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他~~他們真的是賊~~賊寇嗎?”一名小卒戰戰兢兢地問道,“不~~不會是別~別的州郡的漢軍冒~~冒充的吧?”
不單守城的小卒懷疑,連郝萌自己也是驚疑不定,看裝束,城下這支軍隊分明便是大漢朝廷的精銳騎軍,可那杆血色大旗上卻分明寫着“八百流寇”四個金色大字,而且這支騎兵來勢洶洶,明顯不懷好意。
“快快打開城門投降,如若不降,打破城池,雞犬不留!”
郝萌正驚疑不定時,城下的八百流寇又是三聲震耳欲聾的吶喊,炸雷般的聲浪直衝雲宵,城樓上的守軍紛紛變了臉色,盡皆目露畏懼之色。
“大~~大人,開~~開門吧,不然,我們會被殺~~殺光的。”一名小校結結巴巴地向郝萌道,“郟縣城池太~~太小,守是守不住的。”
“來人,把這擾亂軍心的傢伙就地斬首!”郝萌眼神一厲,大喝道,“賊寇都是騎兵,並無攻城器械,如何攻城?大家休要被賊寇氣勢所嚇倒,可各守本位,本官倒要瞧瞧,八百流寇如何越過護城河,如何攻陷郟縣城池~~”
兩名刀斧手虎狼般撲過來,挾着小校摁倒女牆上,不由掙扎直接一刀劈下,血光崩濺,人頭拋飛,那一股殷紅的激血令城樓上的所有漢軍將士激泠泠地打了個冷顫,再無人敢提開門投降之說。
城樓下,馬躍目光一凝,沒想到這個小小的郟縣縣尉還有這等魄力!
“管亥!”
“在!”
馬躍一聲大喝,身後響起管亥炸雷般的迴應,嚴陣以待的流寇精騎紛紛閃避,讓出後陣一道恐怖猙獰的身影來。不知何時,管亥已經把手裡那杆血色大旗交給了周倉,自己則披上了一襲沉重猙獰的厚重鐵甲,手裡拎着那枚流重錘,胳膊上纏着一圈圈的鐵鏈,邁着沉重地腳步來到了馬躍身後。
馬躍伸手一指高懸的吊橋,森然道:“摧毀吊橋!”
管亥目光一凝,厲聲喝道:“遵命!”
“鏗~”
管亥將頭盔的面罩緩緩拉下。霎時間,整個頭部都被包裹在厚重的鐵甲裡,只有眼睛部位露出兩道狹長的縫隙,管亥身上披着兩塊厚重的鐵甲,前後合併、將他雄壯的身軀牢牢地包裹在裡面,左右各以牛筋穿過鐵孔縛牢。
除了身上的這兩大塊鐵甲,管亥地腿上、胳膊上均覆以小塊片甲,乍一眼看去。身材高大的管亥就像是一尊鐵甲怪獸,渾身散發出黝黑的鈍茫,令人見之心驚膽顫。這一身鐵甲足有六十多斤重,是馬躍讓鐵匠專門爲管亥量身打造的,除了管亥。馬躍還給典韋和許褚各準備了一副。
“嗷嘶~~”
管亥奮力高舉雙臂,發出一聲嘹亮至極的嚎叫,邁開沉重的步伐向城門挨去。
“咚~”
“咚~”
“咚~”
管亥的步伐重重地踩在堅硬的土地上,發出一聲又一聲沉悶地迴響。就像是踩在每一名守城將士的心坎裡,恍惚間,守城的漢軍將士感到整座郟縣城樓都在不停地顫抖,所有人都開始倒吸冷氣,所有人的臉色都一片煞白。如此雄壯的身材!這他媽地簡直就不是人,分便就是來自十八層地獄的惡鬼。
郝萌同樣臉色煞白,對於未知的事物,人們總是會情不自禁的感到恐懼。因爲他們不知道這些未知地事物將會帶來怎樣的災難。
“咚~”
“咚~”
伴隨着最後一聲重重的頓響,管亥鐵塔似的身軀嘎然停步,距離吊橋不過一丈距離。
郝萌淒厲地嘶吼起來:“弓箭手~~~放箭~放箭~~”
幾十名弓箭手亂哄哄地搶上前來,挽弓搭箭,一片嘎吱嘎吱聲中,拉滿了弓弦,然後在一片嗡嗡聲中,幾十支鋒利的狼牙箭從城樓上傾泄而下。劈頭蓋臉地罩向管亥鐵塔似的身軀。霎時間,清脆的“叮叮噹噹”聲響成一片。
漢軍射出的幾十名羽箭有一半射中了管亥。卻沒有一支能對他造成傷害,都從他地鐵甲上彈開了。
“嘶~~”
城樓上響起一片吸氣聲,所有的漢軍將士都恐懼得幾乎窒息,這他孃的是什麼怪物?鋒利的狼牙箭竟然不能對他造成絲毫的傷害!
“嘿嘿~~”
管亥仰頭髮出一聲駭人的冷笑,右劈一揮,手中那枚沉重的流星錘已經挾帶起一股旋風,以他的右手爲圓心,開始緩慢地旋轉起來。
“放箭,繼續放箭~~”
城樓上,郝萌地吼叫聲嘶力竭,已經失去了冷靜。
膽戰心驚地弓箭手們硬着頭皮繼續放箭,然而,直到他們將壺中的羽箭全部射完,城樓下那鐵塔似地怪物卻仍在嘿嘿怪笑,毫髮無損!
管亥奮力揮舞着流重錘,將纏在右臂上的鐵鏈一節節地鬆開,流星錘的旋轉半徑越來越大,速度也越來越快,強大的慣性帶來了巨大的衝擊,力大如管亥也無法峙立不動,只能跟着旋轉起來。
“吼~~”
當最後一節鐵鏈鬆開,管亥陡然大喝一聲,右手一鬆,流星錘如脫弦的利箭般射出,在刺耳的破空聲中,狠狠地撞上高懸的吊橋,錘上密佈的鐵刺深深地扎進了橋板。
“哼!”
管亥悶哼一聲,將鐵鏈擱在肩膀上,轉身往前邁開一步!高懸的吊橋便重重地往下一墜,用來牽引吊橋的麻繩頃刻間繃得筆直。
“啪!”
城樓上用來固定木軲轆的木棍突然從中斷裂,失去了禁錮的木軲轆開始咕咕地轉動起來,固定吊橋的麻繩便從軲轆軸上一圈圈地鬆開,只片刻功夫,高高懸起的員橋已經降下了好幾尺高度。
“嗷嗷~~”
城樓下。八百流寇目睹管亥如此神力,頓時爆起排山倒海般地喝彩聲。
郝萌大吃一驚,急搶兩步試圖抱住木軲轆,卻根本就阻擋不住軲轆轉動的強大力量,遂直起腰來,嗔目大喝道:“來人,快來人,給老子把這該死的軲轆固定住!誰敢不遵。老子砍他腦袋,快~~”
十幾名漢軍猛然驚醒,一窩蜂似地衝將上來,亂哄哄地抓住了木軲轆的轉動手柄,木軲轆的轉勢猛然一頓,管亥沉重有力的腳步也爲之重重一頓,唯有牽引吊橋的麻繩繃得更緊更直了,並且不斷地發出嘎吱嘎吱的磣人響聲。
“轉~~”
郝萌一聲令下。十幾名漢軍同時發力,仗着機括(其實就是力臂長短地優勢,物理學問題)的優勢,木軲轆遂開始緩緩往回轉,原本已經降下數尺的吊橋又升起尺餘。
“嗷~~”
管亥狼嚎一聲。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雙腳則死死地釘進地裡,卻仍然不可遏止地往後滑退回去,刺耳的磨擦聲中。管亥就像是溜冰一樣在堅硬的地面上往後滑行了數尺,在地上刻出兩道深深的劃痕。
“嗬~”
城樓上,十幾名漢軍同時吐氣開聲,奮力轉動木軲轆,堪堪又絞起一些。
城樓下,管亥又往後滑行了數步,吊橋堪堪就要復位,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又一聲炸雷般的大喝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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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亥,某來助你!”
沉重的腳步聲中,又一尊鐵塔似地大漢疾奔而來,卻是惡漢典韋。典韋之蠻力尤勝管亥許多,管亥穿着這身六十餘斤的厚重鐵甲,已經舉止笨重,而典韋卻像披着輕裘似的,一路疾奔來到管亥身邊。伸手往鐵鏈上一搭。往回使勁一扯。
“哎喲~”
“媽呀~~”
“我的腿~嗷~~”
“救命,我的頭被卡住了。救命~呃啊!”
頃刻間,城樓上一片人仰馬翻,十幾名漢軍立刻摔倒了一地,剩下兩名倒黴蛋,一個被卡住了大腿,一個乾脆連腦袋都卡進了括機裡面,而在一股強悍無情地力量牽引下,木軲轆冷酷地繼續碾動,骨骼碎裂的聲音清脆地響起,一名漢軍的大腿被生生切成兩截,而另一名漢軍的腦袋直接如西瓜般碎裂開來……
“繃~~繃~~”
兩聲悶響爆起,牽引吊橋地兩條麻繩同時斷裂。
“平!”
厚重的吊橋轟然砸下,狠狠地砸在橋墩上,發出一聲巨響,濺起漫天煙塵。
城樓上,郝萌霍然色變,如此強悍的力量,這真是人力可爲嗎?
城樓下,馬躍臉上的表情冷漠依舊,森然喝道:“典韋、管亥,撞開城門!”
“遵命!”
典韋、管亥同時大吼一聲,跨步衝上吊橋,往城門衝去。
郝萌一驚而醒,淒厲地大吼起來:“檑木、滾石準備~~~砸!”
已經被驚呆了的漢軍將士愣了幾秒鐘,終於反應過來,扛起檑木石塊往城樓下砸去,頃刻間,又粗又重的檑木,磨盤般的石塊,呼嘯着從城樓上翻滾而下,向着管亥與典韋的頭頂惡狠狠地砸來。
“咚咚~~”
三塊巨石先後砸下,重重地砸進地裡,然後是兩根粗重地檑木緊接着砸在滾石上,又翻滾着栽進了護城河裡,然而此時,典韋與管亥早已經衝進了城門洞裡。
“頂住城門,頂住城門!”赦萌急步匆匆從城樓上衝了下來,邊跑邊向城內的漢軍將士厲聲大吼,“多找些木板、木棍,把城門頂結實了!你們幾個,快衝上去,用肩膀扛,用腦袋頂,絕不能讓賊寇撞開城門,快~~”
幾十名漢軍不敢抗命,亂哄哄地擁擠在城門後面。試圖以他們的肉體築起一道屏障,來拱衛城門。
“嘭~”
一聲巨響驚雷般爆起,厚重的城門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有碎石和泥土從城門頂上簌簌掉落,城門內,所有漢軍將士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原本在他們眼中堅固無比的城門,此時看上去。卻居然比自家大門還要單薄、不堪重擊……
“嘭~~”
又是一聲更加劇烈的炸響,城門的搖晃更形劇裂,並且開始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聲,匡住城門地那根足有大腿粗地橫木已經開始彎曲,更令人恐懼莫名的是,橫木上已經出現了可怕地裂紋~~
典韋往後退了十幾步,一直退到吊橋上,然後猛吸兩口氣。兜頭往城門疾衝而去,距離城門還有數步之遙時,典韋的身軀整個飛了起來,右肩背朝前惡狠狠地砸在城門之上,頃刻間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嘎嘎嘎~~”
刺耳的磨擦聲中。城門最後劇烈地晃了晃,然後緩緩往內傾倒,透過裂開的門縫,兩尊凶神惡煞般地鋼鐵怪獸已經清晰可聞。幽黑的黑芒從怪獸身上散發出來,異樣地震懾着漢軍將士的心靈。
“大人,城門垮了,完了,全他媽的完了~~”
一名漢軍小卒驚恐地大呼小叫起來,本能地開始往後退縮。
“頂住,不許後退!”郝萌手持寶劍,聲嘶力竭地威脅。“誰敢後退,斬立決~~”
“嗷~~”
典韋昂首發出一聲炸雷般的怒吼,一腳重重地踏上了破裂的門板,沉重的雙鐵戟已經來到了手裡,戟身上密密麻麻的鐵鏽就像是斑斑點點地殷紅血跡,迷亂了漢軍將士的眼神,這一刻,城門內外。只有典韋嘹亮的嚎叫聲在長空下激盪不休。
城外。馬躍緩緩舉起右臂,沉重的厚背鋼刀高舉過頂。一抹陽光透過雲層射下照在銀亮的刀刃上,霎時泛起耀眼地寒茫。
“呼嚕嚕~~”
戰馬沉重的響鼻聲響成一片,上千只馬蹄輕輕地叩擊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數百柄鋒利的鋼刀直刺長空,天宇間開始瀰漫起蕭瑟地殺機,等待已久的流寇就像是六百餘頭飢餓的惡狼,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
……
“叮~~”
兩名漢軍小卒毛着膽向典韋胸口刺出一矛,卻像刺中了一塊堅硬的石頭,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長矛嘎然而止、再不能寸進。
“嗯!?去死~~”
典韋拖着沉重的腳步轉過身來,被這兩名小卒的挑恤所激怒,大吼聲中,鐵戟掄圓了照着兩名小卒地頭頂狠狠砸落。
“噗~”
“噗~”
兩聲碎裂隙的脆響過後,兩名漢軍小卒的腦袋已經整個碎裂開來,殷紅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濺滿了典韋胸前鐵甲,一名漢軍小卒目睹如此血腥的一幕,再忍不住胃中氾濫的狂潮,連轉身逃命也忘了,伏地乾嘔起來,管亥搶前兩步,鐵臂探出捧住了小卒的腦袋使勁一擰,骨骼碎裂聲中,小卒地乾嘔聲嘎然而止。 шωш¸ тt kān¸ ¢O
“呀吼~~”
典韋大喝一聲衝入漢軍之中,如猛虎撞入羊羣,沉重地大鐵戟舞成兩面黝黑的巨盾,漢軍擋者披糜,就像被割倒地小麥般紛紛栽倒,但凡被鐵戟掃中者,不是腦碎肚裂,就是頸斷腰折,竟無人能擋住典韋半招。
“事不可爲,撤,快撤~~”
郝萌眼見大勢已去,終於下令撤軍,早已經被嚇破了膽的漢軍將士像潮水般敗退下來,順着橫貫郟縣中間的直街往西門亡命狼奔。
“嗷嗷~~”
典韋與管亥狼嚎兩聲,往城門邊一閃,讓開了通道,隆隆的蹄聲如滾滾驚雷從天而降,馬躍一騎當先,周倉手擎大旗如影隨行,大旗後面,六百騎流寇匯聚成一道洶涌的鐵流,向着漢軍席捲而去,郟縣大街上,狼煙滾滾而起……
……
西風烈、殘陽斜,一騎絕塵,如風馳電掣急投陳留而來。
“報~~穎川急報~~”
淒厲的吼聲響徹城門內外,行人紛紛閃避,騎士如風捲殘雲疾馳進了陳留南門。踏碎了滿地煙塵。
陳留太守孔伷正與長史潘勖商議開倉賑災、安撫難民事宜,忽被門下小吏急促的腳步聲驚動,驚擡頭,只見門下吏正急步奔入大堂,手裡捧着一卷竹簡書信,連聲高喊道:“大人,穎川急報!”
孔伷長身而起,長袖一拂。鎮定地問道:“所報何事?”
門下史仆地跪倒,將竹簡高舉過頂,答道:“八百流寇肆虐穎川,太守陳謙大人戰死,賊寇連寇襄城、郟縣二城,賊勢浩大,恐有復起之憂,穎川長史劉馥已八百里加急上奏朝廷及周邊州郡。懇請朝廷及各州郡火速發兵救援,遲恐生變。”
孔伷劍眉一蹙,伸手從門下吏手中接過竹簡,徐徐展開,一目十行地閱讀起來。長史潘勖亦長身而起,湊近一道閱覽。
孔伷閱畢,將竹簡遞於潘勖,皺眉問小吏道:“信使何在?”
小史道:“信使長途奔行。身體疲憊,轉述完劉馥大人口訊之後即昏死在地,今在醫館救治。”
孔伷又問:“除了朝廷與陳留郡,劉大人還曾向周邊何處州郡求援?”
小吏答道:“南陽、汝南、陳國皆有派出信使。”
長史潘勖道:“大人,穎川地近洛陽,絕不可落入賊寇手裡,當發兵以救之。”
孔伷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汝南匪患未息。料想無兵可派,朝廷精兵需拱衛京師,新募八校尉部未可成軍,亦無兵可派,陳國國小人少,兵力不足,恐難以濟事,唯南陽郡守袁術大人兵精將廣。不知可願出兵?”
潘勖道:“無論袁術是否出兵。大人都應該起兵救援,否則。若被劉馥藉機奏上一本,具言見死不救,恐於大人仕途不利呀。”
孔伷點了點頭,答道:“好在冀州黃巾已定,北方威脅已經消,各縣之留守軍卒可盡數調回,還可將各城新募之義勇兵調集大半,約可得五千人衆,可以都尉毛階爲將,火速籌集糧草輜重,剋日率師馳援穎川,以爲如何?”
長史潘勖恭維道:“大人英明。”
……
夜、漆黑如墨。
一輪冷血,清照大江,江面上泛起磣人的幽寒。
張樑(是老三,人公將軍)綽立船頭,身形幾次欲被風浪捲入河中,充盈耳際的盡是驚濤駭浪洶猛拍擊堤岸的嘩嘩聲。
程遠志與高升並肩肅立張樑身後,表情凝重。
張樑翹首望天,向着那輪幽冷的明月發了一會呆,眸子裡迷茫地神情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卻是堅定、剛毅的神情,洶涌澎湃的濤聲中響起他冷幽幽的聲音:“二位將軍儘可放心,張樑是斷然不會跳河自殺的!”
程遠志與高升悄然舒了口氣,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眸子裡看到了一絲欣慰,看來三將軍已經恢復了信心!只要三將軍還活着,黃巾軍就還有希望,一切就都還有可能!天公將軍的大軍雖然被打散了,可千千萬萬地黃巾兒郎卻並沒有被朝廷斬盡殺絕,他們只是暫時藏了起來,藏在深山大澤、鄉野荒村,只要三將軍登高一呼,他們就會再次聚集到人公將軍的旗幟下,黃巾軍就能再次恢復以前的聲勢。
顛簸的扁舟終於靠岸,張樑一腳踏上黃河南岸,黑暗的夜空下響起他堅定的聲音:“走,我們去南陽,找馬躍和他的八百流寇。”
程遠志眸子裡掠過一絲寒芒,回手一刀割斷了擺渡梢公的喉管,熱血激濺中,梢公死死地摳住自己咽喉,像被鋸倒地木頭般一頭栽進了渾濁的黃河水中,瞬即就被洶涌的波濤卷的無影無蹤了。
高升舒了口氣,沉聲道:“再往前便是濟陰,再從濟陰往東就是陳留了,過了陳留就是穎川,南陽也就不遠了。”
張樑重重地點了點頭,邁開大步疾行而去,很快,三人的身影就消失茫茫夜色之中,黃河岸邊,只有濤聲依舊。一葉扁舟掙斷了纜繩,向着河中央越飄越遠,最終滅頂在驚濤駭浪之中,那可憐地孤兒寡母,卻再等不到晚歸的親人了……
……
南陽,魯陽。
金尚手裡捧着一卷竹簡急匆匆進了驛館,來找袁術,及待見到袁術正與蒯越議事。不由臉色一變,腳步窒了一窒。
袁術擡起頭來,問道:“元休何事匆忙?”
金尚應道:“將軍,穎川郡八百里加急求援!”
袁術神色一動,沉聲道:“又是八百流寇!?”
金尚神色凝重地點頭道:“正是!八百流寇於青碭山一戰,奇兵突出擊滅穎川太守趙謙數千大軍,又順勢連克襄城、郟縣二城,現在整個穎川郡已經人心惶惶。賊勢浩大。若不能及時控制住局面,黃巾浩劫極可能在穎川重現。”
袁術神色陰沉,心中卻陰冷地思忖,穎川浩劫與他何干?他想要的正是穎川大亂,而且是越亂越好。最好八百流寇能將整個穎川攪成一團爛泥!到了那個時候,他袁術再率大軍進入穎川,當地的士族鄉紳豈不要將他奉爲救世主?他甚至不需要費心收買人心,就能得到這些實力階層地效忠。
伸手接過竹簡。袁術一目十行看罷,隨手往案上一丟,淡然道:“劉馥未免誇大其辭了,八百流寇縱然鬧翻了天,也不過千把人,又成得了甚事?危言聳聽,危言聳聽耳。”
“呃~~”
金尚呃了一聲,一時無法猜度袁術地心思。遂不知道該怎麼接過話題。
蒯越的臉上卻掠過一絲異色,已然猜知袁術心思。蒯越心中不無鄙夷,心忖袁術生性涼薄,只知一味擴張勢力、收攏羽翼,卻不知天下百姓實乃國之根本,似這般急功近利,以犧牲百姓爲手段來達成目的,實乃涸澤而漁之舉。
若是換了梟雄之才、英雄之資於南陽手握近萬雄兵。必然不會這般做法。
袁術似有所察覺。轉過頭來卻好看到蒯越的嘴脣嚅動了兩下,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不由問道:“異度何以教我?”
蒯越搖了搖頭,吐到嘴邊的那番話又被他咽回了肚子裡。
袁術眉頭一蹙,向金尚道:“元休可加緊籌集糧草,異度需加緊訓練新募義勇兵、早做準備。本將防衛不力,保護不周,連累大將軍老父歿於亂軍之中,實在罪無可恕,於明日回返洛陽,向大將軍當面請罪。”
金尚越發愕然道:“這~~將軍明日便動身返回洛陽!?”
金尚能猜知袁術野心,卻猜不中袁術這般安排的用意,他是真的想不明白!穎川派人求援,這個時候以平定八百流寇地名義進兵穎川可謂名正言順,既可收攏人心,又可將穎川局勢控制在崩潰之前,可謂一舉而雙得,何樂而不爲呢?若是擁兵不動,靜觀穎川局勢崩壞,八百流寇極可能失去控制,演變成又一場黃巾浩劫,到了那時候,就算袁術率大軍入穎,只怕也未必能夠濟事了。
蒯越長身而起,衝袁術拱了拱手,說道:“夜深矣,將軍宜早些安竭,越這便告辭。”
袁術淡然道:“異度慢走,不送。”
金尚木然道:“尚亦告辭。”
“元休慢走,不送。”
金尚離了袁術驛館,急步追上蒯越,高叫道:“異度兄且留步,尚有一疑問,不吐不快。”
蒯越皺了皺眉,停下腳步問道:“元休兄有何疑問?”
金尚道:“穎川危急,劉馥譴使求援,可謂天賜良機,將軍奈何棄之而歸洛陽?委實令人扼腕嘆息。”
蒯越心中鄙夷,此諂媚小人耳,遂冷然反詰道:“何謂天賜良機?何謂扼腕嘆息?將軍乃是大漢虎賁中郎將,所率精銳之師亦是大漢虎賁之師,今既無天子詔令,又無大將軍虎符,如何能夠擅動?公豈不知耶?”
“這~~”
金尚頓時一窒,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蒯越遂不再理會金尚,轉身揚長而去,良久金尚始回過神來,眸子裡掠過一絲陰冷之色,亦轉身疾步離去。
是夜,蒯良驛舍,蒯良、蒯越兄弟二人席地而坐、據案對飲。
蒯越滋地一聲吸乾盅中美酒,悵然一嘆,說道:“兄長,弟不日當回返鄉里,結草而居以事雙親。”
蒯良愕然道:“二弟何故如此?”
蒯越嘆息道:“袁術,生性涼薄,視百姓如草芥,此無能之輩,不足與謀大事。”
蒯良眉頭一蹙,低聲道:“二弟噤聲,以免禍從口出。”
言罷,蒯良急起身遍顧門窗以外,見四下無人這才仔細關好門窗,坐回蒯越對面,低聲道:“二弟何以下此斷言?”
蒯越道:“八百流寇肆虐穎川,穎川太守趙謙一戰而歿,流寇挾獲勝之勢連克襄城、郟縣,穎川局勢危急、百姓有倒懸之危,而袁術對此卻不聞不問,居然爲了何真事親往洛陽向大將軍當面告罪,大有袖手旁觀之勢,實乃小人居心。”
蒯良思忖片刻,勸道:“袁家四世三公、門弟顯赫,將軍出身豪門,是以只知奢華,不知民生疾苦爲何物,這也是意料中事耳。以兄之見,待歷練日久,見識日廣,將軍必會有所改觀,二弟以爲如何?”
蒯越不以爲然道:“生性如此,難改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