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輕輕摩擦戒指,將裡面的奧拉羅釋放了出來。
沒有額外提供的身軀承載,奧拉羅依然是一團默默然的樣子。
她並不是安娜,這是安東非常肯定的事情。
他已經完成了對安娜生命存在的繪製,能感受到安娜與奧拉羅之間最本質上的區別。
或者可以這樣說,這團默默然甚至不是奧拉羅。身體裡滋生默默然的人被稱爲默然者,默默然只不過是默然者的部分本我的極端的‘記憶、情緒、意志’與魔力的結合體。
那種感覺,有點類似於巫師體內滋生出的黑魔法生物。
至少在安東的‘心靈之湖’的倒映下,這團默默然的‘記憶星球’跟安娜並沒有半點關係,它是一種獨立的存在,汲取了原身存在的部分本我,在極端魔力的承載下形成的一個獨立的生命規律運動。
帶有類似生命的韻律,有着規律的特性,沒有自己的‘記憶星球’,也沒有延伸至某個生命記憶星球的調用——安東甚至可以直接將默默然歸類到黑魔法生物裡面去。
然而此刻這團默默然正發生劇烈的變動。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
安東眨了眨眼,“它體內承載的‘記憶、情緒和意志’正在消失?”
不,不只是消失那麼簡單。
它好像在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吞噬着,不斷地向內坍塌,仿若掉入黑洞般,一點點地消失不見。
安東心中一動,‘心靈之湖’的倒映下,一片無垠虛空出現在他的眼簾裡。
他朝着安娜的記憶星球望去,赫然看到安娜的記憶星球上延伸出好幾道靈魂黑線朝着未知深處蔓延而去。
而其中一道,就連結着這頭默默然。
“反向的黑魔法生物滋生?”
“吞噬?”
“被環境影響的個體滋生出黑魔法生物之後,竟然能重新吞噬這個黑魔法生物的力量,獲取能力?”
安東面色詭異地回頭朝着剛剛施展灰魔法催生的‘庇護塔’。
也就是說,是有辦法,讓食象藤重新吞噬‘庇護塔’……
“這有什麼用?”
安東又重新將目光看向安娜的記憶星球和這團默默然,不禁想起那頭被自己轉化的攝魂怪和那個金髮碧眼的妹子。
“黑魔法生物……滋生的個體……影響的環境……”
安東猛地眼睛亮了起來。
“這特孃的就是血脈疊加!”
“麻瓜變成巫師最關鍵的一步!”
“環境的變化,讓個體滋生出黑魔法生物,又因爲環境的變化,讓個體吞噬了這頭黑魔法生物,從而讓這個個體獲得了黑魔法生物的血脈!”
這是他之前忽視的關鍵節點!
之前自己施法摧毀小女孩茱莉婭身上滋生的黑魔法生物,不就是相當於是改變了環境嗎?
以這套理論來看的話……
安東是可以通過殺了老巫師費因斯,來獲取在魔法上的天賦的,畢竟他們……
“咦?我好像真的已經殺了他?”
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不由得想起自己遠超一般巫師的天賦,在學習魔法初期就掌握了極其強大的‘仿生魔咒’。
這簡直是一種奇妙的體驗,時間的倒扣,黑魔法生物的滋生和吞噬,魔法血脈的誕生與疊加,在某些角度而已,是如此的緊扣在一起。
“嘖~”
老巫師費因斯活了下來,還通過復活術徹底完成了生命的唯一,完整地構建了自身的‘記憶星球’。
奧拉羅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她已經徹底的死亡,只剩下自身滋生而出的黑魔法生物‘默默然’。
眼前這團‘默默然’的內在坍塌,也許在時間旅者的眼裡,就是從未來和過去可能存在的自己獲取力量,但在安東眼裡,它卻是一種魔法的疊加。
“既然是這樣的話……”
安東十分清楚,他研究出來的魔法理論並不是魔法世界的唯一真理。魔法是心靈的力量,在不同的心靈眼裡,應該有着不同的魔法體驗纔對。
格林德沃的命運魔法、鄧布利多的心靈魔法、伏地魔的本我魔法、佩德羅的時間魔法、甚至普通的巫師,比如哈利波特,是維護心中正義的執拗的魔法,它們都是用來闡述魔法的某一個角度。
但有意思的就是這樣。
每一個巫師都可以從自己窺探到了魔法維度去影響這個世界,它們同樣可以用另外一個維度的變化將這種施法表現出來。
他輕輕抽出魔杖,若有所思,“以我的施法方式,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給安娜疊加默默然的魔法血脈?默默然有魔法血脈嗎?”
按照道理來說,黑魔法生物就一定會有其獨特的魔法血脈的纔對。
默默然的魔法血脈,又能給巫師提供什麼樣的魔法天賦呢?
這就讓人很期待了。
嘭~
安東的左手化爲靈魂黑線,徹底沒入這團默默然之中,“一收一放,一收一放……輕輕地……”
……
……
佩德羅曾面色嚴肅地跟安娜講述過回到過去獲取力量的危險性。
比如一般人認爲的——不要與過去的自己產生接觸。
時間旅行家對於自身在時間上的存在有足夠的認知,確實是可以避免因守護自我存在而產生殺死對方的衝動。
但這不代表着就可以徹底無視這種問題!
時間旅行家有時候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在進行時間穿梭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未來的一切可能都盡數消散,那麼這場冒險將變得極其危險。
未來的消失,本身就代表着‘現在’存在的不確定性。
那麼,規避風險的做法就是及時回到現實時間裡,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或者……
爲自身尋找到某個錨點,確定最後逃命保存自我的辦法,如果能做到這點,那就放心大膽地去冒險,危險往往也代表着時間長河上的機遇。
安娜如今不用擔心這樣的問題,她的錨點就是安東。
她再度在時間長河中度過了漫長的時光,沉浸在研究裡無法自拔,遊蕩於知識的海洋裡。
不知不覺,已經是七年了。
這段時間安娜都特別的小心謹慎,時間魔法裡‘7’是一個神奇的數字,每個七年的時間點就是一個極大的機遇和危險相伴着存在。
嗡嗡嗡~
安娜突然感覺到一陣眩暈,整個人恍惚了一下。她捏了捏鼻樑,這種獨特的感覺卻愈發的強烈。
“安娜,怎麼了?”身旁一個女同事愣了一下,她有些哭笑不得,“拜託,是不是因爲我提議要逛街你不想去,故意用這種方式表示拒絕?你不能天天都呆在實驗室裡,要多出去走走。”
安娜將手裡的湯勺放到餐盒上,翻了個白眼,“艾拉,不是這樣的。”
“我去一下洗手間。”
強忍着眩暈,沿着食堂的過道走過,終於是來到了洗手間,這裡並沒有實驗室遍佈的攝像頭,終於可以讓她把綁在腿上的魔杖抽出來。
“該死,怎麼會是這樣時候!”
安娜咬着嘴脣,有些煩躁,實驗已經要做出成果,只剩最後一步了,偏偏遇到了時間魔法上最難搞的事情。
時間上的唯一性確定。
簡單來說,有一些‘過去可能存在的自己’以某種方式出現在了現實時間裡,在她從現實時間穿越到過去時間後,這個‘過去可能存在的自己’反倒是成了現實時間裡的唯一。
就像她看過的那部電影裡的臺詞一樣——完了,我成替身了。
那麼,真實的自我,和‘過去可能存在的自己’就要來一場決鬥,確定誰纔是真的‘真實存在’。
如果自己輸了,被殺死了,那麼現在存在於現實時間中的‘過去可能存在的自己’,就會代替自己,成爲真實的自己。
這種事情對於佩德羅來說實在太常見了。
他幾百年人生裡已經不知道被人類巫師殺了多少次,都被殺麻了,每次重新出現都是‘過去可能存在的自己’的替換。
從那以後開始,他和過去未來的自己都相處得很好。
安娜可不喜歡這樣。
她就是她,過去可能存在的她不許成爲她!
這是妖精和人類對於‘自我認知’最大的不同。
“我不怕你的!我的安東不僅成爲我的錨,還把我的生命存在收藏了,伱代替不了我的!”安娜有些憤怒地將魔杖對準了洗手檯的鏡子,“可是你不應該在這時候出現!該死,我的實驗就差最後一步了!”
鏡子裡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戴着長長流光的耳墜,淺綠色的眼睛,黑色的頭髮,鼻樑高挺,嘴脣紅潤,穿着一身襯衫包臀裙黑絲的職業裝,外面罩着一件白大褂。
手中的魔杖高高舉着。
紅脣輕啓,念着聲調詭異而獨特的妖精語魔咒。
“鏡花水月!(譯)”
鏡子裡的她開始發生了變化,高聳撐起的襯衫變成了垂落的巫師袍,嬌俏柔媚的眼波化爲冰冷而殘忍,鉑金耳墜消失了,化爲七彩的繩子與頭髮編織在一起,穿着平底的布鞋,卻與她現在穿着高跟鞋的身形一樣高。
“殺!我要殺了你們!”鏡子裡的那個女人嘶吼着,手中的魔杖快速揮舞,收割着一道道生命。
這似乎是一個巫師小屋裡的場景,那個女人緩緩地走向小屋裡的最後一個人,那個男人摔倒在地,遠遠撇了眼地上的魔杖,有些驚恐地大叫着,“奧拉羅,是我!你瘋了嗎?”
奧拉羅笑得面色扭曲,不經意擡起頭,愕然看到牆壁上鏡子裡浮現出的一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陡然整個人彷彿是炸毛的貓一樣。
“不!不!這不是我!”
她尖叫着,“殺了你,殺了你!”
她揮舞着魔杖對準了自己,竟然極爲神奇的同時釋放了幾十道魔咒。
轟!
只是瞬間,她就炸成了一團血霧。
霧氣中,一團彷彿是默默然的東西在半空中翻滾着。
安娜面色凝重地看着鏡子,突然,廁所的燈光閃爍了起來,一隻有着鮮紅指甲的白皙修長的手突然從鏡子裡伸出,扒拉在鏡框旁,一張冰冷扭曲的臉龐緩緩地從鏡子裡探出,對着安娜狂笑着,“我找到你了!”
“惡靈驅逐!”
一道魔咒光芒頃刻間就擊中了對方,伴隨着一聲慘叫,鏡子裡的光影再度恢復成穿着白大褂的安娜。
魔杖在指尖旋轉了一圈,安娜極爲嫺熟地擡起腿,將魔杖插入綁帶的扣子裡。
她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對着鏡子輕笑了一聲,“找到我再說吧。”
腳步匆匆地回到食堂,收起餐盤,女同事疑惑地看着她,“安娜,不吃了嗎?”
安娜搖了搖頭,“我必須馬上去實驗室做研究,艾拉,實在抱歉,晚上我不能陪你去逛街了。”
“我的上帝,你簡直是工作狂,就你這樣,怎麼能找到男朋友?”艾拉揮舞着手中的湯勺,嘴裡嘚嘚嘚像是機關槍一樣語速極快地叨叨着,“你那麼漂亮,在最美的年齡卻要泡在實驗室裡,這簡直是暴殄天物,安娜,你再這樣下去會孤獨終老的!”
安娜腳步停了下來,回頭看了艾拉一眼,笑了,笑得很是燦爛。
“親愛的,我有男朋友呢,名字叫安東。”
艾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娜,微微後仰,“我簡直不敢相信,會有人能容忍自己的女朋友天天泡在實驗室裡幾年都不見一面!”
安娜咧嘴很是靦腆的笑了笑,“我有我的辦法。”
說完,優雅地轉身離去。
只剩下好閨蜜艾拉在身後目瞪狗呆。
……
“抽出24-55,30-55控制棒。”安娜面色嚴肅地下達命令。
“抽出24-55,30-55控制棒。”同事快速地重複着命令,在操作檯上快速撥動開關。
“功率上升……”另外一個同事觀察着一個儀表,一點點讀取着上面的數值,突然,他面色變得驚恐,“功率上升過快,警惕,功率上升過快!”
“我的上帝!”在一整面牆都是儀表的前面,一個同事哆嗦着指着上面,“所有的控制棒都在抽出!”
安娜面色一變,快速打開自己操作檯上一個蓋子,掰動蓋子裡保護的開關,“插入所有的控制棒,反應急停!”
周遭的同事紛紛報讀這種數據。
“溫度上升過快,水泵運作報錯,可能出現停止運作的情況!”
“功率依然在上升……”
“控制棒下降出現明顯異常!下降速度過慢,燃料反應……”
“是卡主石墨了,我的天……”
安娜本來焦急的表情變得平靜了下來,沉默地看着這一幕,放下手中的鋼筆,緩緩抽出魔杖。
果然,僅僅是剛剛給自己施展了鐵甲咒,所有的同事瞬間都暈厥在地。
“咯咯咯……”
一個略帶瘋狂的笑聲在安靜的實驗室裡迴盪着。
轟!
厚重的牆壁被撕裂,安娜能看到一道濃郁的藍光瀰漫,光芒中,一個長得跟現在的她很像的女人緩緩地走了過來。
巫師袍裙襬舞動,手中緊握着魔杖。
“我又抓到你了!”
“阿瓦達索命!”安娜根本就不想跟她廢話,一道翠綠色的光芒猶如電漿一般,朝着對方激射而去。
然而這道電漿竟然是藍光中緩緩消散,化爲晶瑩的綠色光點,飄蕩着。
“咯咯咯……”
奧拉羅癲狂地笑着,整個人都在顫抖,“安娜啊安娜,你學了那麼久的麻瓜科學,還是沒有學到點子上啊,我這個沒用太多時間瞭解的人都搞清楚了。”
她的嘴角緩緩地勾起,“核能、麻瓜和魔力之間有趣的聯繫。”
“感謝你穿越時光的舉動,將你帶來的安東的智慧和你的經歷的記憶,都以一種奇妙的方式讓我瞬間明白了這一切。”
說着,奧拉羅緩緩舉起魔杖,“現在,換我攻擊了!”
“我要殺了你,徹底成爲你,看,這不就是我們的夢想嗎?搭建麻瓜科學和巫師魔法之間的橋樑……”
“只是,你走的是與鍊金術的結合,而我,走的是與魔咒的結合。”
“我的路子,更適合安東的魔法理論哦,你死定了,你比不過我的,噢,嚴格來說,你也是我,我也是你呢。”
安娜只是面色平靜地看着她,“你的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