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玄洛的父皇玄宗曾和藥仙是摯友,雖然最後因爲兩人不同志向,而在很多事情上鬧的不愉快,但是倘若藥仙真在一年前死了,那也就是在父皇駕崩之前,而且縱使這兩人曾經有過過節,有過不愉快,但是卻還是有更多在一起相處和諧的記憶,不會連死訊都不知吧。
於是在泠裳說藥仙已於一年前離世,玄洛就已經心生懷疑,光是看看泠裳那雙血眸就覺得心下發寒。所以離開皇后的華寧宮之後,玄洛就招到影衛追查藥仙以及泠裳的事情。
“事情辦的如何。”
“回皇上,藥仙確已一年前離世。”
“死因是?”
“中毒身亡。”
“中毒?”這可是玄洛萬萬沒想到的事情。
“江湖上,東有藥仙白松文,西有毒王清一門,兩人也是水火不容,藥仙強調自己的醫術最爲高明,可醫世上所有的疑難雜症,而毒王則是誓在研製世上最猛厲的毒藥。最後兩人相爭數十載都死在彼此手上。”
玄洛託着茶盞思索着影衛的話,按照白松文那不服輸的性格,以及毒王那讓人聞風喪膽的名聲,兩人最後因彼此而西去確實不是不無可能。
“那泠裳姑娘的事情呢?查出什麼結果沒有。”
“屬下辦事不利,請皇上責罰。”
“什麼?別告訴朕,你什麼都沒查到。”
回答玄洛的是一片沉默。
“廢物!那藥仙身邊的人呢,不知道查查嗎?”
“回稟皇上,藥仙特立獨行,一直都是孤單一人,未曾收徒。”
“那太傅府那邊呢?”
“泠裳姑娘是七日之前出現在太傅府的,身邊跟着一個老儒。”
“此外呢?”
“泠裳姑娘自進太傅府後就未曾出門,直到皇上誕辰之日那晚。”
“退下吧。”
打發走影衛之後,玄洛沉思了半天之後喚來了一直站在門外了李公公。
“李公公,泠裳傍晚離開華寧宮的時候把她帶到芍沁園來,不得驚動皇后。”
“是,皇上。”
泠裳跟着前面的李公公,穿過花園庭宇走進一條小巷,由花草編制的小巷,花香撲鼻,彩蝶羣飛,光是看着就讓能讓人心境明亮。
“泠裳姑娘,老奴就送到這兒,皇上在裡頭候着呢。”
對着年邁的公公微微頷首示禮,泠裳帶着忐忑的心情獨自往更裡處走去。
沒走幾步,眼前忽然因爲寬闊隨之變的更加的明亮起來。大片大片的芍藥園裡,一個黃色俊逸的男子正背對着泠裳站立着。
“皇上吉祥。”
“免禮。”
聽聞身後悅耳的聲音,玄洛沒有轉身,而是走向花叢中,手拈花瓣,沾着雨露的粉瓣顯得嬌豔欲滴。擡頭看看眼前的女子,這鮮美嬌嫩的花瓣竟也遜色幾分。
“泠裳姑娘可知此花?”
“是芍藥。”
“對啊,沒錯。”
泠裳越發敲不準這帝王心裡頭的想法了,在來的這一路上,泠裳已經做好了一切的心理準備,本以爲皇上招她來是因爲用膳的事情要降罪於她,但是看排場又不像。而現在被引進了芍藥園,泠裳可沒天真的以爲這個年輕的天子是想邀她一起賞花。
“山丹麗質冠年華,復有餘容殿百花。看取三春如轉影,折來一笑是生涯。”
玄洛對着泠裳輕輕一笑又繼續說道:“泠裳姑娘可知下半段是什麼?”
“泠裳不知。”
玄洛臉上的笑容綻放的更加絢爛,挪步走向泠裳,一邊念道:“下半段是,綺羅不妒傾城色,蜂蝶難窺上相家。京國十年昏病眼,可憐風雨落朝霞。”
雖然笑的很燦爛,但終究無法到達眼底。看着泠裳甚至帶點莫名其妙的表情玄洛周身的氣息越是變的冷厲。
“泠裳姑娘可曾聽聞過此詩?”
“沒有。”
“咦?這就怪了!”玄洛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泠裳。
“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這首詩可是他經常念道在嘴裡的呀。”
“不知這所謂的他是?”
“你師傅呀!”
“我師傅!”
泠裳瞪大眼睛,突然回憶起昨日自稱被藥仙所救而後成了藥仙的徒弟。
看着玄洛帶着探究的表情看着自己,泠裳心下一片慌亂,卻也硬着頭皮強裝冷靜的說道:“奴婢還真不知道師傅做過此詩。在山中時,也未曾聽聞師傅有念過。”
“哦?是嘛。那也難怪了。”
像是消除了心中的疑惑,而實際上玄洛正在一步步地讓泠裳自己露出馬腳。
“泠裳姑娘可知這芍藥園的來歷?”
“不知。”
“朕的母妃身體一直欠佳,自生下朕之後更是如此,時常感到腹痛,暈眩。而恰好那時,朕的父皇和藥仙尚還是好友,爲治母妃的頑疾,藥仙開闢了一個芍藥園,說此花乃女科之花,根可用藥,主治女性疾病。而母妃堅持喝芍藥根熬出的藥一年之後,便奇蹟般的痊癒了,之後也不曾復發。”
“太后娘娘是吉人自有天相。”
“哼!吉人?要是吉人的話此刻應該是在享天倫之樂而不是長眠於冰冷的泥土。”
談及自己的母妃,玄洛的眼裡劃過哀傷和痛苦以及幾乎不可察覺的仇恨。
“奴婢知錯,請皇上責罰。”看着變了臉色的玄洛,泠裳趕緊跪下。
“知錯?你可知自己犯了什麼錯?”
“奴婢出口冒犯了太后娘娘。”
“呵。”玄洛在泠裳面前蹲下,挑起泠裳的下巴,看着那雙暗紅色的眼睛,竟像一個漩渦般,不經意間就讓人深陷。
“班姬續史之姿,謝庭詠雪之態。可真是絕色蓋世的容顏吶。”說着溫潤如玉的手指慢慢的滑上泠裳的面頰。
“你說藥仙是你的師傅?”
“是。”泠裳明知自己說的是謊話,也猜到了皇上可能對她已經產生了懷疑,但要是現在說出自己不是藥仙的徒弟的話已然犯了欺君之罪。
“藥仙白松文和朕的父皇是好友,而且也是他唯一的朋友。白松文一生特立獨行,曾有無數醫學奇才想要拜他爲師他都拒絕了,而他爲什麼要收你一個柔弱女子爲徒呢?難不成不是女徒,而是孌寵?可惜轉念一想,白松文說過這一生只愛一個女子,那個女子就是朕的母妃!”
說着,徘徊在泠裳面頰上的手指也不由的加重的力道,泠裳因着突如其來的疼痛而痛出了聲。
“明人不說暗話。你不是藥仙的徒弟吧。太傅找你來到底是什麼目的?想要從朕的身邊做什麼?封你長公主不做,偏偏要做個小小的女史,到底是何企圖?”
玄洛起身,看着跪在地上那個纖弱的紅色身軀。
而泠裳自入宮以來就一直告誡着自己要低調點,小心翼翼,放長線釣大魚,但是卻沒想到事與願違,才入宮兩天而已,就被皇上看出了端倪。
“怎麼?啞巴了?”
“義父叫奴婢爲皇上和皇后分憂。”
泠裳心下慌亂,不想這麼快就露出了馬腳,在後悔自己大意的同時也感嘆玄洛對人對事的細緻入微。
“說的可真好聽。朕不管你是什麼目的,至少在藥仙這件事情上你明顯犯了欺君之罪。你可是太傅引薦上來的,這樣一來,朕治你欺君之罪的同時也可以順便拿下那個老賊。”玄洛的眼裡閃現出皎潔的光。
“不可以!”
泠裳想到沒想呼之欲出,她可不能死,她身上擔負的是一個國家的使命。要是她在這個時候死了,那麼這麼多年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費了。她怎麼對的起九姑,又怎麼對的起那個死不瞑目的母親。
“什麼?”
玄洛簡直不敢相信泠裳的話,想他一代帝王,誰敢對他說個不字。
就在此時,玄洛聽聞四周出現一片悉悉索索的聲音,花草之間也開始擺動,像是什麼正在向自己遊竄而來。
泠裳優雅的起身,而被召喚而來的蛇蠍正一步步的向玄洛接近。
玄洛提高警惕觀測着周圍,在四周暗中保護皇上的影衛,根本發覺不了爬行在花叢中的蛇蠍,看着微微擺動的花草也理所當然的以爲是風的吹拂。
而蛇吐信子的略微聲音,也讓玄洛明白了此時正朝自己疾馳而來的是什麼。
一個利落的越身,折下一段樹枝,挑開撲向自己的毒蛇,而藏在暗處的影衛也終於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一呼而出,斬斷蛇身。
看着已經斷成幾截,卻還在拼命蠕動的蛇身,玄洛心裡泛出一陣說不出的噁心。
而那個有着閉月羞花之容顏的肇事者,此刻發現事情不妙,剛放出的蟲蠱就被玄洛眼疾手快的用樹枝插穿蟲身。
“你到底是何人!”玄洛此時已怒不可遏,沒想到這麼美麗的女子竟是如此危險的人物,看來母妃說的沒錯,越是美麗的女子就越是狠毒。
而出現的四個影衛也已將泠裳圍住,說時遲那時快,泠裳雙手緊握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隨後從雙手流出的血液像是受到了什麼指引似的,直面沿着劍身迎向四個影衛。而影衛在接觸到血的那一刻,雙手失力,掌內貌似有萬千的蟲子在啃食。
看着痛倒在地的影衛,玄洛也開始意識到自己遠遠低估了這個女子的危險程度。
“你到底什麼人,煉的什麼邪功!”
看着雙手不斷滴血的泠裳一步步走向自己,玄洛也帶着恐懼後退,雖說身邊一直有影衛保護,但是因爲剛當政,雖然保護自己是首要,但是監視那些有着不忠之心的大臣也是一大要事。
此刻,玄洛只能自己來保護自己了。看着血液滴過的花瓣居然瞬間變色枯萎,這讓玄洛更加恐慌眼前的女子。
“皇上,不要怕,奴婢沒有惡意,不曾想這麼快就被皇上發現了端倪,可見皇上並非一般的聰明才智。也正是這樣,小女子才需要皇上的幫助,奴婢進宮並非奸細,也並非想要加害皇上,奴婢只不過是想和皇上做個交易罷了。”
“皇上吉祥!啊!”
李公公見皇上出來了剛準備接駕,就看見雙手染血的泠裳。
“李公公,今日之事不可跟任何人提起。”
“是。”
玄洛疾步往前走眉頭深鎖,而李公公和泠裳也隨之加快了腳步。
“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來。”
泠裳隨着玄洛進了書房。
看着雙手帶血的泠裳,玄洛竟然對這個毒婦產生了憐惜之心,果然,女人的美色是世間最大的武器。
“說吧。”
要知道,這世上能震懾住自己的,泠裳一直都未曾發現,沒想到今日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產生了害怕的感情。一來怕皇帝惱羞成怒,二來怕皇上不僅不幫她最後還要治她的罪。
此時玄洛正緊緊地盯着那雙暗紅色的雙眸,泠裳按捺住心底的悸動和些許的恐懼微微啓脣。
“皇上可知昭雲國。”
“當然,地大物博,並且一日比一日強盛。是唯一能和我大玄國相匹敵的國家。”
“皇上可知昭雲國當前的國君是誰?”
“龍乾。”
“但是皇上可知,在龍乾之前,昭雲的國土都屬於誰?都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