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齊環淵瞳孔劇烈一縮,狠狠地逼視着她,就差沒有衝上去與她撕打在一塊兒。
蘇紫染卻仍是悠閒肆意地抿了一口茶水,似乎她只是個唱着獨角戲的跳樑小醜,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若是你想聽,本王妃也不介意重複一遍,今日本王妃在這裡,就是爲了等你,爲了看你的好戲、看你現在有多落魄、有多悽慘。”
齊環淵氣得身形一晃,踉蹌幾步,狠狠地攥着手心,塗滿丹寇的長甲深深地嵌進肉裡去。
被父親和親弟的事煩擾得不堪其憂的她早已徹底亂了方寸,此時此刻,更是忘了對面站着的人身份,口不擇言地罵道:“蘇紫染,你這該死的小賤*人,別以爲老爺不在這裡你就能猖獗放肆!”
“嘖……”蘇紫染輕嗤一聲,水眸流轉,閃着戲謔的光芒,“就算爹在又如何?好歹他也是我的爹,我與他還有父女之情擺在那裡
。可你呢,很快,你就連爹也沒有了!到時候,我倒是要看看,一想自詡出生高貴的你在這相府之中還有何立足之地!”
齊環淵臉色大變,一口銀牙幾乎咬碎,狂怒地大吼:“賤*人,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一個小小的繼室,憑什麼讓本王妃閉嘴?”蘇紫染將茶盞重重地擱在桌上,緩緩站起身來,輕移着蓮步,“不過本王妃大度,就不與你計較了。”頓了頓,她似笑非笑地揚了揚眉,笑道:“今日心情實在是好,本王妃就再告訴你一個小小的秘密。”
脣角的笑靨愈發分明,她施施然地捋了捋袖袍:“當初你用那般卑鄙的手段下毒害死老太君,今日本王妃便以十倍的代價向你齊家索要回來,非但要你老父償命,還要你齊家身敗名裂,從今往後再也擡不起頭來!”
齊環淵頓時如遭雷擊,憤怒在心中不可抑止地滋長,卻也比不得此刻這個消息來得震撼。
是她——是蘇紫染這個賤*人害了父親?
不,怎麼可能!
她最多也就是個王妃,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她怎麼可能害得了父親?
除非……是她攛掇睿王從中作梗!
是了,一定是這樣!
睿王本就對她寵愛有加,若是她每日在那兒吹吹枕邊風,興許睿王就真的幫她除了齊家!
“蘇紫染,你這不要臉的小賤*人!有種你衝本夫人來啊,憑什麼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害齊家!我詛咒你,我詛咒你……”
“下三濫?”蘇紫染驀地變了臉色,若是自己這樣就叫下三濫,那這惡婦當初害死老太君又算什麼?“本王妃行得正坐得端,若非你齊家真的做過那種傷天害理之事,若非齊正中貪污腐敗、魚肉百姓,又怎會落入本王妃的手中?可是老太君呢——老太君她何曾有半點對你不起,讓你恨到連一個纏綿病榻的老婦人也不肯放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齊環淵像是瘋了一般狂笑不止,髮髻散落,“她沒有半點對不起我?你敢說她沒有半點對不起我?明明我就是兵部尚書之女,明明我已經是這相府的女主人了,憑什麼她還總是瞧不起我?你不過就是個來歷不明的江湖女子所生的賤*種,她憑什麼成天把你捧在手心裡?我的月兒、我的年兒,哪個不是比你優秀、哪個不是比你高貴,她卻爲何半點也不與她們親近?這所有的一切何其不公,難道就只因你是這相府的嫡女?”
“啪”的一聲,蘇紫染揚手、又落下,狠狠一個巴掌甩在她的臉上。
五指紅痕鮮明,讓這喧譁聒噪的女人徹底停了下來,怔愣不語。
“僅僅是因爲這樣,你就對老太君狠下毒手?你動手之前難道就沒有想過,她是你丈夫的親孃嗎?”
齊環淵被她這一吼終於鎮定下來,一步步走到她身旁,湊到她耳邊輕語:“蘇紫染,你真的以爲自己已經報了仇嗎?我告訴你,你這輩子也別妄想了
。因爲從始至終,我也只是一個執行者,真正的幕後主使,是太子——是一個你這輩子也別想鬥得過的人!”
蘇紫染身形一晃,瞳孔驟然緊縮。
身旁的女人依舊癲狂癡傻地笑着,她卻已經無暇去管,緊握的雙手顫抖不止。
怪不得這個女人會有紅蓮雪!
當初她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紅蓮雪的來歷,卻沒往這方面去想。
那個喪心病狂的君洛羽,竟然爲了區區一塊兵符,就讓這個瘋女人對老太君狠下殺手!
“賤*人……”
隨着一聲滔天的怒吼,“啪”的一聲,又是一個巴掌,卻比方纔更狠、更用力。
蘇紫染眸色一閃,怔怔地看向來人。
她很想知道,方纔站在門後的蘇陵川有沒有聽到齊環淵的最後一句話,她也很想知道,若是他聽到了又待如何?
“老爺……”齊環淵愕然驚呼。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方纔說的話竟會被人聽了去,而這人還是齊家唯一的希望、也是她後半生唯一的希望!
剎那間她就嚇得面如金紙,身子抖如糠篩。
蘇陵川咬牙切齒:“你這惡婆娘口口聲聲說老太君偏袒紫染,可從始至終,老太君可有半分對不起你?你竟然就爲了這麼小小的嫉妒心,親手殺了她?”
“老爺……我不是……”齊環淵眼前一黑,險些暈倒過去。
聽她到了這種時候還敢狡辯,蘇陵川心中的憤怒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狠狠一腳朝她踹了過去,早就忘了她還有個孩子:“本相絕不會原諒你,一定要你這惡婦和你們齊家的人一起死!”
齊環淵正好被他踹中腹部,身子飛出去又撞在那檀木桌角上,面色頓時一片慘白,額上沁下了豆大的汗珠。
“老爺……好痛……我好痛……我們的孩子……”她顫着身子捂住自己的肚子,聲線不穩、脣瓣發青。
蘇陵川的目光觸及地上那一灘殷紅的鮮血,心底深處隱隱閃過一絲不忍,可一想到她做的那些混賬事,便什麼也管不了了。
什麼孩子,什麼女人,統統加起來也比不上生他養他的親孃!
“你還有臉提孩子?”他根本不去管地上那個快要痛死的女人,恨聲道:“若不是你百般勾引,本相又怎麼可能在老太君的孝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又怎麼會有這麼個孽種存活在世上?”
蘇紫染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
儘管她討厭齊環淵,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無恥的爹竟會把這種事也怪到一個女人身上。
不過聽他對太子的事隻字未提,恐怕是齊環淵方纔說得太小聲,沒能讓他聽到……
兩日後。
事情真如蘇陵川所言,齊環淵非但失寵被休,還與那齊家父子一同被送上了斷頭臺。
原本是沒有證據的事,可蘇陵川身居高位,屈打成招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做過,更何況如今根本不用他親自動手,有的是人按他的吩咐辦事。雖然蘇琉月本要出面阻撓,可在關鍵的時候就連太子也不幫她,所以齊環淵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被赦免的可能,而她自然也不可能抖出太子是幕後主使的事來,否則,她失去的可就不是一個孃親了!
京城百姓皆是大驚,沒想到非但齊家父子貪贓枉法,就連那已經嫁出去的女兒也做出此等罔顧倫理的不忠不孝之事,還真是一大家子個個都是禍害!而他們心中最崇敬的老太君,竟是在老年之時被這麼一個惡毒的女人害死了!
齊環淵被處斬的那一天,蘇琉月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提着食盒去了法場。
她本不忍心親眼看着孃親人頭落地,甚至,作爲即將成爲太子妃的人,她也不想跟齊家的任何人扯上關係。可是一想到從今往後再也見不到孃親,而孃親之所以會落得這樣的下場還有她一部分責任,所以她最終還是去了。
邢臺下的百姓全都紅着眼往邢臺上扔着臭雞蛋和菜葉子,哪怕官兵阻攔,卻依舊沒有半點效果。
看着齊環淵一夜花白的頭髮和那滿身髒亂的血絲與污穢,蘇琉月心下同時升起不忍與厭惡兩種完全矛盾的心情。
“孃親……對不起,是月兒不好,救不了你……”她終究還是落了兩滴眼淚,說是做戲也好,真情流露也罷,蹲在齊環淵的身側,活脫脫就是一個孝女。
可是那個女人卻理也不理她,雙目無神地看着遠方,喃喃嘲諷:“若不是你,我又怎麼會落到這一步?”
蘇琉月抿了抿脣:“孃親,是月兒對不起你,但是月兒一定會爲你報仇……”
哪怕是爲了感謝她還念着一點母女之情,即便屈打成招之後,依舊沒有把太子供出來。
“呵……呵呵呵……好,好!就當是你爲娘盡的最後一份孝心,在你有生之年,一定要讓蘇紫染那個賤*人死無葬身之地!”齊環淵癲狂發笑。
蘇琉月猛地點頭,壓着嗓子與她保證:“好,月兒發誓,只要月兒活在這世上一天,就一定把蘇紫染那賤*人送下地獄!”
不遠處的茶樓裡,蘇紫染品着香茗,看着這“溫情”一幕,心裡止不住地冷笑。
“齊環淵,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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