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香港電影二十世紀末跨越到二十一世紀的最傳奇神話之一。
他是票房靈藥,草根英雄,是平民中冉冉升起的巨星。
他是喜劇之王。
真正喜歡他的人,他的粉絲早上起來照鏡子的時候要喊:“豬啊!”
看到一條小狗要叫它“旺財”,看到蟑螂要叫“小強”,別人對你說話要說:“收到!”
問人名字時說:“你媽貴姓?”
自己朋友看上一個女孩時對他說:“幫主,品位太差了吧?”
向一個女生表現傾慕之情時說:“那我們大家立刻開始這段感情吧!”同時還要說:“小姐,不可否認我長得很醜,可是我很溫柔,而且永遠不會說謊。”
聽不懂別人說的話時,要說:“我懂了,你神經病!”
給人講故事的時候要說:“五百年前我是至尊寶你是白晶晶,神秘的戀情從橋頭的一點火開始……接下來的發展,我可以大膽的用一句峰迴路轉來形容……”
看到別人打架,勸架時要說:“喂喂喂!大家不要生氣,生氣會犯了嗔戒的!”
天熱睡不着覺時說:“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當佩服別人時說,”我Kao,I服了You,,,在路上聽見有人打招呼時說:“跟我說話嗎?不是跟我說的吧?認錯人啦!”
給別人看一件東西時說:“你不信?隨Look,”
吹牛地時候說:“論智慧跟武功呢,我一直比你高一點點……”
失戀的時候對別人說:“感情破裂了。”
看到不爽的網絡小說的時候說:“哎哎。你給我點時間,我吐啊吐啊就習慣了!”
看到變天要說:“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啦!”或者“好大地棉花糖!!
別人請你幫他帶東西的時候要說:“你要讓我拿點信物給他看。你有什麼項鍊啊,首飾啊,金銀珠寶啊,月光寶盒啊什麼的……”
跟人打架的時候要大喊:“我是女人哎,跟我玩真的!”
看到留鬍子的人要說:“看在你做太監做到長鬍子這麼有突破性,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也無妨啊!”
……
綜觀整個華語影壇,乃至整個世界影壇,沒有一個電影家能夠有如此之多的電影流行語風傳於世,膾炙人口。他的存在已經是一種文化現象,他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十月底的這一天。在人潮熙攘地北京首都機場,由電影學院、中戲、北大電影社、人大學文學社、北京星迷協會自發組織的上百名高青生自發組織地歡迎周星池一行的隊伍。拿着各式各樣的橫幅,在機場排隊迎候。
在他們兩邊,密密麻麻的擠着一羣羣的北京各大中小以及小到不能再小的媒體記者,高舉着攝像機、照相機,都等着周星池走出閘門的那一剎那。
易青和孫茹帶着依依那個表演班地同學跟北大電影社的人站在一起。
路威和阿鼠他們已是多時不見了,這時倍感親切。
易青今天的任務就是要代表學生會給周星池正式下帖子,讓他來電影學院看電影學院學生排的後現代主義先鋒話劇《大話東遊。
周星池這次來北京來主要是爲《功夫2》做宣傳。首映之前要循慣例在電影學院放一下,開個座談討論會,然後在北京舉行內地的首映禮;接着是去北大演講,這是周星池續2003年之後第二次登上北大大講堂,然後安排去一些高校跟星迷見見面。北京十月底的天氣已經漸漸轉涼。機場大廳穿堂風很大,吹得條幅獵獵作響。
大家等了半個多小時,這班飛機上的人都走完了,才從裡面影影綽綽的走出來一羣香港客人。
記者們連忙舉起機器一陣狂拍猛照。
易青和孫茹在人羣中張望,只見周家班來了星爺的經紀人田企文,還有合作人李立持。以及酷似李小龍地陳國坤、胖子林子驄,還有七八個叫不上名字的熟面孔,可是就是不見星爺本人。
易青一拍手。回頭對電影學院的同學以及路威、阿鼠兩個道:“得了,回去吧!這些討厭地媒體,要是他們星爺也不至於出現。”
這時閃光燈亮起的頻率已經慢了很多。幾乎所有人都發現周家班一行人裡少了主角。隨即各種詢問的聲音此起彼伏。
李立持簡單的對記者們回答道:“阿星兩天前已經坐飛機先過來了,你們知道嗎?我們以爲你們是知道的。”
記者們恍然大悟,星迷們紛紛惋惜不已。
易青肚裡暗笑,周星池爲人低調,而且非常討厭應酬記者是出了名的,現在大陸國內的記者也越來越向香港狗仔隊靠攏了,隨便簡單的一句話當就能,改成嚇死人不賠命的炒賣點,難怪周星池要避開。
易青他們怏怏的離開機場。新近發了財的依依代表易青、孫茹請路威和阿鼠吃了頓飯。
下午一點多,易青他們回到電影學院。孫茹又興致勃勃的組織大家排練。學表演本身就是件很好玩的事,尤其是最近大家排周星池風格的戲,整天嘻嘻哈哈的在一起,都很喜歡這種氣氛。很多時候他們都象在排練,象在開rty。於是易青和依依召集起大家,大夥兒進了劇場。這次的演出劇本是易青給出來地。基本的創意也是他,所以孫茹自然成了執行導演,具體的細節都是她排練的。
易青袖手旁觀,樂得清閒。孫茹看着易青翹着二郎腿偷懶。越想心裡越不平衡。間隙地時候跑過來道:“喂!起來大木頭!給我買汽水去,我喝可樂,給依依帶瓶綠茶,快去!”
易青唉聲嘆氣,還在那裡發懶,孫茹瞪着他道:“再晚點起來讓你請所有人喝飲料!喂,大家注意一下,易導要請……”
易青哪敢給她說完話的機會,跳起來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
易青到了圖書館旁邊的小賣部,準備買汽水。他正打不定主意自己要喝什麼。忽然背後走上來一個人,對櫃檯裡的小老闆說道:“請給我一個泡麪。麻煩你。”
易青一聽這口音不是本地人啊,好象廣東那邊的。
他好奇的轉頭過去一看。這是一個年齡在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個子不高,非常的瘦弱,樣子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他地臉上戴着一個大的誇張地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楚樣貌;只覺得下巴非常的尖而瘦削。皮膚有點糙;頭髮打了定型水,前面有兩撮挑染的淡黃色。
他身上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黃色格子休閒西裝,瘦小的肩膀有點撐不起來;沒打領帶,裡面是一件米色襯衫,下身一條普通的黑色西褲;鞋子看上去倒是名牌,擦得鋥亮。
易青暗笑道:又是個搞藝術的個性者,頹廢派吧。
裡面地小老闆正對着一個小電視聚精會神的看一部爛俗的國產哭戲,聽見他說話,隨口道:“方便麪就方便麪。別學得跟港臺哪邊兒的似的成成?要什麼牌子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盯着電視機,目不轉睛。順手丟給客人一個康師傅碗麪。
那個瘦弱的客人也不計較,依舊慢吞吞的接過泡麪,撕開包裝,拿出調料包和小叉子,淡淡的道:“麻煩你,有沒有開水,熱地,謝謝。”
這時電視里正好插進來廣告,那小老闆叫道:“有沒有搞錯!”
這下他有精神應酬客人了,他轉頭過來,衝着那客人叫道:“哎喲喂!您說您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究規矩啊!您付錢了嗎,就給我們把包裝都拆了?”
那個客人連忙道:“不好意思。”
說着就伸手到口袋裡去掏錢,他拿出一張鈔票來遞給小老闆。
那老闆一看,叫道:“哎喲,這什麼錢呀?玩具呢吧!”
易青有點兒煩他一驚一咋的,冷笑道:“見過什麼呀,這是港幣!”
那小老闆連忙搖頭道:“港幣可收啊!您有人幣沒有?”
那人掏遍了所有口袋,還把皮夾子裡東西全都翻出來,還就是沒有一張人民幣。
那小老闆沒好氣的道:“哎喲!您就是港澳同胞,我們這兒也能收你錢呀!您在國內出門怎麼不換點人幣啊?”
那人連忙道歉道:“對不起你。我呆會一定叫人給你送來。多給一點也行。”
“喲!這話說地,”那小老闆一看就是得理饒人的主兒,北京話叫“老京皮”,他提高聲調道:“你要走了不回來,我上哪兒找您去呀?我們這兒小本生意的……”
易青實在看不過去了,煩躁的道:“得了得了!幾塊錢的事兒,賠死您了!我替他給!”
說着,易青伸手把50塊錢拍在桌子上,道:“再給我來兩個可樂一個綠茶!不用您找了!”
那老闆瞪了易青一眼,沒吭氣的拿下三罐飲料,然後還是找了八塊錢,扭頭看自己的電視去了。
那個客人非常和善的衝易青連連點頭,一連說了幾個謝謝。然後去向老闆借開水。
易青拿着幾罐汽水往外走,無意間他回頭看了一眼,突然覺得這個人的背影實在眼熟——
沒道理啊!我也不認識這個年齡段的朋友啊!怎麼這麼眼熟呢?
正想着,易青猛得恍然大悟:天哪!是他!
福利社的老闆提着暖水瓶,一邊眼睛還望着電視,給那位香港客人倒麼中大碗水。
那人小心翼翼的端着面,走到太陽傘下的雅座上,把面放了下來。
他看見易青還抱着幾罐汽水站在那裡呆呆的看着他,立時誤會了易青的意思,連忙道:“先生你是這個學校的吧。請留個聯繫方式,我過一會請人來把欠你的三塊錢還給你。”
易青微微一笑,把汽水放在桌子上,在他對面坐下,隨口道:“不用還了,放在你那裡收利息吧。”
那人沒支聲,看來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他慢吞吞的坐下了,不停的用手試着碗麪碗身的溫度。
此時的青圓沒有什麼人,只有遠遠的有幾個稀稀落落的人影。
易青打開一罐汽水的聲音特別脆響——“噗嗤”!
易青喝了口可樂,笑着道:“你爲什麼不跟其他人一起來北京啊。好多記者在機場等你,你沒出現,他們氣死了。”
易青的語調自然的好象對着一個久別重逢的老友,對面的人卻楞住了。
他看着易青,緩緩的摘下了墨鏡,一張瘦削清俊的滄桑面容出現在易青的眼前。果然是他,被法國電影人譽爲後現代解構主義大師的香港電影喜劇之王——周星池!
大多數中國觀衆光是看到這張臉就會忍不住嘴角上揚,充滿笑意。
易青卻笑不出來。星爺老了,真是老了……
對比起熒幕上的神采飛揚,光鮮灑脫,在生活中地他看上去彷彿隨時臉上都帶着疲憊;一雙長期睡眠不足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更顯得瘦到讓人心疼。
這時面泡好了。
周星池沒和易青說話。順手拿起那些調料包,一包包打開,把東西放進面裡,然後用叉子攪動了幾下。
星爺喝了口湯,看樣子好象很滿意,他隨口對易青說道:“你們吃泡麪要記住,要等開水把面泡開,再放粉包和味包下去。泡麪的調味都有防腐劑,跟面一起,泡得太久就不好。”
易青笑了。他沒想到周星池居然是個吃泡麪地行家,看來一定經常吃泡麪。
易青看着星爺浙瀝呼嚕的吃着面。忽然非常的感動。這麼大的一個明星、電影家,他對電影的要求那麼高那麼嚴格,可是對自己的物質需求卻要求的那麼低,一碗泡麪都可以令他如此滿足。想想有些在高級酒樓裡對着滿桌子生猛海鮮還不知道如何下筷子的“人民公僕”,易青有時候真覺得人生充滿了諷刺。
易青笑着道:“星爺,我們學校,我和我同學早上也去機場接你了。結果力哥他們說你早來了。我們是想請你來我們這裡看話劇的。”
周星池嚥下去一口面。他在戲裡可以滿臉滿頭都是麪條的醜化自己,但是在生活中卻斯文禮貌極了,他確定嘴裡沒有食物了纔開口對易青道:“叫我阿星就好了。我還是喜歡人家叫我星仔或者星星,聽起來靚仔一點。”
易青笑道:“你是大師哦!怎麼敢!我們排了一個後現代話劇向你致敬地。”
周星池詫異的道:“又是後現代哦!你們北京地大學生好喜歡搞這個,我又看不懂,算了算了,我不看了。”
“哈哈哈……”易景非常暢快的笑了出來,他開心的拿汽水罐輕輕敲着桌子的邊緣,笑道:“亞洲最厲害的後現代主義喜劇演員。喜劇導演居然說他看不懂後現代話劇,太搞笑了。”
周星池也微微的笑了起來,他用叉子捅了捅碗裡的面。一臉無辜地說道:“文藝評論是你們這些專業的人的想法,有時候難免對拍戲的有點誤會,尤其是有可能把我想象得太高深。但是沒關係,我看過好多大陸高青生的評論,有電影專業的,有其他專業的,我覺得你們大家都很理解我啊!有點小小的偏差或矛盾也沒什麼,正好可以給我造一點神秘感。而且他們本來就寫得很好,即使跟我全無關係,也同樣是些讓人感動和思考的文章。你們排地東西我不一定看的懂,但是不要緊啊,心領了。”
易青道:“所以他們說你是無意中,一不小心成了大師。”
周星池道:“很多人以爲我只是在電影裡搞笑。其實思想好重要的啦,但是故意去顯示自己地思想就很沒有必要了。我拍片子當然第一是要人看,要人看完了笑,直到在這個逗人笑的過程裡面,發現有些思想是不吐快的,才把它們說出來。我是不怕大家說我沒有思想的,但我怕大家不喜歡我。”
“這個話你好象在北大也說過。”易素突然想起當年在家鄉看到過的一個報道。
周星池道:“是啊,好多年了哦,那時我還很年輕。”
易青大笑道:“你現在也還是那麼帥啊。”其實周星池去北大隻是2003年的事。
周星池道:“還是你們電影學院好!一進來那些記者就找不到我了。”
易青點點頭。電影學院就是這點好。要是在別的地方,有個普通人認出了周星池,他肯定趕緊找機會一走了之,明星、公衆人物就是如此。
只有在電影學院被一個象易青這樣的學生認出來,他才能象這樣非常放鬆的做一個普通人。
做普通人,很輕鬆的談談笑笑,在他們這種人來說有時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上個廁所都要警惕會不會被長鏡頭或者隱蔽的鏡頭拍到,真難想象這是什麼日子。[風月網wap.feiku.com]
只有在這裡,他才能受騷擾的吃完一個碗麪。用擔心易青會找他簽名,找他拍照,然後問一些非常弱智的問題。
不過,易青也實在令他有點刮目相看,即使在電影學院這種比較特殊點的學青,易青這種氣度和談吐也是極其罕見的,讓他非常意外。
如果是個明星、偶像,電影學院的學生不卑亢,沒什麼希奇,可是周星池在華語電影界的地位又有不同,其他電影學院的學生縱然不會要簽名什麼的,也會對他有種仰視的距離感。
但是易青與他的交流方式完全是平視的,沒有任何的隔閡和侷促。一切純出自然,讓他覺得非常的舒服。
周星池三口兩口吃完了面,易素推過去一包餐巾紙。
周星池道了謝謝,一邊擦着嘴,一邊神秘的道:“你們電影學院的學生好幸福,有要錢的電影看。昨天晚上我偷偷跑到你們劇場裡看了一場電影,沒有一個人認出我。”
他說沒人認出他的時候,神情好象一個惡作劇了以後成功逃脫沒有被人發現的孩子,得意洋洋。
易青驚訝的問道:“你跑到我們電影廳去看自己的電影?這兩天因爲你要來,我們連着兩三個晚上放《大話西遊和《喜劇之王,啊!”
周星池點頭道:“八九年前拍的東西現在還是可以看!我那時幾靚仔哦!別的地方沒有你們這種電影看,看完了以後有個白鬍子教授馬上出來,拿着麥給大家講解這個電影,我看他比我更瞭解《大話西遊!他講了以後,我直到昨天晚上才懂得什麼是後現代主義哦!”
易青笑問道:“技安和劉震偉懂什麼是後現代主義嗎?他們沒講過?”
周星池搖頭道:“他們自己心裡懂,嘴上不懂講,哪裡有你們老師那麼犀利。我原來也奇怪,《大話西遊爲什麼沒有得到和成本相應的票房。聽了教授講我明白了,它在當時實在太前衛了。技安和劉震偉他們就是不管我的死活啦!有勞內地的大學生和教授們,是你們幫我挽回了一點面子,也幫我挽回vcd的銷量會增加一點。”
“國內嗎?”易青詫異的道:“管怎麼說,買盜版的還是大多數吧?”
周星池大笑。他真的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暢快放鬆的用一種平常人的狀態跟人聊過天了,其實根本不好笑的事情,他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易素突然有點心酸,一個給全中國帶去快樂的人,自己得到的快樂卻比常人要少。雖然易青還沒有親身經歷過,但是在電影學院這種地方也聽得多了——高處勝寒,一個公衆人物在鎂光燈和典論的監督下幾乎完全沒有私生活沒有隱私空間的日子,其實真是會令人身心俱疲的。
易青心情非常愉快,他忽然壓低聲音道:“我們現在就去看那個話劇好好?”
“現在?”周星池訝然道。
易青道:“現在纔好啊!正式交流會,還要發言,還要演講,多沒意思!”
周星池一聽正合心意,他重新戴起墨鏡,低聲笑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