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白新乘沙啞的聲音，秋離歌的心思也飛回幾天前的秦山，再度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
秦山一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是修真界有史以來最慘烈最悲壯的一戰。參戰雙方最低修爲也達到元嬰末期，而這樣的修爲在戰場上只是屠戮的對象。縱然大乘期高手或者仙人也相繼隕落，死傷慘重。
一戰之下，修真界整體實力大跌，秦山宣告瓦解，天庭也只餘遠星三人狼狽逃竄。
讓秋離歌記得更清楚的則是心月和千千的死。
道虛觀併入秦山後，心月也跟着一起加入秦山，和陳長星、白新乘一起撐起秦山內務堂。
天庭大舉來犯，秦山上下同仇敵愾，內務堂中除了修爲低下的普通弟子，其餘人等都拿起兵器站在敵人面前。
心月修爲達到寂滅初期，雖然放眼修真界也算其中翹楚，但在仙人面前卻毫無反擊之力。剛一接觸就被一名仙人連劈八劍。當秋離歌憑藉乾坤戒和大風劍衝過去時，心月嘴角不停溢出汩汩鮮血，臉上卻帶着微笑，清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秋離歌含糊不清地道：“若是……你能活着……出去，告訴他……告訴他我沒有……背叛……背叛他。”
“那你爲什麼選擇塵緣。”對於心月和牛二的事，秋離歌早有耳聞。雖然她也深深眷戀着牛二，但親眼看到這樣一對鴛鴦有緣無分，心裡也不是滋味兒。
“他是……雄鷹，藍……藍天才是……他的家，我……不能……不能和他……一起飛翔……”心月的聲音越來越弱，瞳孔漸漸渙散，再沒有一絲生命氣息。無論秋離歌怎麼用力搖晃都如同熟睡的人一般沉沉睡去，永遠也無法醒來。
“離歌！”剛站起身，千千奔到秋離歌身旁，撩起鬢絲看了躺在地上斷絕生機的心月一眼，“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去告訴牛二，說那天在岔路口，我該回頭。”
沒待秋離歌回答，千千如一道紅雲衝如敵人陣營，淹沒在無數絢爛的光芒中！
最後留在秋離歌記憶中的是古靈兒。
從秦山殺出，一路奔向十萬大山，古靈兒曾經將她拉到最後悄悄道：“若是見到牛二哥哥，你告訴他，下輩子我一定和他一起走，永不回頭！”
言猶在耳，伊人遠去！雖然同爲女人，秋離歌也泛起一絲淡淡的哀愁。自己究竟能走到哪還是未知數。蠻荒通道前的一戰幾成定數，生或者死，未來掌控在上天手中。
心月，千千，古靈兒，塵緣，宋別離……當一個個在愛情中掙扎糾纏的生命消逝之後，只餘自己和一旁的男人。只是秋離歌不確定那個男人的心中是否還有自己的位置，而自己，能否陪他走到最後！
突然，秋離歌的神識一陣悸動，彷彿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般。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到牛二身上。
牛二的面容依舊平靜，沒有一絲波瀾，身上也沒有絲毫氣息外泄，整個人如同一尊石雕般盤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異常。只是腦海中神識的波動越來越強烈，而動盪的源頭，正是和牛二聯繫的那一縷神秘氣息。
“吼……”
黑猿突然站起身，鬃毛倒立，血紅色雙眸在夕陽的黃昏下詭異妖豔，對着牛二怒吼一聲，滾滾聲Lang如悶雷般壓過叢林滾向遠方。
“小黑，你也感覺到了？”秋離歌注意力一直放在牛二身上，見黑猿怒吼，驚奇地道。
“這裡是十萬大山最深處，黑猿你瘋了。”
“小黑，不要鬧。”
其他人也猛然驚醒，四處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怒道。
“吼……”黑猿無視其他人的勸阻又是一聲怒吼，血紅色瞳孔竟然流動起來，彷彿兩滴鮮血般滾動不休。
“嗷嗚……”天青牛蟒也感受到一絲異常，仰天厲吼，身形一頓朝遠處射去。
秋離歌微微一愣，剛要說什麼，身體突然被黑猿擋住，同時腦海中的神識也翻騰到頂點，突然爆發出來。
轟……
來自遠古的氣息博大滄桑，無邊無際。一股灰黑色氣體以牛二爲中心突然爆發出來。天橫刀、天界原點和洪荒天碑也相繼浮出體外，圍繞牛二緩緩旋轉。
三件神物中央，牛二黑髮飛揚，面無表情地盤坐在原地，體內勁氣縱橫激盪，翻滾不休，撐得每一個毛孔都擴張開來，舒服之極。
那股七彩真元強悍至極，當牛二小心翼翼地引導着它衝入漩渦時，被壓抑已久的真元終於爆發出來，猛烈的氣息撐得漩渦都爲之顫抖。同時，漩渦的旋轉突然加快，如海納百川般將牛二自身勁氣通通吸引過去，一股腦融入其中。
海量真元勁氣突然納入，漩渦也終於飽和。如轟隆隆的戰車般劇烈旋轉起來，無數灰黑氣體隨着漩渦的旋轉飛出，融入牛二身體中。
漩渦越轉越快，灰黑氣體更越來越多，牛二的十二正經、奇經八脈、肌肉骨骼乃至整個身體都被撐得滿滿的，更多的氣體也終於突破體表溢出體外。三大神物也受到灰黑色氣體刺激自主飛出，圍繞牛二盤旋不休，牢牢罩住灰黑氣體，將其壓縮在牛二週身範圍內。
漩渦如同一臺破舊的機器，旋轉速度越快，甩出的灰黑氣體越多，終於在完成最後一次旋轉後，所有灰黑色氣體消散殆盡。同時，牛二感覺到周身毛孔同時大張，原本飛出體外的灰黑氣體又迅速聚攏回來，久久沒有動靜的後腰雪山和神識也一陣悸動，分出兩股同樣灰黑卻濃郁得多的氣體在牛二體內迅速聚攏。
無數條灰黑氣體如同絲帶般朝牛二丹田氣海匯聚，最後竟然凝成一條縮小版的蒼龍雛形。蒼龍在牛二丹田氣海盤旋不休，上下飛舞。
灰黑色氣體飛出，三大神物盤旋，就算司徒南等人的修爲也無法與之抗衡，在那股磅礴蒼涼的氣息中退出老遠。想憑藉乾坤戒硬抗的秋離歌更被無情彈出，幸好念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才勉強穩定下來。
黑猿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它離牛二最近，龐大的身體受到的衝擊也最大，登時如同破石塊一般被丟出，飛得又高又遠，落地時還順便砸死一頭潛伏在遠處企圖偷襲的森林狼。
“吼……”
一個清越的震音響徹蒼穹。和十萬大山中的妖獸不同，那個聲音略顯稚嫩，卻霸氣巍巍，如同王者降臨一般，宣告自己迴歸！
吼聲如同一口利劍，破開烏雲直上蒼穹，偌大的十萬大山一瞬間安靜下來，原本還猙獰咆哮的無數猛獸如同被同時人掐住喉嚨一般失去聲音。
吼聲落點，衆人清晰地看到一個蒼龍頭顱從牛二胸膛衝出體外，灰黑色龍鱗雖然由氣體凝成，卻如真實存在般在陽光下閃爍着迷幻般的光芒，兩隻龍角剛剛生出，初露崢嶸。短短的龍鬚如同鬍鬚般上下襬動，輕輕飛舞。一切都與傳說中的一模一樣。
一閃即逝，蒼龍不情願的縮回頭顱重新沒入牛二的身體中，三件神物也同時迴歸，令人心悸的氣息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若不是這麼多人同時看到，或許會被當成一場真實的夢。
蒼龍在牛二體內暢快地遊蕩着，氣態身體讓它可以隨意遊走穿梭，在經脈中飛舞。牛二也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他終於突破橫行最後的極限步入長空境界，打開另一片更廣闊的天空！
步入長空，牛二明顯感覺到與以往的不同。
以往進階，只是突破一重天的極限達到另一重天，只有勁氣更爲凝練，其他全無改變。
但此次破入長空境界卻徹底推翻以往的規律，牛二明顯感覺到無論是反應能力還是強度都提升一倍不止，寶體也藉着跨越長空的契機成功步入神體境界。同時，更讓牛二驚喜的是此次進階，無論神識還是精神修爲都大大提高，神識探索範圍達千丈遠，精神修爲的提高則讓他對天蒼訣的領悟更加深刻，許多疑惑糾結都自動融會貫通，更隱隱察覺到天道的氣息。
由內到外的蛻變讓牛二驚喜不已，若是現在，讓他對陣太清以下高手，哪怕是九重天，不能擊殺自保也足矣。
牛二並沒急於起身，深吸了口氣將心神沉入身體，細細觀察起內心的變化來。
每一次力量的提升都需要他去適應，如同一個人，突然間失去一隻眼睛、一條手臂都需要重新適應生活一樣。
不斷的發現，不斷的驚喜。肌肉的力量比以往更加強大，骨骼也更加堅韌，大乘期以下高手的攻擊甚至無法撕裂他的身體。神識也更加凝練，以往一望無際的神識之海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顆灰黑色光芒的珠子，凝神成珠，也標誌着他的神識達到長空境界。
最讓牛二驚喜的還是後腰雪山。三次感悟天道得來的力量除了分給蒼龍之外，後腰雪山吸納了大部分，所以他的修爲纔沒有多少提升。這次步入長空境界，後腰雪山也終於打開它神秘的大門。
灰黑色霧氣纏繞盤旋，宛如感悟天道的那個神秘世界一般。雪山中央，一面天碑高高聳立，天碑之上，一個縮小版的天橫刀隱藏其中。蒼龍圍繞天碑盤旋飛舞，攪動灰黑色霧氣翻騰不休。
直到此刻牛二才明白，後腰雪山纔是他最大的寶藏。和天碑之間的聯繫，和蒼龍之間的聯繫，神識的凝練，修爲的提升，一切都是後腰雪山在控制。這個被修真界忽視的寶藏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功能，將他的身體有效組合在一起從而完成蛻變。
感受完一切，牛二剛要退出，卻突然發現一個讓他無比震驚的事。
後腰雪山角落處，一堆破爛獸皮，石桌石凳，天才地寶，各種丹藥，還有烤好的熟肉，碼放整齊的酒罈……亂七八糟什麼都有，正是他放在天界原點的物品。
難道……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牛二腦海中，天界原點和自己的身體竟然融合了？或者說天界原點本就是後腰雪山，一切的變化都是因它而起！
嘗試着召喚戰刀，後腰雪山內天橫刀一閃而逝，下一秒準確出現在牛二手中。至此，牛二才明白過來，天界原點和後腰雪山完全重合，或者說天界原點化成了如今的後腰雪山！
細細感悟一圈，沒再發現什麼異常，牛二才退出身體，緩緩睜開眼睛。
“阿彌陀佛，恭喜牛兄步入長空。”牛二眼睛剛剛睜開，龍吟的聲音就響起來，口氣帶着淡淡的喜悅。
牛二掃視一週，所有人都面帶喜色，他的心情也輕鬆起來。
確實，這段時間高強度的戰鬥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雖然逃出秦山到達十萬大山最深處，不過能否開啓蠻荒異界還要看最後和仙帝的對決，更要看牛二的修爲。
若是沒達到長空境界，就算擊敗仙帝也無法開啓蠻荒異界。如今牛二提前步入長空，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壓在衆人頭頂的陰霾的天空也終於露出一絲光明。
“恭喜。”念塵也走過來，微微一笑道。
牛二點了點頭，收起喜色，耳畔這時傳來秋離歌的聲音：“恭喜！”
轉頭微微一笑，牛二感覺得到秋離歌的喜悅。這次進階步入長空後，他和秋離歌的聯繫更緊密一些，對方傳遞過來的淡淡的喜悅是不可能摻假的。
“牛二，可有什麼發現？”司徒南越過衆人走到最前頭，目光中充滿關切。
牛二點了點頭。步入長空後，他清晰地感覺到對面傳來的古武氣息。伸出左手遙遙指向遠方。
“走！”牛二已經具備開啓蠻荒異界的條件，若是能趕在仙帝到來之前開啓，那一切就都落幕了，饒是仙帝法力通天也無力搬動歷史的車輪讓時光倒流。
衆人也清楚司徒南的想法，點了點頭跟着他的腳步朝大山深處走去！
決定命運的時刻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