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
連日奔波,尹正鐸累得腰痠背疼,吃了飯,抱着電腦就倒在牀上。
黎葉給希希洗乾淨換好衣服,小傢伙坐在玩具堆裡,也不用大人看着,很是省心窀。
黎葉看他趴在那兒,“吃了飯就趴着,你當心胃疼。妲”
他哼了兩聲,沒有動彈。
黎葉走過去,坐在他旁邊。
他本來是要工作的,有文件要給他看,可是吃飽了,竟然懶散起來,伏在枕頭上,他找了個小遊戲隨手玩起來。
黎葉聽着遊戲的音樂,看着地上玩耍的希希,覺得這樣的時刻,出奇的寧靜。
他平日並不愛玩,因爲工作繁忙,他很少將時間浪費在玩樂上。
說起來,他生活也挺枯燥的。
玩了會兒,他就退出來,打開文件瀏覽起來。
回頭看了看她,就在自己身邊,他回手指了指肩膀,“給我捏捏。”
黎葉伸手,在他緊繃的肩膀上揉按起來,他有時候伏案工作久了脖子會不舒服,她一邊捏,一邊說,“有空的話,就去看看中醫,做做按摩。”
他撐着額頭,“我哪有空。”
她拍拍他僵化的肌肉,“現在叫你去開會你就有空。”
他笑笑,“賺錢當然有空。”
黎葉撇撇嘴,給他捏了會兒,他舒服的直嘆氣,人更加昏昏欲睡。
“葉兒。”他側頭看着她,“過幾天,跟我出席個活動。”
黎葉不解的看着他,許多企業家出席活動會帶上夫人,可是她不太適應那種場合,他也知道她會不自在,所以從來沒有提過要求。
看她怔忪的看着自己,他嘴角揚了揚,握住她的手,“用你名字命名的觀光公園,要正式開園了。”
黎葉纔想起這麼一回事,他早幾個月就帶她去過,那裡種滿了她喜歡的薰衣草,成片連天,讓人進去就如同夢境。
“別的可以不去,這個你要出席。”他枕着手臂,“你要跟我一起剪綵。”
黎葉有些擔心,“可是現在……”
“會做好安保工作的。”尹正鐸倒是不怕,“我不信那個人神通廣大,他能爲所欲爲。”
黎葉仍舊免不了擔心,可是她心裡的顧慮,又不能告訴他。
兩人正四目相對着,希希忽然在牀底下鬧起來,拍着牀墊,急的嗚哇直叫。
尹正鐸看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拽上來,他兩三下就爬到兩人中間,一躺,電燈泡當的理所當然。
捏了捏他的臉,尹正鐸皺眉頭,現在是還不太會走路,等他學會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到時候只怕更討人嫌。
希希翻了個身,四肢巴在尹正鐸身上,朝着他發出噗噗的聲音,口水噴了他一臉。
雖然招人嫌,可是是自己的兒子,尹正鐸沒有嫌棄,咬了咬希希的小鼻子,惹得他又笑又叫。
看着父子倆嬉鬧,黎葉跟着笑起來,笑着笑着,忽然覺得眼睛一陣發燙——
流星雖美,卻終究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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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宅。
黎葉幾次三番的來,都沒有找到秦城的蹤跡。
他不知道是不是離開了,黎葉也無處尋他,只能一次次的來這裡等。
黎成祥仍舊躺在醫院裡,他腦部受到創傷,醫生說恢復要靠他自己的毅力。
雖然沒明說,可是任誰都聽得出背後的意思——人事已盡,只看天命。
是誰造成的這次事故,黎葉比誰都清楚,她不知道下一個目標會是誰,每天早上尹正鐸出門,她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他晚上就不會再回來。
等了許久,黎葉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聲音,“你爲什麼還來這裡?”
她回頭,看着來人,心情極度複雜,“是你,大伯出車禍,是你做的?”
“大伯?”秦城冷嗤,“叫的真親,當年就是他毀約,害的我們秦家一敗塗地,你覺得他不該死?”
黎葉哀嘆,“還不夠嗎?已經死了這麼多人,還不夠嗎?”
“不夠。”秦城目光冷肅,“那兩家人死光了,纔夠。”
“爸。”黎葉忽然叫他。
秦城一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收手吧,別再害人了。”黎葉懇求,“當是爲了我和希希,爲你的外孫積德。”
“我沒有害人,我是在懲罰他們!”秦城別開臉,“你別以爲這樣叫我,就能擺佈我怎麼做!你心裡就是向着尹家和黎家,你根本沒有當自己是秦家人!”
黎葉搖頭,“黎家把我養大,沒有奶奶,我到現在都是個沒有家的孤兒。她把她手裡的公司股份幾乎都給了我,這是她補償的心,還不夠嗎?”
秦城不相信,“她會把公司股份給你?爲什麼?”
“她大概,早就知道我是秦家的人,收養我,是想給我彌補,你讓我怎麼恨她,她給了我最多的親情。”
“她當年縱容兒子毀約,她當然心虛,給你股份,你就感激涕零了?秦家的事情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見怎麼也無法說通他,黎葉只好說,“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收手?”
“除非我死了。”秦城轉身。
黎葉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忽然跪下來。
他低頭,看着這個從來不承認自己身份的女兒。
黎葉仰頭看着他,因緣際會,命運捉弄,她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又這樣糾葛,她什麼也改變不了,只能儘量讓一切風波儘早平息。
“爸,我求求你,停下來吧,別再報復了,你想想希希,他還那麼小,如果他有一天知道他外公殺了那麼多人,他的心會有多痛!”
“他不會知道有我這樣一個外公。”秦城苦澀一笑,“我早就死了的人,現在在你面前的,你就當是個沒名沒姓的惡鬼吧。”
黎葉搖着頭,“不是的,你還活着,你還有我和希希,你不是沒有家人,希希沒有外公,別的孩子都有外公,他也會想要的,我也需要父親,爸,你爲什麼就不能爲了我們而放下仇恨,想想眼前的生活呢!”
“你?”他看着黎葉,“你姓黎,嫁了姓尹的,你跟我有什麼關係?還有你那個孩子,他跟外公親,還是跟他爸爸親?”
黎葉拉着他冰冷的手,“如果你能放下仇恨,我和希希,會離開尹家。”
秦城嗤笑,“別糊弄我,你只是怕我會對尹家不利,你捨得離開那個人?”
黎葉神情鄭重,“只要你答應我,我可以跟你走。”
秦城盯着她,試圖辨別她話中的真假,想了想,他道,“你跟姓尹的離婚,帶着希希跟我走?”
黎葉遲疑了片刻,閉着眼睛,重重點頭,“可以。”
他從她手裡抽出手,“那你就拿離婚證來給我看,離了,再來找我。”
“那你答應我,在這期間,不要再做傷害別人的舉動。”
他看着她,“你別想用這個拖延我——我給你三天時間,足夠了吧?”
黎葉搖着頭,“三天……三天太快了……”
“離婚一個鐘頭都不用,只要你想離。”秦城低頭看着她,“三天後,你帶着離婚證,還有孩子,過來找我,我們一起走,如果你想騙我,那就別怪我不顧及父女情面。”
黎葉哀哀的看着他,只求他不要將自己逼入無可逆轉的絕地。
他看着她痛苦的樣子,“怪只怪你自己生錯了家庭,如果你真的生在黎家,做你的大小姐,也不用遭受這些——或者,你就當不認識我,不知道所有事,安心的當你的尹太太,我死了,再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怎麼可能當做不知道,黎葉低着頭,她每時每刻都想起秦家人的慘死,想起尹家和黎家發生的種種不幸,她在尹正鐸身邊,許多時候都覺得無從面對他。
“你走吧,三天後再來。”秦城轉頭欲走,身子忽然劇烈一晃,險些栽倒在地。
黎葉起身過去扶他,他匆忙從懷裡掏出藥瓶,手發抖的厲害,半天也擰不開蓋子。
黎葉幫他擰開,倒出藥片,他胡亂的往嘴裡塞,硬嚥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慘白的臉色才恢復了些許,靠在大樹旁邊,他的呼吸有些凌亂。
黎葉看着那瓶藥,她有些驚愕,秦城不耐煩的伸手搶過來,將藥瓶塞進了懷裡。
黎葉不可置信的跟着他,“你爲什麼要吃這種藥?”
他不回答,轉頭就要走。
黎葉追着他,“你得了什麼病!”
“與你無關。”秦城邁開步子,很快就消失不見。
黎葉看着他走掉,心裡一陣沉重——
美施康定,是緩解重度疼痛纔會吃的藥,適用晚期癌症患者……
她開始明白,爲什麼他沉寂了這麼多年,這幾年卻突然出現,接二連三的對尹家和黎家下手。
他不是現在纔想不通,他是沒有多少時間了。
心陰沉的好像在下雨,沒有一個角落是晴朗的。
站了會兒,她裹着外套,緩緩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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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幕儀式臨近,尹正鐸愈發忙碌。
他給黎葉訂做了一套禮服,他在裝扮方便比她都要熱衷,找了設計師,給她特別設計了一套莊重又美豔的長裙。
黎葉回到家就開始整理屋子,從裡到外的收拾,她向來愛乾淨,尹正鐸也不覺得意外,他亂丟的衣服她馬上就給疊好,換下來的也馬上洗乾淨。
她這樣叫他有些不好意思,拽着她,“不用洗的這麼頻繁,我只是穿了一會兒,沒有髒。”
黎葉只想將這裡收拾的更妥帖,指着衣櫃,“你的衣服,我都給你歸類了,你常穿的那些在左邊,不常穿的在右邊,以後不要再買那麼多東西了,你有好些衣服都沒有摘標籤。”
尹正鐸哦了一聲,他不常買,但是每次去精品店,都會被店員熱情的介紹所有當季最熱新品,他又圖省事,別人介紹的就統統刷卡搬走。
“還有啊。”黎葉打開另一個櫃子,“天氣快冷了,我把馬上能穿到的衣服放在這裡了,等降溫了,你就在這裡找。”
他有些煩,撓了撓頭,“你怎麼這麼囉嗦,天冷了換衣服,你幫我找不就完了。”
黎葉垂下眼睛,“你也要自己記住啊。”
“我哪那麼閒,記這種事。”
黎葉將櫃子關上,看着他——也是,就算他不記得這些瑣事,還有金嬸……
看她默默的整理,尹正鐸丟下手裡的文件,下地走過去,拉着她,“幹嘛一直弄,家裡有傭人,你歇着做個面膜,馬上要出席活動了。”
黎葉看了看掛在一旁華麗的長裙,“做面膜也用不了多少時間——我想把這裡清理出來。”
“有的是時間清理,又不急。”他阻止她再弄,拽着她到牀邊,把她按倒,“來,我從我媽那要的,她還捨不得給我,說這東西貴着呢。”
他拿出來,展開那張面膜,左右擺弄了一會兒,看着說明書,仔細的貼在了她臉上。
看着她貼着面膜躺在那兒,樣子有些好笑,他看着面膜包裝上的功用,懷疑道,“這東西真有這麼神奇?”
黎葉也沒用過這個牌子的東西,她也不知道多貴,不過陳鶯會買的東西,想必是不便宜。
他在旁邊,又打開一個,也躺下來往臉上貼了一片,嘴都張不開,“好粘——有點噁心。”
黎葉笑他,“這是女人用的,你幹嘛貼。”
“我也要出席重要場合,也得拾掇拾掇。”他躺在那兒,漸漸的覺得還挺舒服,“到時候上鏡,得有個好形象。”
黎葉側頭看着他,有時候覺得他心態很老成,可是有時候又覺得,他其實也是個沒怎麼長大的小夥子。
擡手,她撫摸着他的頭髮,他一直就是短短的寸頭,長一點就去剪,永遠都是同樣的髮型。
摸起來,倒是挺有手感。
他已經快要睡着,被她一擺弄,更是覺得昏沉,“放心,我已經叫人裡裡外外都佈置好了,絕對不會出任何岔子——我就不信了,還防不住這些牛鬼蛇神。”
黎葉看着他,他閉着眼享受片刻的悠閒——
說不出口,她說不出口秦家和尹家的糾葛,也說不出口要離婚的那句話。
三天,三天時間那麼短,可是這一刻,這一秒,下一刻,下一秒,她都不想面對那件事。
就再拖延一下,還不到最後時候,她還有一點時間……
側身,她躺在他手臂上,他收攏起來,將她擁住。
聽着他的心跳,她在心裡輕聲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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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完,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