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頓覺手腕上一陣冰涼,不禁駭然,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卻一下子又撞上了後面一輛平板車上。
“咣”一聲,平板車被撞得緩緩移動,又嚇了他一跳,不過等他定下神來仔細一看,卻發現面前那女屍一動不動,就彷彿剛纔只是他自己的幻覺,但當他的目光落到女屍手上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手已然搭到了屍體身上。
老侯腦門上頓時冒出一層白毛汗,憑心而論,人死後屍體出現抽搐的情況他經常見,科學上講,那是人體內的神經元依然起作用。
說起來,他還見過有人在太平間突然坐起來的情形,但那次是屬於送來的死者身中河豚毒素後,進入假死狀態的緣故,當然,那人中了那種毒後,就算坐起來也是當時身體受到外界刺激的原因,而最後那人也沒能真的復活過來。
在太平間時間長了,什麼詭異的情形都能遇到,但不知道爲什麼,老侯就感覺面前這女屍不正常,絕對有邪門的地方。
老侯不敢再遲疑,轉身衝到門口,太平間內門口旁有個儲物櫃,他打開其中一個櫃門,從裡面取出個紅布包,打開裡面一個古舊的銅香爐,擺到門口位置,又從櫃子裡拿出三根香,微微有些顫抖地點燃香,插到香爐裡,這才鬆了口氣,然後頭也不回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三枝香不燃完不要回去,老侯謹記燃香要求,往值班室走去。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遇到大問題了。本來出門順着走廊走到頭就是值班室,正常情況下也就分分鐘的事,但這時他發現,自從出了門往值班室方向擡腿邁步起,面前的走廊彷彿一下子變得看不到盡頭一般,一眼望過去,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景像模模糊糊的,好像蒙上一層霧似的,不僅如此,原本走廊三米多高的天花板,如今像是就要壓下來似的,兩邊也變得越來越窄,四周如同要將他裹起來似的,那種壓抑氣悶的感覺讓老侯不由自主心裡慌張起來,他不由自主加快腳步,而鞋底與水泥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音,發出連綿不絕的迴音,有如一切一切在他心臟上蹭,又好像是無數看不到的人在暗中竊竊私語。
老侯禁不住擡手按住了心口上,他發現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都開始搖搖晃晃起來,彷彿身邊牆壁和天花板搖搖欲墜似的,又好像自己坐在一隻正處在狂風暴雨中的小舟上一般,這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令老侯感到一陣噁心,想吐出來的感覺令他胃口一陣陣向嗓子眼處翻騰,他忍不住張開手扶住牆壁,腳步如個喝多了的醉漢似的,跌跌撞撞藉着扶住牆繼續往前走,不管如何,他也得回到值班室裡。
到最後,老侯幾乎已經是無意識地憑本能往前走,咬着後槽牙終於撞進了值班室裡。一進屋,他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全身上下都是汗水,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喘了一會兒粗氣,他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踉蹌着走到牀邊,手忙腳亂的在枕頭下面一通翻找,總算在枕頭套按扣處找到個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咒。
老侯頓時眼睛一亮,像看到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死死將符攥到了手裡,這符就是老道長送給他的,據說對於辟邪方面很管用,但不到危險的時候沒必要動用它,這麼多年以來,老侯在最初得到這符時經常有想用的衝動,但一直沒找到機會,後來漸漸快將這茬給忘了,今天的事情實在有些恐怖,他不由得想到了這符咒。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剛握住符咒不一會兒,老侯便有種心安的感覺,氣也喘勻了。
但剛略微放鬆下來,還沒等他完全回過神來時,忽然間,“嗚……”一陣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像冬日裡門外的狂風,又像是悲哀的嗚咽。
老侯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意識到,門內燃的那三柱香似乎根本沒起到作用,地下室又怎麼可能會起風,門外那分明是哭聲,而且很像是滿含着冤屈的哭泣聲。
坐在值班室牀上,老侯不禁渾身冰涼,他下意識站起身,衝到門邊,伸手將門鎖上,然後身子頗有些無力地靠在門上,心臟這會兒已經“卟嗵卟嗵”跳成了一個。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門外的聲音忽然聽不到了,好像是突然一下子停止了似的。
老侯不禁一凜,這時他也沒辦法判斷出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已經沒事了?
猶豫了好一會兒,他忍不住又伸手打開門,飛快地探出頭左右看了看,發出走廊上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看樣子好像一切已經正常了。
老侯琢磨了半天,最後一跺腳,拉開門走了出去,直奔向太平間。
這一次,走廊內之前碰到的詭異情形並沒有再次出現,他很順利地便來到了太平間門前。
但是,剛走到門口,便感到絲絲冷森森的寒氣自門縫中滲出來,還不等他的手握上門把,太平間的房門便無聲的向內打開。
老侯看着門慢慢打開,心臟頓時差點停止跳動,他真的很想掉頭就跑,但鬼迷心竅一般,兩條腿就是不聽使喚似的居然緩緩向裡挪動起來。
白慘慘的日光燈燈光下,門前不遠處原本放在地上的香爐,已然打翻在地,擡眼看向屋內,空氣中瀰漫着一種清冷森然氛圍。
驀然,老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中央剛纔停放那女屍的平板牀上,白布有大部分耷拉到了地上,而上面那具女屍,已經不見了。
驚駭異常的老侯下意識在屋內掃視了一圈,只是由於心情過度緊張,根本沒留意具體情況,正這時,屋內那幾輛平板牀忽然間緩緩移動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推動牀角的輪子,老侯的目光隨即向下看去。
剎那間,一個白森森的東西映入眼簾,緩緩蠕動着,竟然是那具女屍,只是此時她正以四肢着地的姿勢趴在地面上,毫無血色的皮膚在燈光下白裡泛着青光,由於頭髮披散着,看不到她的臉。
或許是感覺到了老侯的目光,她慢慢地擡起了頭,立時間,一人一屍四目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