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看見我的表情,眉宇間莫名有些恐懼:“韓飛,你真的還是你嗎?”
我面無表情:“我不是我,還能是誰。”
“你變了。”糖糖搖頭,看向我的眼神忽然變得很陌生:“我印象裡的韓飛,是那個在學校裡無比單純,跟齊雯青梅竹馬的學生,是那個在社會上混,但是仍然充滿人性的少年,是那個不論自己的處境多麼艱難,都會爲身邊人着想的好好先生,我身邊的韓飛,有無數個面孔,但惟獨不會是現在這個坐在我面前,用下三濫的招數,去威脅一個女人的流氓!”
聽完唐佳的話,我笑了笑:“沒錯,到了今天,我什麼都不恨,只恨自己懂事太晚,如果早知道人性會讓人那麼痛苦,會對我們的處境沒有任何改變,那我早就該拋棄它,而不是等到今天,親眼看見我最好的兄弟,被人活活燒死在一個陰暗的違章建築裡!如果我早可以拋掉人性,在蒙古的時候能一槍幹掉冷磊,那麼這所有一切讓人噁心作嘔的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糖糖聽完我的話,緩緩閉上了眼睛,但眼淚還是奪眶而出:“但我也是無辜的,不是嗎?”
“這個社會上,就沒有誰是無辜的,你認識了一個混子,這就是你的宿命,阿振已經離開了,我不想再看見史一剛淪爲下一個他,所以這件事,我不會妥協,你也沒得選擇。”話音落,我脫掉了自己的外衣,遞給糖糖,隨後指着那張銀行卡:“這張卡里,後續還會有錢打進去,至於要不要,隨你,但你記住,如果讓我發現你出現在史一剛的生活裡,下次咱們對話的方式,絕對不會如此平和。”
糖糖低頭看着座椅上的銀行卡,聲音哽咽:“韓飛,你真的要這麼絕情嗎?”
我點點頭,聲音平靜:“史一剛是我弟弟,我得保護他,即使沒有這件事,我也不能讓他跟一個人儘可夫的婊.子在一起。”
‘刷!’
糖糖聽完我的話,先是一愣,隨後臉上全是憤怒的擡起了巴掌。
‘嘩啦!’
看見糖糖的動作,我直接掏出槍,對準了她:“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已經全說完了,你別逼我。”
“……”糖糖看着指向自己的槍口,舉起的手僵在了半空,眼睛裡充滿了恐懼。
我擡起槍口,對着車門比劃了一下:“拿着卡,滾!”
“韓飛,如果蒼天真的有眼,我詛咒你一輩子活在愧疚裡,不得安寧!”糖糖流着淚罵了我一句,隨後拿着外衣和銀行卡,拉開車門,邁步向遠處走去。
我坐在車裡,看見糖糖光着腳丫子,亦步亦趨的消失在道路盡頭以後,牙關緊咬,強忍着眼眶裡的淚水,擡起手,對着自己臉上,狠狠的抽了一個嘴巴,口中隨之泛起一股腥甜的氣息。
我坐在車裡緩了半天,都不敢相信剛纔那番話,是我自己說出來的,我是一個很在乎身邊人感受的人,雖然清楚糖糖留下來,一定會將史一剛逼上絕路,但是換做以前,我肯定會對糖糖好言相勸,而不是用槍逼着她做出離開的選擇,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像極了誆騙王芯蕊的萬鵬,像極了當初帶走秦鈺的袁琦,像極了逼着張琳她們下水的張宗亮,我像極了我印象中所有讓我噁心的人,但唯獨不像自己。
面對阿振的死,我已經無法釋懷了,死亡帶來的恐懼,讓我沒辦法再去靜下心來,照顧身邊每一個人的感受,我現在能做的,只有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我身邊這個狹窄的小圈子,不再被外人傷害,而這件說起來無比簡單的話,早已讓我筋疲力盡,我對糖糖說,我痛恨人性這個東西,可是我也真的害怕,害怕自己會像那些人一樣,成爲一個只被利益驅使,而毫無人性的軀殼。
人無人性,與走獸何異?
……
在車裡坐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我才堪堪調整好了心情,開着麪包車,向鵬程山莊而去。
我這邊剛一進山莊,一眼就看見了泊在停車場正中那臺扎眼的寶馬730,接着把車停在角落,邁步向酒店大廳走去。
我這邊剛一進酒樓大堂,史一剛就迎面走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之後,我頓時一陣心虛,後背也開始嘩嘩冒冷汗。
“你幹啥去了,出去辦事,怎麼沒叫我呢?”史一剛迎面走來之後,臉色盡是埋怨的質問道。
“啊,今天也沒辦什麼正事,而且走的挺早,就沒跟你打招呼。”我看見史一剛平常的臉色,暗自鬆了一口氣,隨後笑道:“我們今天蹲點的人是冷磊,東哥怕你過去之後,會意氣用事,引發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你們去蹲冷磊了?”果然,史一剛聽見這個名字,一下就嚴肅了起來:“什麼結果?”
“沒什麼結果,沒看見人,現在他做出了阿振和明……”話說到一半,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差點說走了嘴,頓時收住了話題。
“阿振和明什麼?”史一剛看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皺眉問道。
可能是因爲心裡裝着糖糖的事,面對史一剛,我總感覺心虛,接着擺了下手:“沒什麼,我是說他做了阿振那件事,肯定會怕咱們這邊找他打擊報復,所以人謹慎了不少,每天深入簡出,根本摸不到人影。”
“哦。”史一剛聽說沒找到冷磊,興致缺缺的點了點頭。
“你這幾天不是在房間閉關呢麼,怎麼忽然出來了?”
史一剛吸了吸鼻子:“我去醫務室,讓醫生給我開點安眠藥。”
“安眠藥?”我看着史一剛有些紅腫的眼珠子:“剛哥,你現在足不出戶,成天窩在房間裡睡覺,都他媽快睡成考拉了,還吃安眠藥,你不怕睡死過去啊?”
史一剛笑了笑:“別提了,我中午正睡午覺的時候,忽然做了個噩夢,夢見糖糖在一個深山老林裡,被蛇咬了一口,出現了意外,一下就給我嚇醒了,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我總是夢見糖糖,而且沒一個好夢,她不是被狼追了,就是被蛇咬了,真他媽邪性,哥,你說他不會出什麼事吧?”
“操,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能出什麼事兒,而且夢都是反的,說不定她遇見了什麼好事呢。”
“嗯,也對。”史一剛撓了撓臉:“但不知道怎麼了,最近這幾天,我總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你別胡思亂想,可能就是阿振沒了之後,你心裡的壓力太大了。”話音落,我指着停車場的寶馬730,岔開了話題:“對了,康哥怎麼過來的?”
史一剛看了看那臺寶馬,搖頭:“過來的人不是張康,是大奎。”
“大奎?他不是有霸道嗎,怎麼還開康哥的車?”
“大奎現在揹着網逃的身份,應該是怕開自己的車太招搖吧。”
“他過來是幹什麼的?”
“不知道,他沒說,我也沒問,好像是找東哥談什麼事情的吧。”
我點了點頭:“那阿虎呢,你看見阿虎了嗎?”
“不知道,我自己都睡眠不足了,哪還管別人有沒有枕頭。”史一剛揮了揮手:“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走了啊,萬一等大夫下班了,我晚上又睡不好覺了。”
“去吧!”
“……!”
打發了史一剛之後,我想了想,打算先上樓,看看阿虎有沒有平安回來,結果剛一走到電梯口,正好遇見東哥和大奎一起從電梯裡出來,碰面之後,還沒等我說話,大奎就笑了:“飛哥這是飛虎出征,勝利歸來了唄。”
“必須的,中國不是有句古話說麼,飛哥出馬,一個頂倆。”我笑着回了大奎一句,隨後繼續道:“奎哥,你這纔剛來,就要走啊?”
“你這小崽子,怎麼話還沒說兩句,就開始趕我走呢。”大奎笑了笑:“這幾天首席裝修,我也沒地方去,索性就不走了,暫時住在你們這。”
“住我們這?你不是網逃嗎,還敢住酒店呢?”聽說大奎要留在鵬程山莊,我有些意外,這時候,明傑也從外面走進了大堂,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操,就憑我身上這點小案子,以首席的背景,只要我不出安壤,到處都是平川。”
大奎豪邁的扔下一句話後,明傑也到了邊上,先是跟大奎我倆打了個招呼,隨後對東哥微微點頭:“啥指示?”
東哥指了一下大奎:“你奎哥這幾天要住在山莊,一共五個人,你幫忙安排一下房間。”
“妥了!”明傑咧嘴一笑:“奎哥,長住還是休息啊?”
大奎笑了笑:“有區別嗎?”
“你要是長住的話,我就給你開酒店的房間,要是短住的話,前院洗浴的姑娘不錯。”
“你們公司這些人,就你最懂事。”大奎聞言,摟着明傑的肩膀,猥瑣的一笑:“那個啥,你給我那四個朋友開房間,晚上我去洗浴住了。”
“OK!”
話音落,明傑和大奎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就向吧檯方向走去,等雙方拉開了一段距離,我扭頭看着東哥:“事情怎麼樣了?”
“還在處理。”東哥掏出煙,遞給了我一支:“明傑他媽那邊,我給了很大一部分賠償,她也知道明傑是幹什麼的,加上年齡大了,對於被人拍裸.照那些東西,倒是沒有太多的情緒,而且明傑現在坐在一品城經理的位置上,也算出人頭地了,她爲了保住明傑的前途,應該不會亂說,你那邊呢?”
“談妥了,這件事不會傳到史一剛耳朵裡。”對於唐佳的事情,我也沒跟東哥多說,指着大奎的背影:“他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