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茹聽了不禁心中一動,終於可以知道這學校裡“意外死亡”學生的情況了。
吳中有喘了口氣,道:“病好後,我對這間學校不由自主產生了恐懼的心理,只想離得遠遠的,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心理陰影,總覺得有雙手就在我背後等着抓住我。之後連帶着我的事業也很快便進入低谷,最後不得不借口躲在家裡不出門。”
“你沒有將這些事對別人說過嗎?”白茹問道。
吳中有搖搖頭:“好幾次我真的很想對別人說出來那晚的事情,但每次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彷彿有人不斷告訴我,不能說,千萬不能說。”
白茹輕輕點點頭,沒再繼續追問。
吳中有閉上眼睛,接着講敘起來。
他一直努力保持着那晚的秘密,期間甚至無心工作,只是打打零工,多虧他的哥哥不時資助他,還提議讓他和哥哥一家一起居住,但他並沒有答應,仍然一個人孤零零住在自己的一間小獨單裡。
直到,一次去他哥哥家吃飯,他得知哥哥的兒子,他的侄子考上了富興中學。
可想而知,當吳中有得知此事後,不由得大驚失色。
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將此事說出來,可惜,鼓了半天的勇氣,他最終還是沒能講出那件事。
他不斷勸慰自己,不管那是什麼,也都是在下水道里,況且過了這麼長時間,學校建成後也沒聽說有什麼事情發生,或許那並不算什麼,又或者那天晚上乾脆就是他做的一場噩夢。
但是,事與願違。突然有一天,哥哥出現在他家門前,極度哀傷地告訴他,他的小侄子出事了,被人發現死在廁所裡,兩手齊腕被割了下來。
吳中有聽到這個消息後,頓覺極度驚懼,大腦一陣眩暈便昏了過去。
他哥哥一見嚇壞了,沒想到自己弟弟聽到這個消息竟然比自己的反應還要劇烈,忙將他送到醫院。
吳中有在醫院醒過來後,止不住失聲痛哭,誰勸也勸不住,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哭成這樣。
這種情形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夜裡,吳中有突然一下子止住了哭泣。
他決定要將學校那晚的事情告訴自己的哥哥。
這時他哥哥已經回家了,不是他不想照顧吳中有,而是他家裡還有個傷痛欲絕的妻子,沒辦法,他只能把吳中有交給醫院照顧,自己回家安慰自己的妻子。
吳中有偷偷從醫院跑了出去,連夜直奔他哥哥的家裡。
沒想到,到了他哥的家門口,發現他哥哥家裡黑着燈,似乎已經睡了。
他很奇怪,後來纔想起,按日子算,今天應該是他哥哥兒子的“頭七”。他猜測,他哥哥和嫂子一定在想他的兒子。據說,人死後第七天,魂魄會回到家中探視一番,家裡人一般要在魂魄回來前,在爲死者魂魄預備一頓飯,接下來必須要回避,最好的方法是睡覺,即使睡不着也要躲進被窩,假如被死者魂魄看到家人,就會令他記掛,影響他投胎轉世。
吳中有意識到這一點後,不由自主放下了正要敲門的手。他不知道現在進去是否合適,雖然很想馬上進去告訴他們那件事,只是這會兒他已經清醒了,知道哥哥一家正承受着喪子之痛,自己在這個時候講出那件事,不但不能幫助他們什麼,反而很可能會給他們造成困擾。
他猶豫着正要轉身離開,房門突然從裡面被人拉開一道縫,一張人臉從門縫中露了出來。
吳中有聽到門響,轉頭一下子看到張臉,不禁嚇了驚呼一聲,等看清楚那張臉屬於自己的哥哥,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由於屋內並沒有開燈,黑漆漆的背景映襯得他哥哥的臉色呈現出一種白得發青的顏色。
樓道內的燈在他來時就發現無法點亮,現在屋裡也沒有燈光,若不是外面的光亮從樓道的窗戶中能夠照射進來,吳中有根本看不清樓內情形。
倒是他哥哥並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看到吳中有,他只是點點頭,道:“你怎麼來了?”
這明明是一句問話,但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不帶一絲感**彩。
“哥,我來看看你,你……沒事吧。”吳中有擔心地看着他哥哥。
“沒事,我們在吃飯,要不你進來一起吃點。”他哥哥說道,並不等他是否同意便轉過身,往屋裡走去。
吳中有看到門並沒有關上,只好推門走了進去。
“怎麼不開燈?”吳中有進門後隨口問了一句。
“我們在吃飯啊。”他哥哥頭也不回地說道。
幸好屋內並非黑暗得什麼都看不到,吳中有跟着他哥哥一直來到客廳。
客廳中央擺着一張餐桌,桌子上擺滿了飯和菜,桌旁除了他哥哥還坐着兩個人,當吳中有看清楚桌旁那兩人時,只覺得全身的神經一下子全都繃緊了起來。
桌旁,他的嫂子一隻手端着一碗飯,另一隻手舉着把湯匙,笑容滿面地一口一口喂身旁的小孩吃飯。
吳中有當然認識那小孩,那就是他哥哥的兒子,他的侄子,吳應龍。
看到吳中有出現,嫂子只是擡眼看了看他,便繼續餵飯,倒是他的侄子吳應龍緩緩轉過頭,衝他笑了笑。
吳中有大驚失色,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轉身跑出他哥哥的家門,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自己家跑去。
他衝進家門,反手將門關上鎖死,然後一頭栽倒在牀上,扯過一牀被矇住全身,他緊閉上眼睛,全身不住地瑟瑟發抖。
但就算他閉上眼睛,在他眼前依然浮現出吳應龍的樣子,那絕不是自己以前天真活潑的小侄子,那甚至不能算作人,那小臉毫無生氣可言,白得發青的臉上,泛着一絲獰笑,尤其是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屋中,他依然可以看到,微微突出的眼睛以及灰白色的眼球。
那絕對不是活人的眼睛,那是個死人,他的侄子是個死人。
可是,他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侄子正在蠕動的嘴,嘴角似乎還有飯粒。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吳中有縮在被窩裡,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着。
不知過了多久,吳中有聽到一陣緩慢的敲門聲,雖然他明明躲在被子裡,但那咚咚咚的敲門聲彷彿就在他耳邊響起似的,震得他差點驚叫出來。
他努力往被子裡縮了縮,可一聲急似一聲的敲門聲依然清晰地傳到他的耳朵裡,就像敲擊在他的心上似的,駭得他全身不住發麻。
奇怪提,這麼大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竟然似乎只有他能聽到一般,就沒有其他鄰居出來看看?
吳中有緊緊閉上眼睛,儘量不去注意這聲音,可是,他還是聽到了一陣陣敲門聲中,夾雜着一個尖細的聲音用機械的語氣問道:“裡面有人嗎?裡面有人嗎?”
他當然不敢回答。
但很快,他便聽到剛纔已經鎖上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緊接着是一陣咯噠咯噠的腳步聲,慢慢走進屋中,伴隨着摸索聲,像是在尋找着什麼,沒一會兒,那腳步聲便向他的臥室走來。
冷汗瞬間溼透了他的衣服,吳中有大氣不敢出一口。
那腳步聲很明顯在臥室門邊停住了,然後又一聲一聲敲起門來。
“有人嗎?有人嗎?“那尖細的聲音隨着敲門聲又不斷問道,敲門的力道似乎也越來越大,吳中有小心地從被窩裡露出半個頭,盯着自己那扇臥室門,恍惚間,他好像看到門在輕輕地顫動,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似的。
驚駭之餘,吳中有突然想到臥室的門根本沒鎖,外面不管是什麼東西,能輕易將鎖好的房子大門打開,那就是說,也可以隨時進到裡屋來,想不到外面的傢伙居然還很“禮貌”地敲門?
明明躲在牀上也只是坐以待斃,吳中有卻只有繼續縮回到被子裡,根本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接着便是一陣腳步聲。
吳中有下意識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經繃到了一起,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徑直走到了牀邊,然後便站住了,好一會兒沒有其他動作,那架勢好像在與他對峙。
他偷偷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勉強不讓自己叫出來,突然間,他感到有東西隔着被子捅了捅他,尖尖的聲音響了起來:“有人嗎?有人嗎?”
吳中有隻覺得自己身上被捅到的部位,有一股透入骨髓般的寒冷瞬間由此傳遍全身,他忍不住大叫一聲,猛地掀開了被子。
牀邊站着一個小孩,他不由得驚懼地瞄了那小孩一眼,他的模樣對吳中有來說很熟悉,但現在卻相當陌生,看小孩的臉正是他的侄子吳應龍,只是那臉上的神情,應該說沒有神情,只有一張僵硬麻木的青白色臉龐,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極不自然,像被扯上去一樣,似乎在笑,卻格外顯得陰森突兀。
“你是誰?”吳中有情不自禁驚恐地大叫道。
吳應龍歪着腦袋,尖聲道:“我來看你了。”
說着,他擡起左“手”晃了晃,吳中有嚇得又是一聲大叫,只見吳應龍的左手已經齊腕消失,只是用小臂在衝自己晃,他甚至能看到血肉模糊的腕部,鮮血不住地向外涌出。
吳中有兩眼一翻,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