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寒神色曖昧地勾了勾脣,側身轉向她,緩緩站定在她身旁,熠熠的鳳眸中流轉着萬千風情。
“王妃,既然天竺使臣如此盛情,你也該卻之不恭了。”
蘇紫染張了張嘴正要答話,卻瞥見霓裳憤憤射來的怨恨目光,她無奈地撇了撇嘴,這下可好,又讓人以爲她是故意找茬兒了。
“王爺說的哪裡話,並非紫染有意推辭,只是紫染那曲鳳舞九天只是勝在出其不意,若是看了第二次,定會摸透其中奧妙而覺得無趣乏味。尤其是在霓裳方纔那技藝驚人的一舞之後,紫染更是不敢獻醜。”她神色淡淡,語氣中卻帶着一絲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懂的輕嘲。
男人低低一笑,凝在她身上的視線滿含着柔和與寵溺:“王妃可莫要過分謙虛,正如天竺使者所言,霓裳又哪兒及得上王妃的十分之一?”
她微微一怔。
衆人亦是一詫,完全不意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原本見了霓裳那般美人,所有人皆以爲睿王妃已然失寵,可如今看來,似乎又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兒!這還當着霓裳的面呢,睿王就如此直接地拿她二人作比較了,可見睿王心裡還是對王妃的在意更多一些……
霓裳刷得一聲撕壞了手中雲錦絲帕,幸而被寬大的袖袍掩住,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動作。她死死咬着下脣,臉色已泛青白,狠厲的眸光中盡是被人奪走心愛之物的憤怒與陰鬱。
蘇紫染心底暗暗咒罵了一聲,完全不想讓這該死的男人如願,可四面而來的焦灼目光又讓她拒絕不得,尤其是景帝那道似笑非笑的視線,根本就不容她有半分置喙的餘地。
無奈之下,她只得點了點頭,話卻是對着景帝說的,根本無視了身旁的男人
。
“父皇,臣媳並非是不願一舞爲各位使者與大人助興,只是今日沒有任何準備,技藝生疏暫且不論,單是必需的舞衣金紗等工具也一時籌備不齊。爲了不掃各位的雅興,臣媳願意獻醜表演另一樣新奇的小玩意兒,也權當是爲父皇今日賀壽之用,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景帝微微一愣,轉而又面露興味之色。
這個蘇紫染,本就不是個平庸的主兒,此番就連她自己也說是新奇的小玩意兒,那必然是不會叫人失望的東西。
遂頷了頷首,笑道:“既如此,你便表演來看看吧。”
霓裳並沒有見過那曲所謂的鳳舞九天,只當衆人對蘇紫染的吹捧都是言過其實的逢迎拍馬,所以此刻便覺她是琴棋書畫樣樣拿不出手,這才選了些古怪的玩意兒想要博得皇上與衆人的好感,對她的不屑與憎惡愈發強烈。
蘇紫染眸光緩緩掠過她,眼底升起一絲冷然的笑意,對着景帝點了點頭,道:“還請父皇允臣媳去準備些東西來。”
“好,準了!”景帝擺了擺手。
話音剛落,蘇紫染便與正和殿中幾個小太監麻利地動作起來,小太監搬來一張寬大的几案立於大殿中央,她自己則去取了幾個透明的茶盅過來,順帶在路上捎了些別的東西。
其實原本用啤酒杯是最好的,只可惜在這古代沒有還沒有這種東西,只好用透明茶盅來替代……
一切準備就緒,她掃了一圈在場的衆人,發現他們的眼神基本都是興致盎然地緊隨着她,便大大方方地舉起了自己的手,原地旋轉了一圈向衆人展示。
素白純潔的衣袂與裙裾盪出陣陣漣漪,宛如一個靈動的精靈翩然起舞,就連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也顯得愈發清秀起來。
然,她的目的並不在此,眉眼彎彎地看着衆人,問道:“各位可都看清楚了,我的手中沒有任何東西吧?”
“是啊,什麼都沒有啊……”
“王妃要讓我們看什麼東西……”
蘇紫染但笑不語
。
水袖輕掩,雙手緩緩合十,瑩白如玉的指尖如同飛舞的蝶,璀璨的琉璃明珠下,似有氤氳的光暈籠罩在周身,恍然得令人移不開眼。
衆人皆是眸色炙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麼。
突然,凝脂皓腕猛地一揚,掌中赫然出現了一支紅豔豔的花枝。
殿中一片瞠目結舌。
這是怎麼回事?
適才睿王妃手中分明就沒有東西啊!
蘇紫染靜默着任由衆人疑惑猜測,笑靨盈盈地遞上手中鮮花,“臣媳恭祝父皇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景帝原本還處在微微的愕然之中,聽她這麼一說,連忙讓手下小太監去接過她手裡的花,慈眉善目地笑道:“不錯,睿王妃此番表演確實又讓朕大開眼界。”
霓裳憤憤不甘地死抿着下脣,眼中妒火如同烈焰般熊熊燃燒。
殿中唯有一人的視線不在蘇紫染身上,挺拔的身姿悠然恣意,君洛寒鳳眸深深,眉眼低垂,琉璃盞中的清酒緩緩送到微微揚起的脣畔,仰頭,一飲而盡。
不等衆人反應,蘇紫染的手又是一晃。
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她的手中立刻出現了一大束嫣紅。
揚手舉起那些花兒,她隨意一扯,將它們盡數灑落在透亮的大殿之中,旋即藉助掌風將此盛況維持了片刻功夫。
半空中早已不見綠色枝莖,唯有一大片嫣紅嬌豔的花瓣雨緩緩落下。
美!
柔弱,魅惑,帶着絲絲沁入心脾的芬芳旖旎,殿中的花瓣一片片落在蘇紫染如瀑的青絲上、素白的衣裙上,紅與白的鮮明對比閃耀得奪人眼球,萬千風華流轉蜿蜒,經久不息。
這一瞬,衆人皆恍惚地以爲站在大殿中央的根本就是一個天外來仙
。無關容貌,那股與生俱來的氣質便能讓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成爲她的陪襯。
容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從來都道鳳蘭是個特別的女子,卻不知她竟可以這麼美!說不清心裡究竟是什麼感受,只覺能結交這樣一個朋友,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慕容殤黝黑晶亮的雙眸中閃着藏不住的驚豔,沒有人能懂他此刻的心情——這種巨大的喜悅與遺憾並存的矛盾心情。
一別經年,她竟已嫁做人婦。
早知如此,哪怕當初啓聖內政不穩,他也該冒險將她帶回,而非就這麼錯過了她。
蘇紫染再次垂首,微微勾脣,復又撥弄起方纔準備的透明茶盅。
方纔還只是熱身!
衆人斂了呼吸,閃着炙熱火星的眸子全都緊緊凝視着她,生怕錯過了什麼好戲。
只見一雙素手不斷在幾個茶盅之間來回滑移,蠱惑人心的嗓音緩緩在大殿之中響起。
“諸位請看,這茶盅裡邊兒並沒有任何東西,對吧?”
又是這類問題!
“是啊……”衆人的回答竟是奇蹟般地異口同聲。
此刻,他們的心全都禁不住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滿懷期待地看着大殿中央的女子。
蘇紫染手下滑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衆人卻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那一瞬間便錯過了整個表演最精彩的部分。
可是下一秒,在衆人滿眼的愕然中,透明茶盅之中分明出現了幾個五彩琉璃珠子!
所有人皆是瞠目結舌。
“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王妃,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呀……”
四周此起彼伏的聲音傳入耳中,蘇紫染微微一笑:“各位稍安勿躁,好戲還在後頭呢
!”
話音未落,她又再次動作起來,嫺熟地將那些透明茶盅並作一排。
水袖輕揚,指尖跳躍,所有的琉璃珠子竟然聚集到了同一個茶盅之中!
殿中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慕容殤一瞬不瞬地深凝着她,方纔看到她坐在別的男人身旁時便知曉她已嫁作人婦,極力控制才終於收回目光,可此番見她如此攝人心絃的表演之後,卻無論如何都沒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所幸衆人的目光全部集聚在她身上,即便他不加掩飾,也不會引人懷疑……
蘇紫染吁了口氣,幸好她的魔術表演過了這麼久還是沒有生疏。
緩緩轉身,她朝着高臺上落落一鞠:“父皇,臣媳獻醜了。”
景帝還在想着方纔那表演中的奧妙精髓之處,微沉的眸中閃着一絲疑惑,卻不想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來,便讚不絕口地道:“睿王妃才思敏捷,總能想到這些出人意料的新奇玩意兒,朕甚是高興。”
頓了頓,他又微微側目看向天竺使臣,笑言:“不知道睿王妃此番表演,使者可還滿意?”
衆人見景帝沒有問出那個困惑衆人的問題,心中俱是遺憾糾結不已,帝王不開口,他們又怎能指望睿王妃自己主動道來?
“滿意,滿意,當然滿意!我等對睿王妃可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適才還頗爲嫌棄霓裳舞蹈的那位醉醺醺的使臣笑逐顏開,卻不知處於何種原因,同樣沒有詢問魔術的箇中精髓,“睿王能娶到這般佳人,實乃大大的福氣啊!”
蘇紫染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誇她就誇她,非扯到那個男人身上去幹什麼?
待她退場,便是助興的舞姬再度上場,魚貫而入的霓裳羽衣婀娜多姿,迷人眼球。
可是下一秒,在琉璃明珠的反射之下,舞姬寬大的裙袍之中頓有寒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