眶唧眶唧腳鏈碰撞,
羅狄走在與病院幾乎相同的通道內,沒有因其他病房傳出的怪聲,伸出的血手而停留,他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
這裡的病房幾乎都關着一位佩戴着刑具,遭到行動束縛的「病人」。
他們大部分雖然有着人的體型,但樣貌丶皮膚顏色或者一些身體特徵卻並非人類。
不過,羅狄好像是一個意外。
他並不會被禁在病房內,也不會受到刑具的完全束縛,唯一可能被稱作爲「束縛」的也就只有荊棘腳鏈。
由於腳鏈完全貫穿骨頭,磨損在肌肉與骨骼之間,導致他無法跑動,否則會很容易將腳踝撕斷。
以正常的步行速度穿過通道,
原本存在於樓層中間的電梯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通往深處的螺旋階梯,
現實中的這裡是精神病院的【五樓】,
但羅狄貼着樓梯向下看去時,卻感覺深不見底,至少有着十層樓以上的高度。
依舊沒有片刻的猶豫,或許是擔心時間上的問題,連忙踩着樓梯往下走去。
咔哎咔哎~
下樓時左丶右腳產生的高度落差會進一步導致荊棘對腳踝的撕裂,
明明採用跳躍方式的下樓就能避免這一情況,但羅狄卻沒有這樣做,依舊採用正常下樓的方式,
或是物理層面的苦痛能讓他忘掉一些難受的東西,
或是他已經有些習慣了這份苦痛整整十三層。
就在羅狄即將踏下最後一級臺階時,周圍的空間變得不穩定,視野甚至出現撕裂感,
斑駁的牆面正在與正常的牆體相融合,
這是藥效即將結束的徵兆,
羅狄連忙拽出褲腰間預備好的藥品,手指滑開瓶蓋,雖然很急但還是按照固有順序將藥片吞進體內。
隨着服藥的結束,眼前幾乎快要撕裂的畫面又變得穩定下來。
「好!」
羅狄因興奮而握緊拳頭,
雖然已經很多次來到這個地獄空間,但這是他第一次延長時間。
之前針對重症區的深入最多隻能堅持到下樓結束,無法抵達最深處。現在終於有辦法了,今後還得感謝洛斐先生。
這裡的最底層不再有任何的病房,
筆直且鋪設着紅毯的通道兩側牆面上還掛着各種受刑的宏大畫作,
通道頂部掛着一根根像是屠宰場內用來吊掛牲畜的彎鉤。
通道盡頭則對應着【紅色房門】。
那裡似乎就是羅狄的目的地,就是他願意長住精神病院,每日老實服藥的原因。
踩上地毯,走向深處,
被荊棘撕裂的腳踝在這個過程中不斷滲出血液,立即遭到地毯的貪婪吸。或許正是這樣的巧合,藉由血液驗證了身份。
盡頭的紅色門扉吱嘎開啓,
這裡面既不是病房也不是辦公室,而是一間晦暗的【佈道室】,
內部屋頂同樣掛看各種彎鉤而在穹頂中心,彎鉤最爲密集的位置,正掛着一位截然不同的個體,
羅狄甚至都還沒有窺探其全貌便感受到了一種實質性的威脅,彷彿全身皮膚都開始疼痛,用於觀察的眼球更是被插進鋼針。
即便如此,
羅狄還是保持着注視,看清了對方的全貌。
光頭丶中性而略顯年邁皮膚呈現純白色澤,就好像滴落在皮膚表面的凝固白蠟,薄薄的一層。
超現實主義的漆黑皮衣包裹住身體的關鍵部位,
他的背部至少插着十根以上的彎鉤,每根彎鉤都將皮膚完全拽起,展現出了十足的拉拽感。
沒有痛苦,反而安眠。
他與病房內那些受刑的病人截然不同,他是在享受着這種苦痛的感覺,
無論是從什麼角度來看,
這位被掛在佈道室頂部的地獄存在應該就是這處刑房的管理者,是羅狄這麼久以來一直想要尋找的目標。
因羅狄的到來,屋頂的彎鉤逐漸放下,載着這位存在來到地面。
彎鉤尾部的細線被收回屋頂,而多根彎鉤(長度10~15cm)則留在了此人後背,似乎彎鉤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還未睜眼,嘴脣先動,
陣陣乾涸的聲音,不屬於人類的語言響徹在佈道室:
「來自遙遠世界的脊者,獲得迴響的外界之人,竟然會出現在我的【刑房】。確切的說,是你的思維在某種契機之下,恰巧被投射到了這裡。
強烈的思維活動,
已經覺醒的地獄血脈,
完全相似的環境建築,
使你完成了短暫的思維投射。
我已經觀察了你很長時間,你對於痛苦的接納而非排斥,代表着你有資格與我交談。
說吧~你的目的。」
羅狄以相同的語言,一種他從未學過卻能直接說出來的語言給予回覆:
「我想要復活一個人。」
「活人?牲畜?
肉體的重構倒是非常簡單,但想要重塑相對完整的思維,可是非常麻煩的一件事,除非你還保留着牲畜的完整大腦或者承載它意識的器官。」
在聽到對方並沒有否決【復活】這個極其誇張的要求時,羅狄的右手隱隱抽搐。
隨後指向他的腹部胃囊處,
「用於復活的東西在這裡,可能需要手術才能取出來·-我在外面不方便進行手術,你這裡可以嗎?或者給我一把刀也行。」
或是嗅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
或是被羅狄這位外人的言語戳中心房,
『真有意思,你這樣的脊者我還是第一次見,居然這麼喜歡品嚐痛苦。
要我幫你手術的話,以你現在的肉體是很難承受的,還是你自已來吧。
不過,我這裡沒有『刀』這種太過直白而無法帶來長久苦痛的東西,拿這個去用吧。」
刷!
此人從背部抽下一根相對鋒利的彎鉤,伸手遞上前去,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本以爲青年會稍作猶豫,
誰知,對方居然沒有半點停頓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接過彎鉤,
直插腹部,
切開胃囊,
大量鮮血向外流出,
與此同時,羅狄背部的脊柱也立即亮起光澤並向外凸出,儘可能維繫他正在流失的生命。
被切開的胃囊間似乎有着一團增生物羅狄扔掉手中的彎鉤,
展開右手,貼着胃囊的縫隙插入其中,穩穩抓住了裡面的東西。
緩慢而輕柔地從胃壁表面撕扯下來。
刷!
或許是存在了太久的緣故,當這團增生物從胃囊間撕扯下來時,整個胃壁都被撕出一個開口。
但羅狄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自己身上,
他死死盯着手中的增生物,
無比小心地向前遞送,
仔細觀察這團增生物將會發現,其表面雖然包裹着一層類似胃黏膜的組織,但裡面的東西卻明顯不屬於胃部。
一股陰森而寒冷的感覺從中傳出,能隱約觀察到存在於那東西表面的裂痕。
光頭男人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
好奇促使他伸手想要抓過來仔細觀察誰知羅狄的手掌突然閉合,頂着被切開的腹部向前一步,幾乎要將整張臉貼上對方。
「能—··復活—..—·是吧?」
這位刑房的負責人被羅狄展現出來的氣勢稍稍震驚,但也同時表達着欣賞。
雖然對方胃囊裡的東西很有趣,但遠沒有這位青年本身有趣。
『大概是可以的,但最終復活成什麼樣,需要看這東西里面到底蘊藏着多少生前意識。而且這種物質與一般的地獄生物不同,也有可能在復活過程中出現偏差。
當然了,我這裡可不是什麼無償福利機構,想要重構一個有意識的活物需要耗費不少的材料與我自身的精力。
你用什麼來償還呢?」
「你想要什麼?」
一根被拔掉指甲的蒼白手指緩慢指出,幾乎快要戳在羅狄的眼瞳上,
「我想要你-—--可惜你已經有所歸屬,強行讓你加入我們會惹來不小的麻煩。
這樣好了,我先幫你復活這東西。
然後需要你後續給我帶來類似且更好的「腦垂體」,不然的話,你會很危險的。」
「可以。」羅狄立即答應了下來。
「別再當作什麼寶貝而死死拽着了,趕緊給我吧。』
羅狄緊握的手掌逐漸鬆開,那包裹着胃黏膜的垂體被對方拿走。
「大概需要多久?」
「一般的生物,幾天就行。不過,這團垂體對我而言是很新的東西,似乎在內部還存在着某種縫隙結構,耗費時間可能會翻倍。
當然了,
你每天都可以過來,我們能聊聊天不是嗎?畢竟,像你這樣特殊的異域之人還是很少見的,和我講一講你們那邊的故事。
明天記得早點過來,儘可能在我這裡多待一會兒。」
這時,羅狄眼前的畫面已經開始晃動起來,整個空間都開始撕裂,眼前這位刑房的管理者也逐漸變得模糊。
藥效耗盡,
嗡!
哪有什麼佈道室,
眼前是第五病院的【院長辦公室】,帶有一定彎曲角度的水晶燈掛在頂部,
光頭,白皮膚的年邁院長站在面前羅狄手持着辦公室桌上的裁紙刀將自己的整個腹部都給切開了,鮮血已經淌滿了地面。
而在羅狄的面前,
那一臉驚慌的院長手裡還捧着一團黏糊丶尚未消化掉的胃囊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