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點,一道人影憑空飛落。柳玉環大驚失色,雙手一抖,一對玉環握在手中,戒備地看着人影。牛二卻渾不在意,也看過去。
來人面目清秀,一襲白衣,正面下襬處繡着一口藍色寶劍,劍尖向天,古意盎然。左側手臂上同樣繡着一口寶劍,只不過是金色;右臂爲綠色;胸前則爲黃色。背後,揹着一張木匣。木匣約有兩尺長、一尺多寬,通體紫紅,前後左右分別刻着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聖獸,中央則是一條黃龍,張牙舞爪,怒向蒼穹。
“咦,兄臺這身衣服哪裡買的?造型不錯,還有那個木頭盒子,如果拿去賣,肯定值不少錢。”牛二不管來人是誰,眼裡都是錢,畢竟青樓的姑娘們可是很勢力的,沒有銀子,天王老子也得乖乖滾蛋。
“不得無禮。”一路默然不語的心月神色一動,連忙喝止牛二,朝來人微微點頭道,“恕我眼拙,道友可是出自道虛觀?”
“正是,不知道友師出何處?”來人微微一笑,風輕雲淡,轉向心月道。
“無門無派,Lang跡江湖,道友見笑了。”心月面色微微一變,想到什麼。
“在下道虛觀懷朔,道友何必自欺欺人,如果我沒看錯,你應該就是心月吧。”懷朔微笑不減,沒有半分殺氣,如一團春風,和煦照人。
“你……怎麼知道?”心月心神巨震,盯着懷朔道。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客棧一敘如何?”懷朔看了一眼清涼別苑,目光落到牛二身上。
“好啊,正有點餓了,順便還可以叫點東西吃。”牛二連忙點頭,生怕投胎前吃不上一頓飽飯。
客棧大堂一處臨窗單間座位上,幾人相對而坐。懷朔舉起酒杯笑道:“幾位身懷重寶,修真界多少人惦記,你們卻凜然不懼,懷朔佩服,幹!”
懷朔說着,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客氣客氣。”牛二扔下雞腿,一把抓過酒杯嘴裡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一飲而盡,回頭乾脆抓過整隻雞大嚼起來。
“身懷重寶?”心月顧不得牛二胡來,皺眉重複一句擡頭道,“不知這消息哪裡聽來的。”
“哦?你們不知?”懷朔微微驚訝,隨即會心一笑,“我也是今日才聽說的,說你們四人身懷至寶玄天鑑,於玄玉門、萬劍宗、恆嶽派和丹青派四脈會武上,仗勢欺人,大殺四方,血流成河,當場滅殺玄玉滿門,後又追上丹青派,滅了他們山門,萬劍宗和恆嶽派也各有兩位老輩兒高手死在你們手中,小輩兒弟子更是不計其數,許多修真大派都被驚動,此刻玄玉山恐怕已經都是人了。”
“恩,說的對。”牛二似乎感覺燒雞沒什麼喂到,隨手扔在一旁,又開始專心致志地對付面前的鹽水煮毛豆。
懷朔饒有興趣兒地看了牛二一眼,目光又落到心月臉上:“我也是不信的,門派長輩也下令,嚴禁接近此事,只是修真界卻風起雲涌,很多人寧可信其有,幾位還是小心爲上。”
“一派胡言,定然是萬劍宗那些陰險小人所爲。”柳玉環美目圓睜,氣憤不已。
“就是就是。”牛二點了點頭,注意力又轉向旁邊的小籠包兒。
“玉環。”心月叫了一句,搖了搖頭無奈道,“事已至此,我們還能說什麼?”言罷,透過窗櫺遠望蒼穹,目光中帶着淡淡的哀愁。
“恩,什麼也不說,誰來就砍了了事,說那麼多還麻煩,更不解決問題。”牛二‘贊同’地點了點頭。
懷朔轉向牛二,面帶微笑:“如果我沒認錯,你就是牛二吧。”
“恩,沒認錯。”牛二點了點頭,頭也不擡,彷彿一切和他無關。
“雖然此事定然另有隱情,只是你們還是小心爲妙,聽說這次不只是那些小門派,連雲劍宗、心禪寺古劍院也都被驚動了,新一代弟子紛紛下山,行走江湖,恐怕要有大動作了,或許這只是各引子,只是你們,卻身處漩渦中心。”懷朔似乎永遠都是那副文雅的表情,亙古不變。
“年輕弟子?都有誰?”一直靜靜坐着的燕劍鋒眉毛一挑,目光灼灼盯着懷朔。
“我們道虛觀幾位師兄弟資質平平,不提也罷,古劍院這一代卻人才輩出,其中院主莫劍南獨子莫向天功力最高,據說已達到元嬰初期,還有古靈兒和雲峰,也都即將破入元嬰期;心禪寺弟子念塵、念一、念心也步入江湖,傳聞都步入元嬰期;而作爲修真界泰山北斗的連雲劍宗聽說也要派人下山,仗劍除魔。”懷朔說着端起手旁香茗淺啜一口。
“大時代!”燕劍鋒眸子如同被點燃一般,擠出三個字握緊手中的寶劍。
“喂喂喂,你輕點兒,那口劍是我的,別捏壞了,值好多銀子呢。”牛二扭頭看了看燕劍鋒叫了一聲,隨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終於吃完了。
“現在歸我了。”燕劍鋒回頭看着牛二,沒有一絲表情。
“我靠,你當這是什麼?地攤兒上一兩銀子隨便拿的破鐵劍麼?這是‘雷鳴劍’,大名鼎鼎的雷鳴劍,十大神劍中的雷鳴劍,靠。”牛二不管不顧,跳腳大叫。
牛二話一出口,心月幾人面色大變,卻不好發作,只暗中握緊兵器,石刻準備動手。
客棧大廳裡沉悶一陣,爆發出轟天大笑:“還雷鳴劍,我這兒還是太和劍呢。”
“哎,吹牛的小子,我這兒有把貨真價實的大風劍,只要五個銅板,要麼?要麼?”
“本人批發雷鳴劍,個個贗品,三個銅板一口,童叟無欺……”
大堂內,亂成一團,喝酒的人都哈哈大笑,嗤笑聲不絕於耳。
“有時候就是這樣,藏藏掖掖別人都要刨根問底兒看各究竟,說真話反而又沒有人相信。”牛二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做回椅子上。
懷朔目光一動,落到燕劍鋒手中寶劍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似乎要看清劍鞘上被一層光芒掩蓋的花紋。
心月和柳玉環都瞪了牛二一眼,死死盯着懷朔,一旦他有異動,將毫不猶豫的出手。
燕劍鋒也握上劍柄,盯着懷朔,冰冷的殺氣隨時都要噴薄出來。
只有牛二,毫不在乎,任他們劍拔弩張,自顧倒上一杯酒,口中淺唱:“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般閒言也唱歌,聽我唱過十八摸……”
小曲兒出口,燕劍鋒氣勢一澀,心月和柳玉環面紅耳赤,懷朔更全身一震,扭頭看着牛二,神情怪異。
“與其整天拿着摺扇裝公子,還不如開開心心做小人,美女隨便看,小曲兒隨便唱,愛怎麼着就怎麼着,腦袋搖一搖,誰也管不着。”牛二嘿嘿一笑,一口何干杯中酒。
“好個真小人,懷朔佩服。”懷朔也哈哈一笑,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才又擡頭道,“牛兄……”
“打住。”牛二對着懷朔擺了擺手,“道兒上的朋友都叫我‘二哥’,至於牛兄就免了。”
懷朔目瞪口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二……二哥。”
“嗯。”牛二像模像樣地點了點頭。
“不知這雷鳴劍是何處得來?”懷朔左右看了一眼低聲道。
心月三人一聽,也凝聚雙目看着牛二。自從和牛二見面,除了打架就是昏迷,誰也不知道這雷鳴劍是哪裡來的。
“撿來的。”牛二很白很乾脆,說教一般看着懷朔,“玄玉門後的十萬大山知道吧。”
懷朔點了點頭:“那是修真界的一處禁地,荒莽無邊,妖獸衆多,一向被衆多門派列爲禁地,沒人深入過裡面,莫非……”
“妖獸是多,寶貝也多,像什麼玄天鑑、伏龍鼎、封魔鏡、乾坤戒滿地都是,隨便一把不抓十個也有八個,一磚頭打下去,準保能砸倒一片七葉蓮,這把雷鳴劍算什麼?”牛二得意洋洋,大肆吹噓。
“也只有二……哥纔有本事進入。”懷朔苦笑一下,他自然聽得出牛二滿嘴跑火車,沒一句實話。一磚頭打下去七葉蓮沒砸到一顆,妖獸估計會跑出一大排。
牛二一番插科打諢,氣氛也輕鬆下來,心月笑道:“莫聽他胡說,只是不知你怎麼認出這口劍的。”
在玄玉山,牛二當衆亮劍,卻無人認得,更多人連聽都沒聽過。懷朔一眼認出,心月也奇怪。
“說來慚愧。”懷朔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萬年之前,我派祖師九州散人慕容紫英正用此劍,縱橫天蒼,雷鳴劍也響徹神州,只是不知爲何,祖師飛昇之時,卻沒能帶走,失落荒山中,雖然本派盡力尋找,卻沒有絲毫線索。只留下圖像,代代傳承。萬年來,更不間斷。實不相瞞,無論長輩出門或是弟子下山,首要任務都是找這雷鳴劍,不想今日意外得見。”
“慕容紫英是你們道虛觀的?”牛二瞪大眼睛,隨即嘿嘿一笑,“根據物品保護條例,超過三十年的失物如果被他人撿到,即爲他人所得,所以我宣佈,這口劍歸我了,你們想拿回去,要拿銀子贖。”
“師長曾有言在先,古劍通靈,一旦他日出現,業已則主,不可出手爭奪,今日偶遇,我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要回稟師門,古劍出世。”懷朔神色恭謹,對雷鳴劍無比虔誠。
“想不到這就是慕容紫英前輩的佩劍。”當日牛二雖然在玄玉山上說過,只是衆人沒有在意,更重要的是沒人知道他嘴裡哪句話是真的,索性全部過濾。
慕容紫英,一代天驕,以劍入道,以道入法,融法於劍,獨創道虛觀五行劍訣,傳延萬年,被稱爲那個時代的第一人,道虛觀也正在他的帶領下崛起,位列修真界五大門派之一。
幾人邊吃邊談,不知不覺日薄西山,月上中天,萬籟俱靜,偌大的客棧大堂裡,除了他們,只餘一個夥計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呼呼大睡,口水流出老長。
牛二早已睡足,此刻唾沫橫飛,正自吹噓,連燕劍鋒都聽得入迷,一動不動坐了一個下午,直到此刻還津津有味。
柳玉環最看不慣牛二,但卻不好發作,只獨自起身推開門,想要出去透透氣。
剛近門邊,一股陰風掃過,柳玉環推開門,之間一道黑濛濛的霧氣飄過街道,射進遠處的宅子中。
“鬼啊……”一聲慘叫劃破夜空,在烏衣鎮上空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