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一連響了好幾聲,依依滿的看了看牆壁上的鐘,都快九點了,難道還沒起牀嗎?雖然是週末不用上課,可是這個時間很多香港人都起牀了呀!
正想着,易青接起來了:“喂,哪位?”
依依聽到易青的聲音,頓時高興了起來,不知怎麼的,以前放假分開一個多月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想,她悄聲道:“喂……是我啊,大壞蛋,你想我了沒。”
“咳咳……咳……”易青連忙在那頭假裝咳嗽了起來,大聲道:“啊!依依啊?香港好玩嗎?我跟孫茹和嫺兒在這裡吃豆漿油條呢!滿手油,接電話慢了。”
哦!原來說話方便,孫茹和楊嫺兒都在旁邊。依依有點失落,總不能再和他說些什麼親密的話吧?
她只好隨口道:“那你們在幹嘛呢?”
其實易青昨天晚上看金像獎頒獎晚會看遲了,就在依依家沙發上睡了,孫茹和楊嫺兒陪周媽媽說了半夜的話,後來兩人就在依依的牀上睡了。三人一早起來,周媽媽昨天實在做的太累了,連碗都還沒洗。孫茹和楊嫺兒幫忙洗了碗,三人又一起下來吃早點,準備吃完了給周媽媽帶一份上去。
不過易青這時忽然想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他笑道:“我昨天想了一夜,想到了下學期我打算拍的新戲地劇本。我正準備跟小茹她們商量呢!你知道啦,現在你可是家喻戶曉的新玉女紅星了。要是我們再不加把勁,將來陪你出門只好做陪襯啦周小姐!哈哈……”
依依聽到那邊傳來易青的笑聲,孫茹和楊嫺兒也在笑。她嬌嗔道:“去你的!給我好好寫!女主角地戲要寫的難一點,性格多面一點。演起來過癮我叫華姐收你雙倍片酬。”
她心情又高興起來,本來她就不是小心眼的那種女孩,她剛想再跟易青說點什麼,那邊已經在搶電話了,然後是傳來孫茹的聲音:“依依,親愛的,你昨天晚上好迷人哦!哈哈哈……”
孫茹講完又換楊嫺兒,好容易兩個人都講完了,電話回到易青手裡,沒說兩句。易青就說道:“算了算了,反正後天你就要回來了。見面再說吧!我們要給你媽媽帶早點上去,再說豆漿全涼了。放心吧,你媽媽這裡有我照顧的,大孝女!”
依依應了一聲,心有不足的把電話掛上了。她噘着嘴想了一會兒,真覺得有些煩。她一點也不吃孫茹的醋,更不怪易青。可是總是覺得,好象心裡少了點什麼。她隨手抓過一個枕頭,用手指點着,輕聲道:“死易素!臭易青!打你,戳你,大壞蛋。大色狼……”
“哇……誰得罪了你,一大早在這裡打小人啊?”說話聲中,寧倩華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依依沒什麼住酒店的經驗,門沒關好都不知道。
依依被寧倩華嚇了一跳。一看是她纔不好意思的道:“寧倩華,吃過早點沒有?”
寧倩華笑着舉起手上地外賣,道:“給你買上來了。鮑魚雞粥。怎麼樣?”
“哇,一大早就吃這麼好,”依依笑道:“好奢侈哦。”
寧倩華道:“還有更奢侈的呢。我一早就做了一件大事!”
“什麼事啊?”依依接過雞粥,順口問道。
寧倩華笑道:“我剛剛跟王家偉地秘書約了,王導呢,有意思請你出演他明年的新戲。已經確定的男主演有金誠伍和樑超偉!”
“啊?”依依有些意外的看着寧倩華,道:“我們昨天晚上不是說好了,明年之前不接戲嗎?”
寧倩華道:“什麼啊,是不接那些隨便的商業片,不接黑幫戲而已。王家偉的戲怎麼同。他是出了名的在演員片酬方面肯下大價錢地人;更重要的是,王家偉是戛納電影節的寵兒,法國人已經把他的電影上戛納看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件車納少了王家偉的華語電影,都會覺得整個電影節少了什麼一樣。你想想,如果你明年能以王家偉的女主角身份在坎城電影節露面,這意味着什麼?一夜之間,你就可以成爲比肩世界頂級女星的演員,而且大家談起你的時候,會說你是演藝術片地。想想看!二十歲到的實力派演技女星,到時候你再拍戲,整個身價可就大大不同了!就連張子儀都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啊!”
依依望着寧倩華熱切地眼神,砰然心動。這樣的一條路,正是依依夢寐以求的。她倒不是急着上位出名,但是她之所以當初拒絕趙保剛的電視劇,昨天又拒絕杜其峰的黑幫戲,就是爲了給自己選定一個好的定位。
如果能以一部純藝術影片在電影藝術之都法國戛納成名,這就意味着她可以成爲觀衆概念中象朱裡葉比諾什,象章曼玉一樣,以藝術女星爲形象定位的國際女演員。也就是說,將來她就可以自在的挑戲來演,哪怕一年只拍一部,或者兩年一部……這樣可以避開無數商業圈子裡的各種紛擾,專心的享受拍戲的樂趣,把精力更多的放在角色本身上,這正是依依一直希望的生活、工作方式,是實現她“做演員不做明星’的夢想的最佳捷徑啊!
寧倩華道:“你知道杜其峰爲什麼突然現身今年的金像獎之夜?這八成跟前年他的《龍城歲月》在戛納被人冷落有關。去年、今年,他又拼命的削尖腦袋,把自己的電影送去多倫多,送去威尼斯參加電影節,希望能夠拿下一個大獎,結果到處碰壁。到哪裡都得不到藝術界的肯定。其實以杜其峰今天地地位,在商業片裡他能得到的東西已經全得到了,他是不甘心被人家說一句他杜大炮只是個不懂電影藝術的商業片尋演,所以一連幾年到處在各大電影節轉。這次破例出現在金像之夜就是要擺出高調參加亞洲乃至世界一流電影節的樣子。做給那些評們看,做給全世界看地。我說他的事是什麼意思?依依啊,象杜其峰這樣苦苦熬了這麼多年的一流商業片導演,尚且爲了車納,爲了晉身世界頂級藝術國如此鑽營,現在你二十歲不到就有這個機會,你要是不珍惜,真是傻到家了!”
依依猶豫着想了又想,最後勉強笑道:“可是……可是易青也很需要我呀!而且……哪有那麼容易,王家偉只是說約談。要是誰都能被他選上,或者選上了誰都能轟動戛納。那世界一流藝術女演員是太多了。”
寧倩華知道依依動心了,她神秘的一笑,道:“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了。王家偉看人的眼光何等毒辣,又是內心何等高傲的人。他肯花時間見我,已經說明他對你非常感興趣了。事實上,看過你在馮曉剛的戲那段商場追逐的戲的任何人,都一定會對你印象深刻地。我對這件事非常有信心的!你只要等着拿到劇本以後好好演就是了!”
依依心裡七上八下地。還是拿定主意。她知道沒法找易素商量,以易青的脾氣和對她的感情,只要一跟易青說了,易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鼓勵她以自己的前途爲重。拍王家偉的藝術電影,去戛納亮相,這是什麼意義?一步登天啊,易景非得樂瘋了可。
寧倩華看了依依兩眼,嘆道:“算了,乾脆我坦白說了吧。本來昨天晚上之前。我還沒有這麼大膽的想法,畢竟你跟王家偉沒有接觸過。我呢,雖然以前靠着‘哥哥’張國容地關係曾經和王家偉有點交情。但是如果你在藝術上不合他的意,也是沒希望的。但是,昨天我聽你說了那些關於易青的事,就突然萌生了要幫助你抓住愛情的念頭。”
“抓住愛情?”依依訝然道:“這跟拍戲有什麼關係。”
“傻丫頭。”寧倩華象個大姐姐一樣拉着她,道:“女孩子在你這個年紀,總會把一切想的很美好,知道現實的殘酷和人生的無情。我跟你說,孫茹當然是個非常好的女生,我也相信你們感情比親姐妹還好。但是你要記住,再好地朋友,只要她是女人,老公和男朋友是沒辦法分的。將來不見得就是孫茹會跟你搶,但是如果你在這場戰爭中輸了,老天會自然判你出局的。你想想,孫茹是什麼人?她是中國第一電影世家地唯一繼承人,她含金鑰鑰出生的。你呢?一個小地方長大的窮女孩,你能跟她競爭嗎?現在你們都還在讀書,一切還可以風花雪月,可是畢業以後呢?人生的抉擇轉眼就殺到眼皮底下了,你逃避不了的。所以,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提高自己的身價和地位。將來有一天,你要能以一個國際巨星的身份,成爲你的心上人在生活和事業上的巨大助力,纔有機會跟孫茹平起平坐的競爭一番,你懂不懂?”
依依默然聽完了寧倩華的話,每一句都打在她心坎上。寧倩華真是她的知己,把她內心深處最深的慾望和最脆弱的地方全給找到了。她終於下定決心,道:“那,華姐,你約了王導什麼時候?”
寧倩華欣然笑了,道:“王家偉是個非常顧家的人,他每天早上都要和他太太、小孩開車上山頂飲茶。我們這就去吧!”
……
易青和孫茹、楊嫺兒吃過了早點,拿着打包的豆漿煎餅油條往樓上走。
孫茹拍着他的肩膀道:“喂,你搞什麼鬼。你什麼時候有什麼劇本跟我們商量了?跟依依亂吹牛。”
易青道:“昨天晚上剛想的,還沒來得及寫呢。我今天中午約了吳司遠先生吃午飯,他要跟我談新戲的事。我想總得有東西交差吧!”
楊嫺兒好奇的道:“哪你想拍個什麼戲?告訴你,要構圖和美術發揮空間大一點的,過癮的話本小姐拆了你!”
易素長嘆道:“救命啊!剛纔依依說要女主角戲難度大一點,你現在又要求美術發揮空間大一點。我們才三百萬本錢,你要弈多大的製作啊!看把你們一個個能耐的,都狂得沒邊兒了。”
孫茹和楊嫺兒挽在一起哈哈笑道:“那就是你的事了。你要不把我們幾個全照顧滿意了,我保證你的下場一定很淒涼。”
易青道:“我倒是有點想法了,不過等和吳先生談過再說。還不知道拍攝條件允許允許,租租的到場地呢?”
“租場地?租哪裡的場地啊?”楊嫺兒好奇的問。
……
“奧運場館!你要租用奧運場館?”吳司遠被易青的話嚇了一他跳,差點把鮮蘑湯噴出來。
他們吃飯的地方在五星級的王朝大酒店,環境高雅幽靜。易青今天特意換上了自己的一千零一套西裝,一本正經的來和吳司遠談,結果一開口就嚇了這位大亨級人物一跳,引得周圍的客人紛紛向這邊注目。
易青用叉子攪着大蝦沙拉,笑嘻嘻的道:“吳先生還有什麼辦不到的,我聽說先生做監製,藉故宮來拍戲都借過,新修的幾處奧運場館,也沒有什麼怕損壞的照西。以您的能量,加上韓山平主席的人脈,租來幾天不是大問題吧?”
吳司遠想了一會兒,終於展顏微笑道:“你小子。模樣倒挺忠厚,看來將來也是個會佔便宜撈錢的角色。明年全世界都在關注奧運,你要是緊跟在奧運後把這個題材的戲拍出來,光是讓觀衆看到那些熟悉的奧運場館這個噱頭,就能吸引不少好奇的眼球了吧?”
易青笑咪咪的道:“我這點道行,哪裡逃得出您老的法眼呀!您一個人,起碼頂三千萬本錢!這麼好的發行人不知道用,我可真成了棒槌了!”
吳司遠道:“過有件事情我今天來是要跟你說清楚的。那天場合太隆重,你家老爺子沒來得及告訴你。韓主席只在你的電影裡掛個出品人的名字,反正中國現在有一半的電影都是掛他名字出品的。而我,最多讓你在字幕裡放個顧問的頭銜。我只負責監督你用錢,還有在整個過程中你有什麼操作上的問題,實踐經驗不足的部分可以來問我們,但是我們是不會參加創作的。包括出劇本、請人組班子、選景到最後拍攝,全部由你自己獨立完成。”
易青楞了一下,他本來以爲孫老爺子是請吳司遠做監製的,他還在考慮這麼大的腕酬勞怎麼辦——三百萬分一半給他也不夠啊!
這麼看來,孫老爺子真是深思熟慮。要是請這兩位巨頭參加創作,哪兒還有易青和孫茹這些孩子說話的份兒啊?就算拍好了,人家也會說是吳司遠導演拍的戲,給年輕人掛個名而已。當初陸闖師兄拍《尋槍,雖然得了獎,可是人家全都說這個獎是江文得的,就是一個例子。
現在只是讓吳司遠和韓山平用自己的經驗提點一下易素,給他獨立創作權,這纔是對他真正的鍛鍊呢!
吳司遠又道:“我實話跟你說了吧。老韓幫孫老師做事那是天經地義的,沒錢拿也應該,而我那部分,孫老爺子已經單獨算給我了,否則你這三百萬可請動我。小易。你要體會你師傅的良苦用心啊,他對你地期望真是非常的高。”
易青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道:“我一定會盡全力做齣好戲給孫老師,也給各位前輩老師看的。”
吳司遠道:“現在地觀衆說不好伺候還真夠麻煩的。但是說好伺候他也好伺候啊!你看你們電影學院的寧豪,一個學圖片攝影的,從好萊塢電影裡面模仿搬套了點東西來,不就大獲好評了嗎?我們對你的要求,只要你在票房能接近那塊瘋狂的石頭就行了。”
易青雄心勃勃的道:“寧豪那個片子,只是在網絡上口碑風評不錯。只能說它適合時下網們的欣賞趣味,比起那些兩億俱樂部的電影,他的票房只是十分之一而已。我有信心超過他!”
“嗬!這麼有把握”吳司遠笑道:“在我面前這麼說就算了,將來在媒體面前說話可別說地這麼滿。過,我知道你身上沒有那些學院派的又偏執又孤芳自賞地毛病。我在你們學院的學報上看過你那些人本主義觀念的論文了。雖然有點書生意氣,但是觀點相當精闢啊!希望你能做到雅俗共賞。別拍一部晦澀深奧的照西出來爲難觀衆。”
易青微笑着端起紅酒酒杯,舉杯平視,向這位中國影壇以務實著稱的前輩致敬。
……
吃完飯,易青向吳司遠告辭,留下了自己的聯絡號碼,走出了酒店。
早春的寒風還有些涼意,易景身上卻暖洋洋地。他撥通了何風的電話。請他上午作曲課完了以後,來電影學院找自己和大家一起去吃午飯;然後,易青再給孫茹打電話,讓她通知羅綱、楊嫺兒他們幾個,中午一起吃飯談事情。
今天是週末,只有念音樂學院的何風有課,說起來,現有的幾個能幫忙的朋友,專業最強的就是這位青年音樂家了。畢竟他是從維也納剛剛回來,又曾經給新版《紅樓夢做音樂設計的世界級錄音師、演奏家、作曲家。
只可惜小云不在,易青有點惋惜的想。不然就可以多寫一個女角色的戲了,過轉念想想,這個丫頭就是在,估計也不能象依依那樣好打發,依依肯定是全程免費地了,小云想要免費,感情再好恐怕也難了。
易青就在這些興奮的胡思亂想中回到了學校。他自己坐在圖書館裡,又把要辦的事思路理了一遍,然後想了想劇本地事,看看差不多時間了,才向給孫茹發了信息。
孫茹很快打電話過來,原來何風和李佩佩已經跟孫茹他們在一起了,就等易素,大家約在學院門口見。
易青連忙去大門口跟大家會合。最近北京很流行吃肥祟火鍋,他們在附近找了一家綠原小肥祟,點菜要酒,熱乎乎的坐成一圈。
易青道:“咱們幾個也好久沒有這樣聚在一起吃頓飯了。今天我爲什麼請大家吃飯想必也都心裡有數了吧?毛主席教尋我們,我們都來自五湖四海,爲了同一個革命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大家聽他背語錄,都哈哈大笑。楊嫺兒瞪他一眼道:“別拿偉人開玩笑!”
易青接着道:“今天來就是跟大家說說,明年我和孫茹拍戲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孫茹的爺爺孫教授,拿錢給我們拍戲。我們這些做後輩的,一是不能辜負老人家的希望,二來這可說的上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現在的電影學院和整個影視圈,有哪批年輕人有我們這麼好的機會,沒出校門就有人肯投資讓我獨當一面。”
楊嫺兒雖然早就知道孫老爺子和易青、孫茹之間的關係,聽易青這麼說,還是酸酸的看了孫茹一眼。
易青道:“我先徵求大家的意見。電影在今年國慶前後開拍,大約在春節前後放映,也算個賀歲檔,緊緊跟在奧運會之後。時間上大家能配合嗎?”
何風笑道:“這小子真賊。他提早半年通知我們,不就是想讓我們把所有的事都推掉,把時間空出來嗎?”
“人有時候太坦率了怎麼那麼招人煩哪!李佩佩,管管你們家樂聖。”易景笑道:“我們這裡的人才還挺全的,導演、美術、攝影、錄音都有了。”
………不過,麻煩的事。我們這次手上本錢太少,如果按照國內常規的薪資標準,整個劇組班子建出來,再加上我們大家的酬勞,估計要一百萬下,這還是保守估計。這樣一來,我們能用在電影上的資金就少了很多了。”
楊嫺兒指着易青笑道:“你們大家聽聽,這周扒皮,我說這麼好請我們吃飯呢,原來一頓飯就想讓我們當免費苦力。”
李佩佩抿嘴笑道:“楊大小姐,您就別裝了。我看呀,你和孫茹兩個,倒貼錢也肯做的,不受片酬有什麼關係。”
孫茹和楊嫺兒被說中心事,頓時飛紅了臉。易青也不在意,他接着道:“我可不是想讓大家白乾。天地良心,我只是想讓大家換種賺錢的方法而已。我想,我們大家能能用一種技術合股的方式。等於說有孫老爺子給我們出了錢,我們出力,如果賠了錢,大家一起承擔責任,孫老爺那邊,我一個人去交代;要是賺了錢,我們大家來分。至於怎麼分,憑各人的技術貢獻我們事先分派股份,簽下合約,到時候無論賺多少,按比例分錢就是。”
“股份制?”孫茹笑道:“這個挺新鮮呀!”
易青道:“我提個方案出來,大家看行不行。這部戲是孫茹家裡出資的,她佔30%我作爲導演佔20,楊嫺兒負責服裝、化妝、道具三個部門,從組班子到創作全是她負責,工作最重,她也佔20%其他的30%,攝影師、錄音師、女主演各佔10%……大家看這麼分配行不行?”
“不行。”孫茹第一個反對,道:“要說出資,我爺爺這筆錢是給他徒弟的,跟我這個孫女根本沒關係。再說了,哪有一部戲副導演比導演拿的還高的。我和易景佔的比例要倒過來,他30%。我5020%”
孫茹一說完大家都紛紛附和,就工作量來說,其他分法都非常合適,但是做尋演的跟做美術的一樣多,好象有點說不過去了,何況易素還同時做的編劇的事呢。楊嫺兒就說道:“要是易青拿20%。我是怎麼也不敢拿跟他一樣的了。”
最後推了半天,李佩佩煩了,隨口道:“你們兩個還推讓什麼呀,再過幾年都快成一家人了,走這形式幹嘛!”
孫茹急了,來掐李佩佩的臉,嗔道:“今天就把這爛嘴的小蹄子下鍋涮了,我負責再幫何師兄介紹一個。”
說到最後,易青終於妥協了,決定跟孫茹對半分,他和孫茹都各佔25%。
商量好分錢的事,實際上易素已經省下了一大筆,幾個關鍵部門的頭不用在三百萬裡給錢,剩下的各部門工作人員的薪水、加上配角演員和羣衆演員,基本在五十左右就能搞定了。
說完了這件事,羅綱道:“別的都不用急了。急也急來,設計美術、音樂方案、選景取景、演員走戲……這些都得等劇本拿出來了再說。易素,你什麼時候寫本子出來。”
易青道:“我想過了,我不寫本子。”
“啊?”大家嚇了一跳,孫茹道:“你怎麼學好,盡學香港人拍戲不帶劇本哪?”
易青笑道:“不是這麼個意思,我在你家裡,不是說過我構想的未來中國劇作創作的模式嗎?”
易青道:“我會盡快拿出一個故事梗概來,然後,我們按照好萊塢的模式,在電影學院的文學系請十位會寫劇本的高手來。在他們當中選擇年紀大有經驗的作爲主筆,其他九位協助,一個專門負責人物,一個專門負責劇情,一個專門負責臺詞,一個專門負責喜劇包袱……總之根據具體劇本的需要和每位編劇的特長,進行分工不合作……”
“分工……不合作?”楊嫺兒訝然道:“怎麼是合作。”
易青笑道:“這些酸文人個性那麼強,在一起合作誰也不服誰,還不打起來啊?我讓他們分頭寫,每人拿出一個自己所負責任務的草樣來,然後我再將這些草樣根據我自己的導演構想組合起來。其實劇本還是我自己寫,但是所有的臺詞、劇情轉折點、人物個性化的語言的行爲,都是非常典型的、非常精彩的。這種做法,纔是真正符合中國現實情況的利用羣體智慧的模式,而不是照搬好萊塢。”
大家低頭想了一會兒,好萊塢典型電影的編劇方式就是這樣由幾個人分工合作,但是常常因爲意見不統一而使一些劇本流產,或者拖延時日糜久,影響進度。易青的這種做法,實際上是把處置劇本的權利交回到導演或者主編的手裡,等於給創作者加了十個參謀,應該還是值得嘗試一下的。
孫茹想了一下道:“那酬勞方面呢?”
易青道:“我們學院的文學系學生賣箇中短篇幅地劇本差不多是五千到八千,我們這個戲只要他們寫十分之一。也給他們一人八千,照高了給。但是一開始只給一千定金,告訴他們寫不精彩不收貨,不給剩下的錢。這件事就請咱們孫大小姐去辦吧!你不是跟文學系的帥哥們很熟嗎?”
孫茹白了他一眼道:“這可是得罪人的活兒!誰知道寫成什麼樣叫精彩。精彩到什麼長度你肯點頭?”
易青給她夾了一筷子粉絲,道:“沒有難度地事我也不會叫你去做的,大小姐。總之現在吃粉絲,將來事成了就請你吃魚翅。”
羅綱是這裡面平時最愛說話的一個。從一開始說事他就埋頭在吃,半斤一盤的祟肉片他已經吃到第五盤了,這時候才騰出嘴來問了一句:“咱們到底拍什麼片?”
易青同情的看着他,真不知道這位飯桶兄在食物資源匱乏的日本是怎麼活過來的,他一個人吃一頓夠十個日本人吃的。易青道:“我想過了,老爺子拿錢投資,總能拍藝術片賠本。所以我們還是要拍賺錢的商業片。至於什麼樣的商業片呢,我想功夫片、古裝片、警匪片這些類型都要場面戲。三百萬怎麼也不夠,所以只能拍都市劇。都市劇無非是悲劇、喜劇、正劇。普通地正劇要票房高比較難,那要賺錢只能是煽情的悲劇或者喜劇。”
“悲劇吧!”楊嫺兒隨口道:“易青最擅長煽情。”
易青道:“要我寫,當然悲劇比較好寫,要寫點感人地東西是很容易的。但是奧運會剛完,大過年的,哭哭啼啼的多掃興啊!所以,基本沒什麼好選擇的。我們只能拍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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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茹笑道:“你還真會給自己增加難度。”大家都知道喜劇是各種劇種裡最難寫,最難拍的。一個人要搞點故作深奧的東西其實比較容易,但是真要弄點東西,既不庸俗,又能讓大夥兒由衷地笑出來,這個就非常不易。有的喜劇片,是惟恐別人不笑,使勁胳肢着人家撓人癢癢的勉強人笑,那種感覺就象言情劇不知道怎麼感動觀衆,就讓演員從頭哭到尾的道理一樣。
易青道:“所以你一定要幫我找文學系裡最擅長寫笑料的。至少找三個。另外這部戲的基礎故事我已經有數了,我覺得這裡面喜劇的元素還是很豐富的。”
羅綱喝了口冰啤酒,舔了舔油嘴。道:“你說的這好那好,到底什麼時候拿出劇本小樣來給我們看看。”
“明天。”易素道。
……
易青跟大家吃過午飯,交代了他們幾句,也沒讓孫茹送,自己打了輛車回到住處。他先給依依打了個電話,兩人膩歪了幾句。
然後,易青就把手機關了,大門緊閉,從現在開始到明天早上,他要閉關寫劇本了。誰也不見,誰地電話也不接。
無論戲劇還是電影,各類型劇種之中最難的是喜劇,難編難尋難演。
事實上,現代電影理論對於各種類型片和劇種的研究都取得相當地成績,只有喜劇,基本還是空白——這當然是跟其他劇種相比。
一般創作中所認爲的喜劇的基本創作規律,也就是如何能產生喜劇效果——在已有的有限的研究中,方法無非兩種。
一種方法是設計出一種特殊的情境,能使目標人物陷入某種窘迫可憐的境地,突顯出其猥瑣可悲的一面。這種方法周星池就經常用,並且常常和無厘頭手段結合在一起。比如一個人很開心的吹蛋糕上的蠟燭,結果蛋糕下面裝個彈簧彈上來,整個蛋糕拍在他臉上;又比如象《功夫裡胖子和阿星去拿飛刀標包租婆,結果刀柄飛出去了,刀刃插在阿星身上等等……
這種方法是利用了人性中狹隘的一面,因爲世人多喜歡看別人比自己差比自己慘,越是卑微的小人物陷入窘境,越能使人們對比之下覺得自己真是高貴幸福,所以產生愉悅的情緒。
另一種方法則高深一點。是通過某種對現實社會的現象的放大或反射,對現實中的不合理進行諷刺。例如在張一謀的《片菊打官司裡有個情節:片菊問一個律師:“你是幹啥的咧?”律師說:“你給我錢,我幫你打官司,法院就能給你個說法。”秋菊就恍然大悟:“那你就是天天在這收錢,收了錢就給人家個說法?”
這種辛辣的諷刺現實往往能令觀衆會心的一笑,產生較久的幽默效果,但是又會啓發人深思感悟。當然,這樣的橋段一個商業電影裡不能太多,不然就成思想性藝術片了,觀衆會發悶的。
創作上來說,專業不專業,寫的好不好,其實功夫都不在動筆之後,而在於那個思索的過程。很多人從表面上看以爲電影是由故事情節、橋段、對白構成的,往往用一種堆砌拼湊的方法,把某個創意點和橋段用故事情節串接起來。
早期的香港電影和一部分國產電影就是用這種方法編寫劇本的。結果出來的東西粗製濫造,慘不忍睹。
這類的創作方法是從外在向內在思考,因爲凡事看表面膚淺的東西總是容易的。而專業的創作方法則是從內在思考開始,從內淋往外發展,最後得出整個劇本。
易青寫劇本的方法,是先根據要拍的戲的需要,確定受衆也就是觀衆的基本構成。比如這部戲是賀歲檔,那就是以普通城市居民爲主要服務對象;第二步根據受衆構成和劇種需要設置人物,這次的戲是喜劇,又是拍給普通老百姓看的,所以主角只能是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就是大家一看都覺得他不如生活中的自己那種,第三步,對人物進行規定情境的設定,尤其是設定人物性格,第四步,根據人物性格編寫故事情節,故事是人和人組成的故事,情節是由人物與人物在性格和慾望的驅使下碰撞出來情節,是自然產生的,而不是作者編出來的;第五步是根據故事情節編一些出彩的創意和橋段,整理人物臺詞,進行最後修改。
這樣五步,一部戲的劇本就寫出來了。
現實中很多寫劇本的、寫影評的,他們的思路完全是反過來的。他們以爲橋段和創意是天上掉下來、或者是幹想出來的,有了一個創意然後去編故事,有了故事往裡加人物,結果寫出來的東西亂七八糟。
什麼是人本主義創作觀。易青的理解就是,任何藝術作品都是——人創作出來的虛擬的人做給人看的。也就是說,創作者要用正常人的思維思考,寫出來的東西要以人的思想和行爲爲核心而不是以故事情節,拍出來的東西最後的目的是給觀衆看的而不是給深奧的藝術理論看的。
易青想起那天他和孫茹在學院門口看見一個買餛飩、油炸糕的小販,挺清秀的一個年輕人,哭哭啼啼的數落世道不好,生意不好做,要活不下去了。他恨恨的說:“我就是自殺死,也得拉幾個當官兒的當墊背,弈個土炸彈,炸死丫的!”
易青很早就想寫寫這個典型人物了,在他的幻想中,他希望給這個可憐的年輕人一份愛情,一個大生意,一個美好的結局,用一種幽默詼諧的方法。
易青拿出一本嶄新的黑皮筆記本,這是他專門買來做導演筆記的。他鄭重其事的點上一支中南海香菸,然後提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他第一篇導演手記——
〈兩個人的奧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