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風吹來的那個聲音,聽起來耳熟。
是故意捏出沙啞嗓音的馮陽。
霍桑心中微微一動,王進一在大戰前夕,配合他籌劃自己的陰謀了。
倒地的老頭敏捷翻身起來,手裡舉着一把砍刀,衝着車頭方向走過來。
“你沒看錯吧?車裡是他吧?”
“放心,絕對沒看錯,剛纔他下來買菸,我盯住了。”
“NND,敢勾引勞資媳婦,勞資劈了他。”
車停之後,周圍出現三個男人,每人手裡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好像混跡街頭的黑道人物。
劉廣生從兜裡掏出手槍,剛剛準備瞄準,被滕英樹制止:“不許開槍。”
這個時候開槍,立刻會引起一些特殊部門的主意,比如特務處、調查科、警察局,對他們的行動百害無一利。
“霍先生,你看怎麼辦?”滕英樹搖上玻璃窗,繼續盯着前面已經走到車頭前面,狠狠拍着車前蓋的那個老頭,冷冰冰的問。
“我下去。”霍桑打開自己這邊的車門,獨自走下去。
“加藤先生,咱們真的不管他?”倪慶生疑惑的問。
“死了更好。”加藤英樹本來就對霍桑心存嫉妒,加上他是最瞭解土肥的人,任務完成之後,霍桑的作用暫時已經沒有了,死了更有利於保守他們的秘密。
“倒黴的傢伙,下去買包煙就能被人盯住。”倪慶生並沒發現他們此行出來有什麼破綻。
所有行動,他們都在一起,霍桑無法單獨活動,更沒有時間給人打電話。
唯一的紕漏,也只有在前一個路口,霍桑的確下來買過一包煙。
霍桑下車後,站在三個五大三粗、舉着砍刀的男人中間。
“殺!”其中一人下令。
三個男人舉着砍刀,從三個方向進攻霍桑。
霍桑手腳麻利,三拳五腳踢飛一把砍刀,踹翻一個男人。
兩分鐘,他又踹翻第二個男人,面目可憎的瞪着第三個男人。
第三個男人,就是馮陽喬裝改扮的,他舉着砍刀,像耍把式的賣藝人,嘴裡不停嘿嘿哈哈的吆喝着。
“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來找我麻煩,否則我今天把你卸成八大塊。”霍桑手指指向馮陽。
馮陽刀尖沖天,惡狠狠的說:“離我女人遠點,我就不再找你麻煩。”
說完這句話,他論起手裡的砍刀,迎着霍桑的腦袋狠狠劈下來。
霍桑向左後退半步,等着砍刀落下之際,右臂擡起,砍向馮陽脖頸,後撤的左腿大跨步向前邁出,躍到馮陽身後,伸出左臂,掏向前面,正好卡住馮陽的脖子。
他從後面狠狠往前一壓,馮陽撲通一聲被迫跪倒在地,腦袋幾乎貼到地面。
“還敢不敢再來殺我?”霍桑的頭同時壓低,貼在馮陽頭頂冷笑質問。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大爺饒命。”馮陽扯着嗓門求饒。
就在他求饒的同時,小聲告訴霍桑:“處座讓你查查有沒有一個叫山本的人在土肥的茶莊。”
“要是再來找我呢?”霍桑狠狠拍了一下馮陽的腦袋,側臉去看他的表情。
就在他側頭的剎那,霍桑問:“哪裡得到的消息?”
“不知道。處座吩咐,三天之內要回復。”
“啊呀,疼,大爺放了我吧,就算我老婆跟你走,我也不找了。”馮陽變成一個迫於淫威主動放棄老婆的軟弱漢子。
“滾!”霍桑站起來,一腳踹到馮陽的屁股上。
三個手舉砍刀的男人被霍桑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打得落花流水,落敗而逃。
霍桑擡頭看着後面,滕英樹坐在轎車裡,依然停留原地,並沒棄他而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擋風玻璃後面的滕英樹。
滕英樹同樣看着他。
兩人隔着車窗對視不下一分鐘。
“叫他上來。”滕英樹咬着牙跟命令倪慶生。
怎麼就沒砍死他呢?三個廢物!
滕英樹不得不面對讓他失望的結局。
沒出意外,他只能把霍桑帶回去,否則無法向土肥交差。
倪慶生推開車門下了車,衝着霍桑擺手:“上車。”
霍桑站立原地不動。
看得出他在生氣。
倪慶生等了半分鐘,無可奈何只能自己走過去,拉住霍桑的胳膊,拖他上車。
霍桑的舉動他理解。
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感覺,雖說是霍桑自己主動要求下去的,但是真的變成孤獨無助的那一刻,他同樣也會對車上見死不救的同伴失望透頂,心生厭惡。
霍桑黑着臉坐到車上,滕英樹緊咬的牙齒並沒鬆開,反而帶着更明顯的怒氣質問:“誰要殺你?”
他問第一次的時候,霍桑沒有回答,直到他連問三次,霍桑纔在倪慶生手指的指點下,不情願的回答:“仇人。”
“廢話,我不知道是你的仇人麼?原因。”滕英樹刨根問底,他需要向土肥彙報這件事。
“就是你聽到的,我和他的女人搞到了一起了。”霍桑平淡無奇的回答。
這個答案滕英樹不太相信,但是,任憑他再怎麼逼問,霍桑始終咬死這一個答案,再無改變。
“霍先生,你要是這樣的話,別怪在土肥先生面前,我幫不了你。”滕英樹只能用含糊的話最後刺激霍桑,逼迫他開口說出實情。
霍桑依然無動於衷。
轎車開進茶莊,三人一起下車,走進書房向土肥交差。
“怎麼樣?”土肥最關心的是任務完成的結果。
“全都弄好了。”加藤英樹回答。
“辛苦了,休息吧,一會吃飯。”土肥點點頭。
只要炸彈和竊聽器全都安置妥當,剩下的事情就是靜候城池被攻陷的好消息了。
“不過,我們在回來的路上,發生了一件事,不知道會不會對以後有影響。”加藤英樹瞥了霍桑一眼,他對土肥重用霍桑一事完全無法理解。
“什麼事?”土肥看出加藤的用意,不過,他依然保持着冷靜和淡然。
“在回來的路上,霍先生遭遇襲擊,三個手舉砍刀的男人追殺他。”加藤英樹幸災樂禍的說。
“爲什麼?”土肥同樣想知道原因。
這個敏感時期,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影響他的計劃。
“因爲一個女人,一個非要拋棄他男人非要跟我的女人。”霍桑帶着男人的自豪回答。
土肥無聲一笑。
他不相信這個回答,但卻想爲這個回答拍巴掌。
霍桑太聰明瞭。
“你倆先下去。”他立刻屏退多餘的兩個人,加藤和倪慶生。
“到底爲了什麼?”土肥調查過,霍桑的家庭成員單一、清白,沒有烏七八糟的爛事。
“他們是替蘇伊湄報仇的,他們把蘇伊湄死的帳記到我頭上來了。”
“爲什麼會記到你頭上?”
“蘇伊湄是重慶方面派來的,她在上面有人有後臺,出事之後必定要有交代,而這個交代,特務處又怎麼才能向重慶方面做出圓滿的交代?只有我了。”霍桑自嘲的解釋。
“爲什麼對滕先生說因爲女人?”土肥盯着霍桑問。
“他又不是RB帝國的軍人,也不是我名正言順的上峰,這麼機密的事情我不能告訴他。”霍桑耿直的個性再度表現出來。
土肥看着他:“霍先生,你還和多年前一樣,脾氣又臭又直。”
“我有麼?”霍桑指着自己的鼻子反問。
“怕死麼?”土肥話鋒一轉,問了一句讓霍桑不好回答的話。
“怕。”霍桑的回答讓土肥哈哈大笑。
他搖搖頭:“霍先生,你的毛病看來一輩子改不了了。”
霍桑略顯難堪的一笑。
他的毛病土肥知道的一清二楚,並不是他在董志海時有多瞭解,而是他在最近又對他進行過一次調查。
“這幾天住在茶莊裡,避避風頭。我相信他們很快就要撤出洛邑了。”土肥提出建議。
“撤出去?”霍桑驚訝。
“對,這場會戰剛剛開始,你們一戰區的長官帶頭逃跑,鄭、許已經被我們佔領了。”土肥洋洋自得。
“那我爲什麼要等到他們撤出去?”霍桑不理解土肥的意圖。
“爲了你的安全。”土肥堂而皇之的解釋,隱藏了他內心的陰暗。
雖然霍桑在每次執行任務的時候都蒙着眼睛,不過爲了預防萬一,假借保護霍桑之名,把他禁錮在自己的茶莊裡是最安全的辦法。
此外,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完成當前任務後,他還想從霍桑嘴裡,知道洛邑特務站的人員組成名單和行事習慣。
城池攻陷後,夾雜在平民百姓裡面,肯定會有潛伏的特務。
抓住那些潛伏的特務,是他的重要任務。
“我真的能在茶莊躲藏一陣子?”霍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當然能,霍先生是大RB帝國未來的棟樑,確保你的安全也是我的責任。”土肥看到霍桑眼中冒出的狂熱火焰。
霍桑也怕死,只要怕死就好,就能被他利用。
土肥衝着外面喊:“滕先生。”
加藤英樹聞聲走進屋子:“嗨。”
“霍先生,正式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滕先生,本名加藤英樹,軍銜大尉,你以後的行動,一切聽從他的安排。”土肥指着滕英樹說。
“他,他是,”霍桑結巴了。
“是,不過,他的閱歷不如你豐富,你以後好好教教他。”土肥說完這句話,眼睛掃了一眼加藤。
加藤衝着霍桑微微鞠躬:“請多多指教。”
這句話,純粹是一句面子話,土肥當着霍桑的面,明確了他的真正身份和權力,從此以後,他在霍桑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了。
“加藤,霍先生從現在開始住在茶莊,你去給他安排一個住處。”
土肥的話讓加藤震驚。
“他,住在這裡?”加藤的手隨便指向外面。
這座茶莊,是RB人在洛邑的據點,和最高指揮部。
加藤一直對霍桑懷有敵意。
讓霍桑住在這裡,不怕養虎爲患麼?
土肥狠狠瞪了加藤一眼。
加藤立刻鞠躬,高聲回答:“嗨。”
“安排之後,一起吃晚飯。”土肥交代。
一起吃晚飯,是他之前已經安排好的。
“嗨。”
加藤回答後,帶着霍桑走出來。
他睥睨着霍桑,生硬的問:“霍先生用了什麼詭計,讓土肥先生把你留在茶莊?”
“我實話實說,不信你去問問土肥先生。”霍桑輕而易舉頂回加藤。
用土肥壓加藤,加藤只有翻白眼的份。
“哼哼,”加藤冷哼兩下。
他報復似的帶着霍桑走到很偏的地方,指着一排屋子說:“這裡的屋子,你隨便挑一間。”
“隨便挑?”霍桑挑眉反問。
一排屋子一共七間,其中六間開着門,他的隨便只有一種選擇,最靠東邊的一間,關門的那間。
只剩那間沒人住。
“那就那間好了。”他的挑選恰在加藤意料之中。
加藤冷笑的點頭。
最東頭關門的那間,漏雨、透風,是住在這裡的五個廚師和一個養狗的人挑剩下的。
“所有人都出來。”他擡高嗓門喊道。
六間開門的屋子裡,迅速跑出六個人,整齊站在加藤面前。
“這位是新來的霍先生,住在最東面的屋子裡,你們以後互相照應一下。”他礙於霍桑的身份不得不說。
“嗨。”六個人齊唰唰回答。
其中包括老郭和南六巷的霍桑。
“好了,你們幾個去做飯吧。”加藤擡腕看看手錶,到做飯的時間了。
對新來的這五名廚師,加藤給他們立下的規矩是,每天三餐只有到點才能進入廚房,並且必須五個人一起出入,出現任何問題,連坐處罰。
“嗨。”又是一聲齊唰唰的回答後,其中五人離開這排房子,只剩下一個敦實的男人站在原地沒動。
加藤看了一眼,沒再說話,轉身離開。
霍桑在加藤走遠之後,衝着留在原地的那個敦實男人自我介紹:“你好,先生,鄙人姓霍,單字一個桑,桑樹的桑。”
說話的時候,霍桑很注意觀察對方的臉。
對方一臉憨笑,衝他點頭:“我姓李,他們都管我叫老李頭,你也這麼叫就行。”
他的言語之間,完全沒有對霍桑這兩個字的驚訝。
霍桑第一時間得到印證,南六巷的霍桑進到這裡,肯定改名字了。
“老李頭,那我先進去了。”霍桑指着最東頭的房間說。
“好,有事叫我一聲,對了,這裡的規矩,白天不能關門,你記住啊。”老李頭指着其餘六間全都敞開的門,關切的說。
“我知道了。”霍桑告別老李頭,走進自己的房間。
房間地方很小,只放了一張牀、一個存放衣物和雜物的櫃子和一個臉盆架,剩下的空間僅夠一個人轉身。
牀邊,有一個窗戶,木框已經變形,窗棱上糊着的紙破爛不堪。
這些還不算什麼,鋪在牀板上的一層薄薄褥子已經長了臉盆口大的一片黑色黴點,散發出刺鼻的味道,一看就是長期潮溼的結果。
霍桑能夠想象得到加藤英樹此時的得意,但是,加藤或許不會想到,他報復的舉動不過是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愚蠢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