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塊白布一下子將許輝蒙到裡面,灰塵混合着黴味立時鑽入他的鼻孔中,他不由得一陣心慌,他只覺密不透風的黑暗外面,似乎有隻手箍住他晃來晃去,不斷有傢俱撞到身上,混亂中,他好像還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試圖往他的脖子上湊。
許輝近乎本能地用手護住頭部,手忙腳亂地掙扎着儘量避開撞到要害,腦海中迅速思索應對之策。
這時,好像是書桌腿撞到了他的腿上,他感到腿部被什麼東西咯了一下,立時腦海中劃過一道亮光,一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掏出把折刀。
許輝喜歡收集各種刀具,這刀可是他收集品其中之一,勃朗寧經典系列,銅刀柄鑲嵌紅檀木,瑞典山特維克不鏽鋼刀刃,要不是怕不方便,他都打算帶把狗腿刀防身。
如今也湊合了,他將刀打開,反手握刀往蒙着他的布上輕輕一紮一劃,那布頓時被劃開一道大口子。
許輝握刀挺身從布里鑽了出來,空氣立時感覺新鮮不少,他將刀橫在胸前警覺的四下搜尋,卻只見差不多有一多半被劃成兩片的白布飄落到地上,身邊除了凌亂的傢俱,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
這會兒就算不照鏡子,許輝都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難看到了極點,他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布,雖然屋內光線昏暗,但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這種黑暗的程度,還是能夠看得出,那塊布上都是一個個黑色的手印,看大小並不像成人的手掌印,這讓他不禁想起況番茄曾經提到的那小乾屍。
看現在情形,剛纔襲擊他的東西又消失了,估計不管那東西是什麼,都不太喜歡和他正面交鋒,許輝狠狠啐了一口嘴裡的土,索性將刀收起來,走到門邊,檢查了一下,確定這房門的確是木頭的,他一咬牙,伸手將槍掏了出來。
後退了幾步,他舉槍衝着門鎖處連開三槍,槍聲在空寂的屋門尤爲震耳,輕輕晃了晃頭,他仔細往門上一看,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驚懼的感覺,門鎖周圍連一個槍眼都沒有。
許輝不甘心,又後退了兩步,一舉槍索性將彈夾裡的子彈全都射了出去。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屋中響起迴音,他剛射完便衝到門前,用力往上撞去,明明木質房門撞到身上竟然感覺比鋼鐵還要堅硬。
撞了好幾下,他又不死心地蹲下身,擡手仔細摸着門鎖周圍,最後發展到在整扇門上不住摸索着,想找出一個槍眼來,但事實卻令人萬分沮喪,不僅是槍眼一個也找不到,他甚至連門與門框之間的縫隙都摸不出來。
許輝近乎失控地擡手用槍柄使勁往門鎖上砸,“嘭嘭嘭”的撞擊聲在屋內單調地迴響着。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下,他才停止了這種神經質般的舉動,轉過身背靠着門慢慢滑坐在地上,一種未知的恐慌感不由自主襲上心頭。
他不知道況番茄現在什麼情況,說起來他現在身上除了那個角符外,根本沒什麼驅鬼防身的東西,如果況番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怎麼辦?現在連槍都不管用,他還有什麼方法離開這間屋子?
單單這兩個疑問就讓許輝有些心寒,他突然明白了當初況番茄他們在小樓內遇險的感覺,因爲他現在終於相信這樓內不僅有鬼,還是厲害得無法想像的鬼。
不過經過剛纔對門的一通亂砸,他還是將充斥在心裡的恐懼感發泄出不少,那感覺產生的原因只是初遇到這種無法對抗的未知情形造成的,現在宣泄出來他反而能夠放鬆下來。
許輝慢慢將槍裡的空彈夾退出來,摸出個新的換上,藉此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出於一種不能言明的信任感,他堅信況番茄能夠發現不對勁,只要他知道自己失蹤了,一定會設法尋找他,而且他手上有那麼多驅鬼的傢伙,應該可以救出自己。
這樣看來,他只要呆在屋內,努力應付這屋內不知名的東西對付自己的各種手段,堅持到等到況番茄來救他,還是有很大可能離開這小樓的。
人有時就是這樣,有了目標後,自信心也就立時恢復了過來,至少許輝現在情緒基本上已經穩定了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儘量以不變應萬變,到要看看這屋裡的東西會怎麼對付自己。
他將槍插回槍套,準備起身去拿放到鏡臺上的手電,身子剛站起來,忽然耳中聽到一陣物體摩擦地面時發出的刺耳響聲,他一愣,目光立時尋聲找過去,就看到那張書桌正以極快的速度向他撞了過來。
許輝一驚,急忙閃身往旁邊一躍,書桌擦着他的身側撞到了門上,還不等他站穩身子,黑暗中,一張椅子“忽”的帶着風聲又飛了過來,他只好矮身向側一滾,“嘩啦”椅子砸到牆上,“咯嚓”椅子腿一下子便被砸折了。
不等他起身,另一張椅子在地上憑空浮起,如同被人舉着一般猛的向他的腦袋砸了下來。
“我靠……”許輝不由得罵了一句,極不雅觀地來了個“懶驢打滾”,堪堪躲開了兜頭砸下來的椅子。
這幾下算得上身手敏捷,多虧他當初訓練有素,待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時,正好面衝鏡臺,手電光照射下,他清楚地看到鏡中自己臉上頗爲驚恐的表情,以及身後出現一個人正舉着椅子再度往他砸了過來。
一瞬間,他看到了身後那人的模樣,還有那人表情猙獰的臉,許輝駭然瞪大眼睛,他可以說非常熟悉身後那人,因爲他就是他本人。
當看到那人的模樣時,許輝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但多年的軍隊訓練令他身體的本能反應快於頭腦意識,這使得他幾乎是在無意識中做出前撲就地翻滾,掏出槍雙手握着瞄向身後的動作。
彷彿定格一般,他舉槍指着身後,手指卻根本無法扣動扳機。
不是他的身體被人控制,而是他意識到身後襲擊他的人可是和他長得一模一樣,或者說,那就是他本人,他怎麼可能向自己開槍?
他一時間猶豫不決,不知道應該不應該開槍,鏡臺上的手電光照在鏡子上反射出一片光芒,讓許輝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自己那張扭曲的臉和嘴角泛起的猙獰笑容。
許輝現在一點想法也沒有,額頭上冷汗連連,汗水流進眼睛中一陣刺痛,他不由得閉上眼睛,手指卻在這一刻扣下了扳機。
子彈射出的一剎那,襲擊他的人一閃便消失在手電光範圍外的黑暗中,舉起的椅子在半空中落到了地面上,與槍聲一前一後傳入許輝耳中。
他只開了一槍便將槍口擡向空中,伸手揉了揉眼睛,雖然剛纔並沒有看到那人消失的情形,但他卻有一種感覺,他還在屋中,卻無法用眼睛看得見。
許輝機械地從地上爬起來,只感到身上全是冷汗,裡面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溼貼到身上,感覺涼嗖嗖的。
他下意識走到鏡臺前,雙手支在臺面上,喘着粗氣,剛纔那一幕還深深映在腦海中無法散去。
擡頭看了一下鏡子,除了自己那張白得毫無人樣的臉,身後周圍沒有人影出現。許輝使勁嚥下一口唾沫,發出“咕嚕”一聲,這讓他自己嚇了自己一跳。
他扭頭看了一眼四周,屋內又恢復了寂靜,甚至可以聽到窗外雨打玻璃的聲音。
許輝吁了口氣,轉回頭看了一眼鏡中自己,擡手抹了一把臉,突然間,他只覺一股冷風吹了他的臉頰,他剛離開臉頰的手不由自主僵在半空中,只見鏡中的自己臉上以及能看到的皮膚迅速癟了下去,乾枯得就像一個只剩皮包骨的老人,腥紅色的鮮血從頭頂上淌下來,滑過眼睛繼續往下流,兩隻眼睛一下子凹了進去,變成兩個血乎乎的眼洞,如同睜着一雙血眼盯着鏡外的自己一般。
隨着鮮血流過鼻子嘴巴順下巴向下滴落,眼前的鏡面開始扭曲變形,原本白色的手電光迅速轉爲一片血紅,一道裂痕由上自下出現在他臉中央,“咔”的一聲,鏡面與他的臉同時裂成兩半。
許輝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雙手舉在空中,不自主地打了個冷戰,驚醒之下,他恍然發現鏡子其實安然無恙,一切似乎都只是他的幻覺。
他大腦中神經繃得緊緊的,小心地打量着四周,他敢肯定,就在他身子附近,有什麼東西正在窺探和嘲笑着自己。
他很想也自嘲一下,當年在四川曾經隨着一撥特殊部隊追捕傳聞中的“殭屍”,結果的確遇到了會跑會動的屍體,他卻並沒有覺得害怕,甚至因爲這事得罪了身懷異術的神秘人,揚言給他下了詛咒,他也是一笑置之,結果什麼事都沒發生。
沒想到,今天的許輝,居然會在一幢小樓裡接二連三遇到詭異的經歷,結果被嚇得不輕,顯然差一點就要到崩潰的邊緣了,這還準備等況番茄來救自己?
許輝擡手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一手抄起手電,另一隻手中的槍平端,穩穩地指向了那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