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尤辛回去的時候,依然沒有想通史秦雲今天話裡的意思。到底只是無意間的詢問還是有意想要探聽點什麼。尤辛拿不準,所以只得回去找長輩們商量。
“什麼?將軍主動問起裳兒?”九姑有點吃驚了。
“恩。”
“那你有說什麼沒有?”
“沒有。”他只是說了他喜歡裳兒而已。
“爲何會這樣呢?”
“不知道,他說他感情受挫,就和我傾訴一下,和他相識也是因爲裳兒的緣故,所以他問起了裳兒。他說裳兒的背影和他喜歡的女子很像,所以纔想見見。”
“那他有沒有說他喜歡的女子是誰?”
“昭雲國的二公主龍清。”
尤辛今日見了那個女子的畫像,至少在他看來,畫中的女子和泠裳一點都不像,就長相而言,這兩人的差距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不是那公主長的醜,而是泠裳的美實在難有。所以不得不覺得是不是史秦雲糊弄他,但是當他說那人是昭雲國二公主龍清的時候,九姑卻突然變了臉色,而且還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了尤里。
“怎麼可能呢。會不會被他發現了什麼端倪。”
尤里雖然說的鎮定,但是他和九姑的對視之間,卻是帶着某種看不清的內容。
“不可能!”
“那也許就真的只是隨口說說罷了,我們這些做賊的人就是容易心虛啊。”
“或許吧。”
尤辛附和道,但是心下卻總是有點不暢快。
從自家屋子裡退出來後,尤辛便去了樹林,因爲他聽九姑說泠裳在樹林。
尤辛深厚的內功很快就準確的捕捉到了泠裳的具體位置。但是等他到來的時候,卻徹底傻了眼。
泠裳那平時暗紅色的瞳眸此時居然一閃一閃的閃着腥紅的光芒,讓人看的心驚。
因爲天色暗,所以看不真切,尤辛只看到泠裳周圍有蟲獸的叫聲,而且是他在這生活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聽過的叫聲。泠裳的周圍也有星星點點的光芒。但是很快便暗了下來,隨着暗下去的光芒,那雙紅色的眸子在樹林中也找不到了。
“裳兒。”
尤辛雖然膽戰心驚,但是對泠裳的擔心卻是佔了主導的。
“尤大哥。”泠裳的聲音響起。
“你沒事吧。”
“恩。”
“但是我剛纔看到……”
“尤大哥害怕嗎?”
“不,只是擔心你。”
泠裳輕聲笑了,隨後拉起尤辛的手往前跑去,在一塊沐浴着月光的草坪上停了下來。
“尤大哥還是怕的對不對。”因爲尤辛的聲音讓泠裳如此感覺。
“怎麼會。”尤辛確實在害怕,因爲他的喉嚨發緊的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剛剛裳兒在煉毒,沒想到會在這裡發現金斑,那是毒性很強的一種蛇,我剛剛就是把它體內的毒素提煉到自己身上。”
“什麼?那你……”尤辛雙手緊握着泠裳的雙肩,就剛剛那景象來看,那蛇的毒性是尤辛都無法想象的,所以他就更害怕泠裳會出什麼事了。
“尤大哥不要擔心,沒事的。”
“怎麼可能沒事?你看看你的眼睛,還在一閃一閃的,雖然已經很微弱了,但是……”
“尤大哥!”
泠裳突然的大聲拉回了尤辛的理智。
“裳兒沒事的,你不要擔心。眼睛紅色竄動這是正常的反應。”
“可是……”
“尤大哥知道這時間最大的毒物是什麼嗎?”
“蛇?蠍子?蜈蚣?”
泠裳笑笑的搖搖頭,隨後輕啓紅脣,“不,是我。”
像是怕尤辛沒有聽懂一般,泠裳又重複了一遍,“世間最大的毒物是我。”
尤辛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泠裳咬破指尖,馬上血紅便涌了出來,尤辛被泠裳的動作嚇到了,剛準備伸手去看傷口,就被泠裳給喝住了。
泠裳看着尤辛,而後將手指往下,血液便一滴滴的流了下來,但是讓尤辛吃驚的是,那沾着血液的花草在瞬間便枯萎了下來。
尤辛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點不敢相信。
“尤大哥相信了吧,裳兒纔是世間最大的毒物。尤大哥怕不怕?”
“爲什麼……”
“因爲要報仇,因爲不能輕易的死去,所以就要百毒不侵。”
“方法有很多種啊,爲什麼要這樣。”
“不知道呢,但這就是事實啊。”
尤辛心疼的想要上前去抱緊泠裳,但是泠裳卻躲避的後退了。
“尤大哥看到我的毒性了吧,只要沾上我的血,不死也得殘。所以,在我的傷口沒好之前,最後不要接近我。”
尤辛悲從心生,難過的無法言語,那麼美好的一個女子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看着泠裳消失的背影,尤辛跪在地上,對着那堆枯草痛哭起來。
原來,那些大臣,包括自己的父親,因着仇恨所作出的犧牲根本就算不了什麼,相比起泠裳的遭遇和痛楚,那簡直不可以提。
一身的劇毒,會不會也預示着一生的孤獨。
之後,史秦雲每次進宮就會和玄洛來一次偶遇。對於這個皇上的執着,史秦雲實感佩服。
“史將軍可探出了什麼?”
“沒有,我那位兄弟只說那女子是他的青梅竹馬,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找錯了方向。”
“青梅竹馬嗎?”
“我給我那兄弟看了公主的畫像,那人說一點都不像。”史秦雲沒有理會玄洛的話,自顧自的說起來。
“將軍可否讓我去見見你那位朋友。”
“你要幹嘛。”史秦雲馬上警惕起來。
“放心,我自有辦法,不會破壞你們的兄弟情誼。”
“我儘量安排。”
“你並不用特意安排什麼,就只需平時一樣,跟他在酒樓喝酒就好。”
“恩。”
“對了,這個給你。”玄洛從懷裡掏出一個銀色的瓶子。
“這是什麼?”
“喝了它,對你有益無害。”
史秦雲皺着眉頭,沒有動作。
看到史秦雲的懷疑,玄洛拿回瓶子,仰頭就倒了一半如喉。
“看到了?”
史秦雲有點爲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慚愧。
“只是爲什麼要喝?”
“還記得本王跟你說過什麼嗎?那女子擅長用毒。”
“我可是將軍!”
“哈哈,將軍又如何,她的毒殺了你這一國的人都不成問題。”
史秦雲變了變臉色,心想玄洛是不是在危言聳聽。
“不是在嚇唬你,那女子,本身就是世間最大的毒物。從小被毒物養大,你說,這樣的女子要殺你,會不會是輕而易舉?”
“既然她像玄皇說的那麼厲害的話,那玄皇這藥怕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吧。”
“恩,這藥當然保不了命,如果她真心想殺了你的話。但是至少可以防蠱。”
“蠱?”
“對,雖然裳兒毒術高,但並不亂殺無辜。從不輕易殺人。但是,若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人,她最先起的未必是殺心。而是會將你這個人牢牢的控制住。這世界上有一種蟲子,專門用來迷惑人的心智,讓人爲施毒者所用。到時候,將軍,怕是你寧願選擇死也不會選擇讓人擺佈吧。”
這樣的毒史秦雲聽過,但是卻從未見過。先不管玄洛的話有幾番真假。至少玄洛都喝了,史秦雲便也狠下心仰頭喝了下去。
“對了,清兒公主的病,將軍可知?”
“公主少時得了寒疾,從此便一直體弱未見好。”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史秦雲實在想不出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了。龍清的病昭雲國的人幾乎都知道,都說昭雲國的二公主體弱多病。但是除此之外確實沒有聽到其他的什麼傳言了。而且皇上也沒有多說什麼,雖然一直在尋醫,但是目的也只是爲了調理好身子,難道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什麼不知道的隱情?史秦雲有點不敢置信的看着玄洛。
看着對方那瞪大的眼睛,玄洛就知道對方肯定是隻知皮毛而不知關鍵。
“這件事情,本王跟你說了你切不可到處亂傳。”
“好。”史秦雲不禁想,他作爲昭雲的將軍知道的難道還不及一個他國的帝王多?
“公主之所以不接受你的好意,不是因爲不喜歡你,相反,就是因爲太喜歡你,所以不得不那樣做。”
“什麼意思?”
“公主從小身染寒疾,從此體弱多病,並且早就被判定……”玄洛看了眼史秦雲,這個人對龍清的情誼,不比他對泠裳的少,要是他知道泠裳活不過十八,不用想,他都能知道自己會難過到崩潰,所以,玄洛在斟酌到底要如何告訴史秦雲。
“判定什麼呀?”史秦雲實在不敢想象玄洛接下來的話,但是卻又怕錯過什麼。
“被判定活不過十八。”
史秦雲跌倒在地,兩眼放空了一會兒,隨後又帶着探究看向了玄洛。
“你亂說的吧。”
“本王可以亂說,但是你們昭雲國的皇上不會亂說吧。”
“這是皇上和你說的?怎麼會?”
“皇上以爲本王對清兒公主有意,所以纔跟本王挑明的說了。還告訴了本王,你和清兒之間的故事。三年前,突然被調往塞北,難道你就沒有往深處多想想嗎?”
“我想了。是我跟清兒表白,但是清兒卻不喜歡我,所以看到我覺得很有壓力吧,所以……”
“所以你是個笨蛋!”玄洛沒見過這麼呆笨的人。
“清兒深知自己體弱的事實,她是擔心,她擔心她死去之後你該怎麼辦!”
史秦雲不敢置信的擡頭看着玄洛。
“你是打仗打傻了吧。成天那麼要好,在一起那麼久,十幾年的情誼,清兒對你的感情,難道你就看不出來?你就真的以爲清兒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你才遠離你的?若是不喜歡你,當初又怎麼會那麼要好?”
“那……那皇上爲什麼不說出來?”
“這幾年皇上一直在找尋名醫,難道你不知道?”
“知道,但是皇上卻只是說是幫助清兒調理身子罷了。”
“調理身子用得着名醫?你以爲皇宮的太醫都是擺設啊。連調理這樣的小事都搞不好嗎?皇上之所以沒有昭告天下,是因爲怕亂賊乘機鑽入。你也知道,皇上這江山是從別人手裡搶來的,就算到了現在,你們也都還是防着的不是嗎?這一點你作爲將軍,應該比我這個外人還要清楚。當時,要是昭告天下清兒的病情,就怕請來的不是名醫,而是殺人兇手啊!”
史秦雲光是聽玄洛這麼一說,就不禁心下膽寒。
“所以……”史秦雲突然覺得,他寧願不要清兒的喜歡了,只要那人能健健康康的活着。
“所以清兒是因爲愛你,擔心你,纔不想跟你在一起,不想跟你見面。流放你去邊塞三年,根本就是希望你能忘卻她,但是你卻沒有做到啊。”
“我……我怎麼可能做到……”
史秦雲低着頭,淚水沿着面頰劃出一條悲傷的蜿蜒。
“本王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爲和你有約定。你切不可聲張,而且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可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