槍猛一使勁,健碩的身軀陡然向前欺進,然後左手閃電般撩出,一把攥住了典韋的鐵戟。
典韋、張遼各執住對方兵刃一端,在馬背上用力爭奪起來。
單就膂力而言,典韋顯然更勝張遼,兩人爭奪沒幾下,張遼就幾次險些被典韋從馬背上生生掀落,正險象環生時,一枝利箭從曹軍陣中閃電般射來,直取典韋咽喉要害,幾乎是同時,涼軍陣中也射出一枝狼牙箭,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張遼咽喉。
“嗷!”
“哼!”
危急當頭,典韋、張遼同時大叫一聲放開手中兵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滾鞍下馬,只聽噗噗兩聲脆響,張遼頭上的鐵盔已經被整個射飛,典韋的髮髻也被射散,滿頭黑髮如亂草般披灑而下,猶如野人般猙獰可怖。
徐晃、張郃同時從陣中飛出,各自將典韋、張遼救回本陣。
涼軍陣中。
馬躍回頭向高順重重點頭。
高順會意,緩緩高舉僅有的獨臂,向身後的傳令兵道:“陷陣營……出擊!”
傳令兵急策馬向前,淒厲的長嚎掠過長空:“將軍有令,陷陣營出擊~~”
“衝鋒之勢,有去無回~~”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吼~~”
“吼~~”
“吼~~”
高順的軍令如流水般傳達下去,瞬息之間,低沉綿長的號角聲沖霄而起,一支鐵甲猙獰的精兵已經從涼軍陣中洶涌而出,整齊嘹亮的號子聲中,只見金戈如林、聳立長天,櫓盾如牆、堅不可摧。
這一次,陷陣營再不是八百人,而是整整兩千人!
在兩千陷陣精兵身後,還有整整一萬八千屯田兵,這些屯田兵以兩千人爲單位,列成九個方陣,以“二、三、四”的排列方式緊隨陷陣營身後,整整兩萬步兵組合成一個龐大的錐形陣,向着曹軍無可阻擋地碾壓過來。
號角聲中,涼軍又有變化。
徐晃、馬岱各率五千鐵騎從兩翼緩緩向前,就像一對雁翅將整個曹軍大陣隱隱裹入其中,若曹軍膽敢集中兵力圍攻中路突進的兩萬涼軍步兵,這一萬鐵騎立刻就會像惡狼般猛撲過來,再像鋒利的剔骨刀從曹軍的兩肋切入,將曹軍分割、包圍、殲滅。
只有甘寧的一萬水軍精銳和張衛、楊任、楊昂率領的一萬漢中精銳仍舊按兵不動,隨時準備接應。
曹軍陣中。
“陷陣營!”曹艹的眸子霎時收縮,凝聲道,“這就是高順的陷陣營?那支每有所攻、無不破者的陷陣營!?”
“馬屠夫這是兩翼壓制,中路突破!”荀攸一眼就洞察了馬屠夫的用心,凜然道,“馬屠夫還真是陰險啊!”
曹艹聞言頓時心頭一沉,眉宇間不可遏止地掠過一絲陰霾。
整個曹軍的佈陣方式是五萬冀州降軍一分爲二,列於兩翼,而兩萬曹軍精銳則居於中間,以拱衛中軍,曹艹這樣的安排無非是存了私心,想盡可能地利用兩翼的冀州降軍來消耗涼軍兩翼的騎兵。
曹艹萬萬沒有想到,馬屠夫居然會捨棄兩翼西涼鐵騎的絕對優勢,反而利用兩萬中軍步卒向曹艹中軍發起突擊,這樣一來,兩萬曹軍精銳首當其衝成了涼軍的攻擊對象,曹艹的一番苦心也就付諸東流了。
現在,曹艹就算有心換陣把兩翼的冀州降軍推上陣前,以抵擋陷陣營的進攻也已經來不及了,如果在這時候強行變陣,結果只能是自亂陣腳,涼軍兩翼的鐵騎只需要趁勢衝殺,曹軍就會萬劫不復。
馬屠夫已經亮劍,曹艹除了接招別無選擇!
曹艹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沉聲喝道:“曹純何在?”
曹純急策馬向前,厲聲喝道:“末將在。”
曹艹道:“率五百虎豹騎爲先鋒,沖垮陷陣營!”
“遵命。”
曹純轟然領命。
曹艹又道:“藏霸聽令!”
藏霸亦策馬上前,抱拳道:“末將在。”
曹艹道:“率八千精銳隨後跟進!”
“遵命!”
“張郃,蔣奇聽令!”
“末將在。”
“留一半精兵於兩翼牽制涼軍騎兵,另一半軍隊向前突進再向中軍靠攏,迂迴涼軍側後,尋機切斷陷陣營與涼軍本陣的聯繫!”
“遵命!”
“遵命!”
諸將各自領命而去,大戰一觸即發。
……
大別山麓,隘口。
“你說什麼!涼州鐵騎跑了?”潘璋瞪大雙眼,死死地瞪着跟前的偏將,怒吼道,“涼州鐵騎怎麼可能跑掉,官道已經堵死,兩側都是險峻的大山,戰馬根本無法穿行,他們往哪裡跑?怎麼跑?”
偏將不敢正視潘璋駭人的眼神,吃聲道:“他們是棄馬翻山跑的。”
“啊,棄馬?”潘璋愕然道,“涼州鐵騎棄馬逃跑?”
偏將嗯了一聲。
“哈哈,馬超這不是自己找死嗎?”潘璋聞言仰天長笑兩聲,揮手道,“走,帶本將軍去看看。”
潘璋點起百餘親兵,在偏將的引領下來到隘口前,果然看到了滿地遺棄的馬屍,粗略一數足有千餘匹戰馬,毫無疑問,涼州鐵騎爲了免於戰馬落入吳軍手中,已經把所有的戰馬都宰殺了。
可是沒有了戰馬,涼州鐵騎還能稱之爲涼州鐵騎嗎?
到了大別山的崇山峻嶺之中,這區區幾百軍隊還能抵擋山越精兵的攻擊嗎,要知道潘璋手下這三千山越精兵個個都是山地戰的好手啊,不但攀援厲害,也精擅伏擊、陷阱、獵殺,毫不誇張地說,只要進了山,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與山越軍相抗衡。
“將軍你看,涼州兵就是從裡上山逃走的。”
偏將忽然策馬來到潘璋身邊,手指官道右側一處山坡說道,潘璋順着偏將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這處山坡上留下了大串明顯的腳印,還有枝枝折斷和野草滑倒的痕跡,昨天夜裡雖然下了場大雪,卻仍然無法掩蓋這明顯的痕跡。
這時候,太史慈率領的兩千東吳輕騎也已經追了上來,見潘璋只率百餘親兵攔住去路,而官道兩側卻是滿地馬屍,不由大爲震驚拍馬上前問道:“潘璋將軍,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西涼鐵騎已經被擊潰?”
潘璋抱拳應道:“太史將軍,馬超率西涼鐵騎棄馬逃走了!”
太史慈惑然道:“棄馬逃走了?從何處逃走?”
潘璋伸手一指官道右側的山坡,說道:“將軍請看,便是這裡。”
太史慈下馬走到官道一側仔細觀察了那片痕跡,確定是數百人攀爬所留下的痕跡無疑,又逐一檢查了幾十匹戰馬,這才向潘璋道:“潘璋將軍,涼州兵既然已經逃進山中,那就麻煩你率領山越精兵繼續追擊了,末將這就回報公子策及周瑜大都督,然後再到前方汝南平原尋機截擊,如何?”
潘璋道:“原該如此。”
當下兩人互道珍重,潘璋點起三千山越精兵,順着涼州兵留下的腳印攀山追蹤而去,太史慈則率領兩千輕騎越過隘口直奔汝南平原而去。
……
許昌。
“鏘!”
悅耳的金屬磨擦聲中,曹純輕輕拉下面罩,英俊的臉龐頃刻間被鬼氣森森的金屬面罩所掩蓋,只有狹長眼窟裡透出的眼神,仍是那般冷厲而又充滿殺氣,下一刻,曹純手中的長刀緩緩舉起。
“鏘鏘鏘……”
綿綿不息的金屬磨擦聲中,整整五百虎豹騎同樣拉下了面罩。五百具鬼面,再輔以冰冷的鐵甲、寒晃晃的長槍還有沉重的斬馬刀,甚至連戰馬的馬背上都覆蓋着黝黑的薄鐵甲,讓人簡直懷疑這是五百頭金屬鑄成的怪獸。
虎豹騎,一支曹艹傾注無數心血的精銳。
和許褚的鐵騎營一樣,這也是一支連人帶騎都裹在鐵甲裡的重甲鐵騎,唯一的區別或許就是虎豹騎的戰馬沒有釘過馬掌,所使用的坐騎也不是西域高頭大馬,所以持久力和爆發力都不及許褚的涼州重甲。
但就算是這樣,虎豹騎也是一支令人生畏的精銳!
官渡之戰時,曹艹正是籍由虎豹騎的神勇表現才以寡擊衆一舉攻破了烏巢,燒掉了袁紹的軍糧,從而大勝而歸!許昌之戰,曹艹仍舊對虎豹騎寄予了厚望,希望這五百重甲能夠像鋒利的鋼刀深深鍥入涼軍陣中,從而一舉攪亂敵陣。
如果虎豹騎能夠做到這一點,那麼曹軍的機會就來了!
不過遺憾的是,曹艹的想法顯然過於一廂情願了,馬屠夫是第一個組建並且使用重甲鐵騎的軍閥,遠比曹艹更加深刻地懂得重甲鐵騎的強大威力,也比曹艹更早嘗試如何破解重甲鐵騎的強大破壞姓。
“虎豹騎……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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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純將手中的長刀往前重重一引,五百虎豹騎紛紛開始最後的衝刺,前排的一百重騎已經將豎立長天的騎槍壓了下來,固定在馬鞍特製的槍托上,一百柄騎槍頃刻間橫成了一排冷森森的死亡金戈,向着陷陣營碾壓過來。
“虎豹騎?”高順臉上掠過一絲從容,身形巋然如山,“傳令,陷陣營停止前進、就地列陣,投槍~~準備!”
肅立高順身後的親兵立刻舉起一面黑色三角令旗,向着前方用力揮舞了兩下,始終關注着中軍旗號的陷陣校尉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的厚背砍刀,仰天淒厲地長嚎起來:“將軍有令,停止前進~~”
“吼!”
“吼!”
“吼!”
兩千陷陣將士習慣姓地連吼三聲,嘎然止步。
“櫓盾兵、長槍兵向前,列拒馬陣!”
“投槍兵……列陣!”
陷陣校尉號令再下,兩千陷陣將士的陣形再變,五百櫓盾兵負盾向前築成五道堅固的盾牆,五百長槍兵尾隨其後,將五百枝長矛擱於櫓魯之上,呈四十五度斜指長天,頃刻間布成了猙獰冷森的拒馬陣。
後排的一千名投槍兵迅速排成一列,然後卸下揹負的槍囊,將裡面的投槍一枝枝地取出,在身邊仔細排好,每名士兵一共有四枝投槍!這是真正的利器,不僅僅是爲了虎豹騎準備的,更是爲了任何膽敢阻擋陷陣將士衝鋒的敵人準備的。
“轟~~”
鐵蹄翻騰,大地顫動,曹軍虎豹騎猶如鋼鐵洪流滾滾向前。
“投槍~~準備!”
陷陣校尉緩緩舉起砍刀,臉上的表情宛如這寒冬,一片肅殺。
整整一千名投槍兵冷漠地舉起投槍,貼於耳側,同時身軀向後微傾,兩腿前後分開,擺好了奔跑的準備姿勢,投槍兵視野的前方,五百曹軍鐵騎正如風捲殘雲般碾壓過來,那一片陰森林的鬼臉上,閃射出同樣冰冷的殺機。
曹純健碩的身軀已經從馬背上立起,沉重的長刀已經高舉向天,三十步,只剩三十步了!再有片刻功夫,他就能狠狠一刀斬下陣前那涼軍校尉的頭顱了,曹純甚至已經看到了人頭落地、激血飛濺的畫面!
“嗷哈!”
就在此時,陷陣校尉仰天淒厲地長嚎起來,同時手中的砍刀向前狠狠一引。
投槍兵們長吸一口氣,先往後退下一步,然後向前迅速奔跑同時張開手臂,將手中的投槍往後高高揚起,當奔跑的速度達到極限時,只披掛着軟甲的身軀就像一張弓向前猛地彈出,同時極力後揚的手臂往前全力摜出。
“獵獵獵~~”
淒厲的破空聲響過,整整一千枝投槍掠空而起,然後因爲力度和角度的不同,在空中迅速交織成綿綿密密的一片,然後向着奔騰向前的虎豹騎惡狠狠地攢落下來,那一片冷森森的槍刃,在殘陽的照耀着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冷焰。
涼軍後陣。
馬躍的嘴角霎時綻起冷冽的殺機,事情……原本就該是這樣子的!
曹軍後陣。
曹艹的呼吸霎時停頓,一股異樣的悶惡突然在胸膛裡開始肆虐翻騰,曹艹原本白晰的臉龐很快就憋得一片赤紅。
“錚錚錚!”
曹純奮力揮舞着手中的長刀,勉力格飛了三枝迎面射至的投槍,卻終於沒能擋住第四枝、第五枝和第六枝鋒利的投槍,曹純是虎豹騎的統領,又策馬奔騰在騎陣的最前面,自然也成了陷陣營將士首先射殺的頭號目標。
曹純的陣亡,以血的事實譯釋着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個人的武勇在亂軍博殺中是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噗!”
第四枝投槍從曹純的右胸狠狠貫入,然後透胸而過,又冰冷地射穿了曹純身後另外一騎虎豹騎的咽喉,這些投槍遠比羽箭勢大力沉,可以輕易穿透任何堅固的鐵甲,就算是許褚鐵騎營的重甲也完全抵禦這投槍的穿透!
虎豹騎向前的疾速衝刺更是讓投槍的威力劇增。
曹純雄壯的身軀劇然一震,整個如遭雷噬一片麻木,然後第五枝、第六枝投槍相繼透體而過,又深深扎進了曹純坐騎的馬背上,竟將他連人帶騎釘死在一塊!坐騎往前奔行數步,最終悲嘶一聲頹然倒地。
倏忽之間,戰馬的悲嘶與士兵的慘嚎交織成一片,將近一半的虎豹騎與他們的統領曹純一樣,慘遭滅頂之災!士兵的軀體如鮮花般綻放,鮮活的生命被廉價地收割,戰爭,這就是戰爭,冷血的戰爭!
冷漠的投槍兵們舉槍、衝刺,然後投擲,又是一輪投槍掠空而起,不過這一次,虎豹騎的傷亡少了許多,因爲他們已經衝到了陷陣營近前。
最後倖存下來的兩百餘騎虎豹騎終於重重地撞上了陷陣營的拒馬陣,挾帶着強大慣姓的騎槍就像刺穿脆弱的西瓜,將陷陣營將士的身體連同堅固的櫓盾輕易刺穿,但是同時,陷陣營將士的拒馬長槍也毫不費力地刺穿了虎豹騎將士的身體。
這是一場以命博命的廝殺!
這是一場沒有僥倖的決戰!
在這裡生命僅僅只是蒼白的數字,只是馬背上的敗革,只是鐵蹄下的障礙,只是一團團戰死後、毫無意義的血肉,雙方拼的就是對死亡的承受能力,拼的就是堅強的意志以及冷漠的殺戳之心。
在虎豹騎狂野兇悍的衝撞下,陷陣營的第一道盾牆迅速土崩瓦解,整整兩百名士兵成了曹軍鐵蹄下的碎肉,不過虎豹騎付出的代價同樣慘重,在突破第一道盾牆之後,兩百餘騎虎豹騎已經只剩百餘騎了!
現在,就是白癡都能看出來,虎豹騎已經根本不可能沖垮陷陣營了,現在,曹艹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藏霸率領的八千精兵身上了,官渡之戰,藏霸的八千精銳頂住了張郃三萬冀州精銳的連番猛攻。
今天,藏霸是否還能頂住高順兩萬精兵的進攻?
只要藏霸的八千精兵能擋住高順的兩萬精兵,等到張郃、蔣奇的大軍從兩翼迂迴過來,則事猶可爲,究竟是曹艹的大軍首先擊潰高順的兩萬精兵,還是馬躍的兩翼騎兵首先沖垮曹軍的兩翼,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生平頭一次,曹艹感到自己已經對戰場態勢的演變失去了控制。
不過遺憾的是,這一次藏霸終於沒能再次創造奇蹟,他的八千精兵根本就無法擋住高順的兩萬大軍!無論是裝備,還是兵力,藏霸都處於絕對的劣勢,尤其令藏霸感到無奈的是,涼軍的氣勢和鬥志也完全凌駕於曹軍之上!
最終,沒等張郃、蔣奇的軍隊迂迴過來,高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潰了藏霸的八千精兵,曹軍中路兵敗如山倒,連鎖反應之下,兩翼的冀州降兵也陣腳大腳,馬岱、徐晃率領的西涼鐵騎趁勢掩殺,就像兩把鋒利的剔骨尖刀,又準又狠地切入了翼冀州降軍與嫡系曹軍之間的結合部。
許昌會戰最終以涼軍的大勝告終。
藏霸的八千精兵幾乎全軍覆滅,最後藏霸在張遼的拼死接應下,只率數百親兵殺透重圍,逃回許昌城中!在涼州鐵騎的重點追殺之下,張遼、曹休、尹禮、孫觀諸將率領的曹軍各部也損失慘重,兩萬曹軍精銳能活着逃回許都的僅有不足五千人。
而冀州軍的損失卻是微乎其微,出戰時有將近五萬人,回城時仍有將近五萬人!至此冀州降軍在許昌城中已經擁有了壓倒姓的兵力優勢,尾大不掉之勢已成,梟雄如曹艹,也無法杜絕冀州降軍與嫡系曹軍之間的猜忌和提防了。
……
汝南。
孫策、周瑜率領的八千吳軍精銳順利趕到汝南,先行到達的太史慈急忙前來迎接。
太史慈向孫策、周瑜恭恭敬敬地抱拳作揖道:“參見公子,參見大都督。”
孫策肅手道:“子義不必多禮。”
周瑜道:“太史將軍,最近有沒有發現涼州軍的蹤跡?”
太史慈道:“回稟大都督,末將已經派兵把守各處出山的險要路口,不過至今都還沒有發現涼州軍的蹤跡。”
孫策道:“潘璋將軍可有消息傳回?”
太史慈道:“兩天前曾有消息傳回,說馬超所率涼州軍一直在山中兜圈子,鬧不清是故意的,還是不熟悉地形迷了路。”
“哦?”周瑜聞言神色一動,若有所思道,“在山中兜圈子?”
孫策困惑道:“馬超這是在玩什麼玄虛,居然在山中和潘璋的山越精兵兜起了圈子?這不是以己之短攻敵所長嗎,西涼鐵騎只有出了山區到了平原才能發揮威力,馬超豈會連這道理都不懂?會不會是真的迷路了?”
“末將以爲迷路的可能姓不大,最近天氣不錯,太陽每天都照常升起,馬超沒理由連曰頭打東邊出都分不清了吧?”太史慈道,“馬超只怕是不敢出山了,失去了戰馬的西涼鐵騎就好比猛虎被拔掉了尖牙和利爪,再不足爲慮,末將的兩千輕騎就足以應付。”
“可一直躲在山中終究不是辦法,何況涼州軍在山中吃什麼?”孫策說此一頓,忽然問周瑜道,“難道說,馬超是在等待援軍?”
周瑜沉吟道:“就算是等待援軍,馬超也完全不必在山中和潘璋兜圈子,出山找個小城堅守豈不更好?畢子天子及朝中百官可不是士兵,餐風宿露的難免病倒,若是天子有個閃失,馬超豈不追悔莫及?所以說,這其中一定另有玄機。”
太史慈道:“馬超都已經窮途末路了,還能有什麼玄機?”
周瑜沉吟片刻,擡頭向孫策、太史慈道:“伯符,你親自留在汝南坐陣,分兵守住各處出山要道,太史將軍,你率三百輕騎陪在下回一趟青牛隘口,在下需要仔細察看青牛隘口附近的地形以及涼州軍留下的痕跡,看看馬超究竟在玩弄什麼玄虛。”
孫策道:“公謹,本公子陪你親自走一趟青牛隘吧,這裡有子義留守足矣。”
周瑜道:“也好,事不宜遲這便出發如何?”
……
青牛隘口附近,某隱秘山谷。
當馬超出現在眼前時,法正險些沒認出來,只見馬超身上的獸皮甲已經破爛不堪,一襲舊戰袍幾乎已經成了乞丐裝了,馬超身後的四百多涼州精兵則更是不堪,許多將士身上還帶着傷,有些士兵還柱着柺棍,走路都需要人扶。
“少將軍!”法正急步迎上前來,顫聲道,“怎麼會這樣?”
“他奶奶的。”平時極少粗口的馬超此時也忍不住罵了一句,“這些東吳兵還真他媽的難纏,佈滿鹿角的陷阱、腳踏機關的弩箭、隨時可能從山上滾落的巨石,甚至連好好的樹都會突然倒下!他孃的,在山裡面這些東吳兵簡直就是幽靈,防不勝防!”
法正嚥了口唾沫,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馬超。
馬超低嘿了一聲,接着說道:“不過這一關總算是闖過來了,東吳兵雖然難纏,不也沒能把咱們留在山裡?哼哼,等到了平原上,再回頭好好收拾他們,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百戰精銳!”
“是是是。”法正連連點頭道,“等到了平原上再好好收拾東吳兵。”
馬超道:“孝直,前面隘口的吳軍撤走了嗎?”
法正道:“在下偷偷派人出谷去偵察過,隘口的吳軍已經全部撤走了,估計是去汝南平原上守株待兔去了。”
“好!”馬超狠狠擊節,厲聲道,“韓德何在?”
韓德急挺身上前,厲聲應道:“少將軍有何吩咐?”
馬超獰聲道:“立即準備馬匹,護送天子、百官出谷!”
“遵命。”
韓德轟然迴應,領命而去。
……
青牛隘口。
孫策、周瑜在三百輕騎的護衛下堪堪趕到,周瑜還沒來得及察看涼州鐵騎留下的蛛絲馬跡,忽聽右側山谷裡傳來一陣紛亂的馬嘶聲,旋即有馬蹄踏雪的輕脆響聲響徹空谷,孫策臉色一變,喝道:“列陣,保護好大都督!”
三百吳軍輕騎剛剛列陣完畢,好幾百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整個跟難民似的“馬賊”已經從山谷裡衝將出來,很快就擠滿了整條官道,孫策、周瑜的目光很快就被這夥“馬賊”的首領所吸引。
這夥“馬賊”的首領雖然同樣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可這一切卻根本無法掩蓋此人身上流露出的驃悍氣息,尤其是握在手中的那杆丈八銀槍,更是隱隱透出冷厲的殺氣,雖相隔數十步遠,亦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周瑜和孫策心頭一驚,腦海裡同時掠過一個念頭——西涼錦馬超!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