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躺着,不要起身。”
阿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坐在牀頭,對阿林說道,“這是阿木給你熬的藥,他說了你這個時候就會醒來,叫我餵給你喝。”聲音已經不似幾天前那般沙啞,倒是有幾分戲謔清明。
阿林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整個人綿軟無力,四肢睏乏,努力擡起手做了幾個動作:我昏睡了多久,你的嗓子好了嗎?阿木去哪裡了?
阿森一邊把藥吹涼餵給他,一邊說道:“你睡了兩天,起初真是嚇壞我了,不過阿木說這是你把所有餘毒都排出來了,身體需要休養,叫你好好睡着便是。
我的嗓子已經沒有大礙,只是飲食還需要格外注意,對了,阿木他去給你抓藥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你有沒有不舒服啊?先把藥喝了,我已經吩咐小二煮了白粥,一會就給你端上來。”
昏睡幾日,水米未進,只覺得嘴裡的藥味苦澀無比,但看着一貫不會孩子氣的阿森這樣努力的照顧自己,阿木覺得內心無比感動。
他暫時還說不出話來,只能把滿腔的感激化作行動,吞嚥的動作也大了幾分,看的阿森目瞪口呆:“阿林,你是不是餓了?”
阿林聞言,一口藥噴了出來,沒好氣的看着對方,滿臉寫了三個字:愣頭青!
阿森心虛的乾笑兩聲,繼續喂藥,“你這一病可真好,居然還會瞪我了。不像以前,就像是泥捏的佛像,溫和從容是夠了,可就是讓人覺得……遠的很。”
阿林聞言險些又噴出來,這個傻小子,哪有把人比作佛像的,這到底是誇呢,還是貶呢?
“什麼遠的很?”正說話間,阿木提着幾包藥回來了,見到阿林醒來倒也沒有過多驚喜,上前幫他把了脈,點頭說道:“恢復的很好,再喝幾服藥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阿林笑了笑,一張普普通通的臉竟也帶了幾分雲淡風輕的溫柔,他比劃着問道:我們不是要趕路?繼續住在這裡沒有問題嗎?
阿木將他的一舉一動納入眼中,看他喝完了藥才說道:“你只管養好身體,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多想,我和阿森能夠應付。”
這便是說那些人還是沒有放過自己!
阿林苦笑着搖搖頭,比劃道:是我連累你們了。
“什麼話!”阿森第一個跳出來,“要說連累就是不把我們當兄弟,不是說了嗎,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還這麼生分,要跟我們分出彼此不成?”
說完,整個人氣鼓鼓的坐在凳子上,偏着腦袋生悶氣。
阿林看着他這般孩子氣的舉動,不由笑了,這笑容是欣慰,是感激,是幸福:是我不好,以後不再這樣說了。
阿森“哼”了一聲,沒有理會,可半個身子已經轉了過來。
阿林笑着搖搖他的胳膊,比劃道:不要氣了,等我病好就給你賣糖葫蘆吃。
“誰要吃糖葫蘆了,我、我上次是看那賣糖葫蘆的老頭可憐,我纔買了一個來嚐嚐的,一點都不好吃。”
阿森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就跳了起來,生怕別人看扁自己還是個孩子。
阿林溫柔的笑,像是再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不生我的氣了
可好?
“哼,只此一次,下不爲例。”阿森說着,伸出小手指頭。
阿林搖搖頭,滿臉寵溺,同他拉鉤,蓋章:一言爲定!
阿木一直沒有做聲,見此也笑了,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沉穩:“眼下我們處境艱難,阿林你餘毒剛清,身體還很虛弱,近日不要到處走動,儘量臥牀休息。
阿森你嗓子已經好了,雖不會引人注意,但我們三人到底是外來人士,在這小鎮只要一打聽準能被人發覺,所以最近沒什麼事都不要出門,如果有什麼需要我生活用品,都告訴我,我會想辦法。”
說完之後,三個人都沉默了。
阿森倒是懂事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沒事就少出門,我連廁所也不去了。”
話音剛落,惹得其餘二人笑出聲來,“你呀,真是個愣頭青!”
阿林的笑容漸漸淡去,愁容涌上眉頭:如果安王不依不饒,只怕我始終難逃一死,我不怕死,只怕牽連你們。
“安王再神通廣大,也不會知道我們竟然能夠一路從蓬萊逃到天宇國。”阿木寬慰他道,“好了,你不要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辦法的。”
阿森也頻頻點頭:“沒錯,他們要是再來,咱們就殺出去,反正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賺了呢。”
阿林感激的看着他們:能夠遇到你們,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氣。
三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彷彿兄弟一體,血脈同枝。
這個小鎮不算繁華,只有寥寥數條街道,但主街卻很是熱鬧,熙熙攘攘很多攤販,只是
稍顯凌亂。
街邊的店鋪都是數十年的老店了,少了器宇軒昂的華貴,但也多了幾分樸實無華,看着店主跟熟客之間的寒暄,感受着升斗小民之間點點滴滴,真實的讓人心生信任。
不過這顯然不影響姜維四處走走看看,他一襲白衣,搖着摺扇,模樣又極是俊美,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總是帶着松香木般的笑容,讓滿街女子都不由紛紛側目。
姜維停在一個胭脂攤前,攤主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子,見到來人是個俊俏公子,還未說話臉上便飄起了兩朵紅暈,“公、公子想要買些什麼?”
“我還未想好要買些什麼,你可以幫我介紹一下嗎?”姜維搖曳着手裡的扇子,微笑的雙眸猶如灌滿了沉甸甸的蜜,聲音溫柔的可以掐出水來,讓人心裡爲之一動。
姑娘一聽到這樣柔情蜜意的聲音,更是心頭小鹿亂撞,呼吸急促:“公子若、若不介意,請容小女子細細道來。”
說着,顫抖着拿起攤上的一個不算精緻的青花瓷小瓶,打開上面的紅色布蓋,“公子請看這罐雪花膏,這是我家祖傳的秘方,配料雖不名貴,但是對於女子保持容顏嬌嫩很是有效,鎮子裡的女子都會光顧我家生意。”
姜維只是輕搖摺扇,笑而不語。
姑娘以爲他不相信,急切的解釋:“是真的,公子若是不信可以打聽,鎮子裡的人都知道蘇家胭脂坊,絕對童叟無欺……”
姜維見她急的快要潸然淚下,笑着擺擺手,“你說的很好。”
轉過身,朗聲說道:“身後的朋友,何須躲躲藏藏,不
如出來一見。”
夜星辰一身玄裝,厚底的青龍追雲玄色靴每一步都走得堅定有力,面容冷峻,目光堅韌,“你很聰明!”
“多謝仁兄謬讚。”姜維依舊笑意盈盈,回過頭遞給那已經不知該作何反應的女子一錠金子,“麻煩幫我包起來。”
“全、全部嗎?”姑娘捧着一錠金子,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了,結結巴巴的問道。
姜維的笑容擴大了幾分,“不夠嗎?”
“夠,夠了!”姑娘說着,看了一眼兩個風格迥異,卻都異常優秀的男子,手腳麻利的包起攤上所有東西,放在姜維面前,紅着臉想要說些什麼,卻一轉身飛快的跑開了。
“你一直都知道我跟着你!”夜星辰望着他,肯定的說道。
街上的行人不多,攤位上的商戶目光都集中在這兩個高大挺拔,俊朗堅毅的男子身上,這二人卻不爲所動,好似完全感受不到一般。
姜維點點頭,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也一直都知道我知道你跟着我。”
兩個人站在街道中央,一個白衣飄飄,俊美無暇;一個玄衣挺拔,堅毅剛硬,兩種不同風格的男子,成了這街上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夜星辰望着姜維,半晌,笑了起來:“有沒有興趣一起喝杯酒?”
“榮幸之至!”姜維“譁”的一聲打開摺扇,笑的彷彿一隻狐狸。
隨意找了一家街邊的酒肆,簡陋得很,卻也收拾的乾淨緊湊,店主是對白髮鶴顏的老夫妻,招呼着二人入座。
老叟能說會道,一把山羊鬍子一翹一翹的:“兩位要喝酒,那可得嚐嚐我劉老漢親手釀的燒刀子,方圓百里的人都知道,我釀的酒配上我家那口子做的油潑面,那就是一個字,美!”
姜維被對方誇張的說辭逗笑了,不禁也起了好奇之心,看向夜星辰的眼睛徵詢道:“既然說的這麼好,不如我們也試試?”
夜星辰點點頭:“也好。”
“好嘞,老婆子,一罈燒刀子,再來兩碗油潑面。”
老叟見生意上門,樂的合不攏嘴,打量着這二人的穿戴,又眉開眼笑的介紹的,“喝我家的酒,吃我家的面,那可得再嚐嚐我老頭子燉的雲英老母雞,那滋味,方圓百里無人不誇,今兒我正好殺了一隻,新鮮的很,要不,再給您兩位燉上?”
山羊鬍子一翹一翹,倒是又可笑又可氣。
這次不等姜維講話,夜星辰拍出一錠金子放在桌子上:“還想上什麼都隨你,,把酒拿過來。”
老叟嚇了一跳,見到金子兩眼都直了,顫顫巍巍的拿起來,放在嘴裡咬了咬,興奮的不知是哭是笑好,“老婆子,快過來。”
老嫗以爲出了什麼事,緊趕慢趕過來,見狀,沒好氣的一巴掌打在老叟胳膊上:“你個老東西,我當你出事了呢。快別在這丟人現眼了,下去做菜去。”
說着,笑着跟客人說,“您二位請稍等,酒馬上就來。”
老嫗到底年歲大了,行動緩慢,那酒罈子又重的很,上酒的時候腳下一滑,還來不及尖叫,眼看就要滑到,說時遲那時快,夜星辰和姜維眼疾手快,一個攙人,一個接酒,默契十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