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黃的塵沙掩蓋了原本傾城的面容,破損的襤褸任誰都無法辨認出它原本的華貴質地。高貴的紫袍也再也辨別不出原本的顏色。
但是這些對於一個正在逃亡的女人來說是無從顧忌的。
女人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拄着一根並不是很粗壯的木棍前行着。清淚在染着塵土的雙頰上劃出了兩行悲絕的痕跡。
沒有人會去注意這樣一個女人,因爲這樣的女人在國難的時候是屢見不鮮的。大家都只顧着自己逃命。
這是一場戰爭,一場伴隨着政變的戰爭。
“快跑啊。”
“快走!”
“叛軍已經攻進都城了!”
……
原本清晰在耳的話語開始變的模糊不堪,女人感到來自腹部的一陣疼痛便隨着一時的目眩,雙膝失力的跪倒在地上,但是疼痛卻一陣比一陣來的更加的強烈。
女人發出的痛苦聲音被奔走的人羣掩蓋,誰都無法顧及這個躺在地上的女人。就在這個時候,女人突然感到有一個力氣將自己扶起,來不及辨別這個人是誰,只知道死死的抓住那個人,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女人被帶到了一個山洞裡,陰冷的空氣讓她冷的發抖。
“公主。公主你沒事吧。”
女人驚慌的擡頭,她沒想會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她更害怕眼前的人會不會是那個人派來的。
“九……九姑?”
“是,公主。你怎麼樣了?”
九姑是昭雲國的宰相之女,在這一場政變中,九姑的家人不幸的成爲了戰爭的犧牲品,而九姑也完全是因爲自己一直在外學醫才避免了這樣的災難。
“孩……孩子……我的孩子……”
被稱作公主的女人死死的抓緊九姑,嘴裡不斷呢喃着孩子,因爲疼痛而不斷冒出的汗水使得臉上交叉出猙獰而痛苦的表情。
九姑憑藉着醫者的本能,拉下女人的長袍,讓女人平躺在上面,然後開始爲女人催生。
一個時辰之後,女人尖銳的喊叫聲帶着塵埃沒入到絕望的安寧。
十七年後。
玄國都城的大街上,出現了一個不斷引人側目的女子。
女子一襲紅袍,她的容貌被帽子上垂下的腥紅色的薄紗給擋住了,讓人看不真切。但是光是看着那女子行走的媚態,以及那隨着走動而擺動的青絲,就已經不由的讓人想要一探紅袍下的玲瓏身姿了。
相對於女子撩人心絃的魅影,她的身邊卻跟着一個穿着質樸的中年女子。
看女子的身姿很顯然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因爲就算看不到她的臉,那股妖媚就已經飄蕩在了空氣中,這樣的女人可不是什麼富貴人家或者官僚人家的千金。
要說這人是青樓的女子,那麼跟在她身邊的人應該也不會是那副寒酸的打扮纔是。
人們各自在心裡對這名女子的身份做着揣測。
像是沒有看到周圍人一樣的眼光,女子和婦人停在了一棟豪宅前。
那是當今玄國太傅的宅邸。
女子停在門前,婦人向前低頭跟門童說了什麼,門童帶着驚訝看了眼那個帶着面紗的女子之後趕緊走進裡屋通報了管家。
沒過多久,便出來了一個五十出頭的男人,男人雖然矮小但雙眼卻寒星四射。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的人。
“老婦九姑,這是我家小姐。今日前來府上是聽聞太傅近來在挑選能歌善舞的女子,而我家小姐不僅能歌善舞,詩詞歌賦更是樣樣精通……”
“哼!”
還沒等九姑說完,老管家就很是藐視的哼了一聲。
“能歌善舞,詩詞歌賦?哼,告訴你,這年頭會這些才能的女子雖然不多,但也不少。要是你們家小姐確實有如此才華的話,那麼請移駕雨林宅,在那邊你會看到很多和你們家小姐一樣的女子。要是你們小姐最後能取的優勝的話,纔有資格見我們家老爺!”
說着便甩袖轉身離去。
“佳人何其多,傾國傾城貌,未必傾倒君王心。”
紅衣女子開口說話了,女子的聲音沒有少女般的清脆,但卻溫柔的宛如四月春風,隨着女子的話語,紅色的薄紗也隨之微微拂動,即使沒看到臉依然能判斷出紅紗下的絕色容貌。
管家帶着詫異轉身看着那個依然站在那的紅色身影,他居然在這個女子身上感到了一絲震懾力。他在揣摩着女子的話,這個女子不是一般人。這是李銘這個在太傅宅當了三十多年差的直覺告訴他的。
太傅李任勤最近一直在找有着絕色貌和睿智忠心的女人。
爲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當今的皇上。三個月前,玄國皇帝駕崩,本以爲會是太子上位,但是沒想到玄國的六皇子居然手刃太子,不僅如此,還殺害了太子的母親。其他的兄弟們看不下去,但懼於玄洛的手段,生怕下一個死的人就是自己,於是對於六皇子的登基也沒有提出異議。
但是私底下卻聯合朝廷重臣策劃着謀反,而太傅,雖然生爲現今皇帝的先生,但是因爲太傅一直將原太子視爲親子,而且原太子的母親正是太傅的親姐姐。
所以太傅咽不下這口氣,聯合了三皇子玄宇晨暗中策劃謀反的事宜。
玄國現在的皇帝玄洛雖然殺親遭人憤恨,但是玄洛從小就聰明過人,對百姓有仁者之心,但是對待自己的敵人卻心狠手辣的讓人心驚。
玄洛不管是從哪方面來說都會是皇帝的最佳人選,錯就錯在他殺兄弒母,雖然那不是他的生母,但怎麼說也是他父皇的愛妃,太子的母妃。
而要搬倒玄洛,要在政務上挑起什麼事端幾乎是不可能的,並且朝廷上密謀造反的不止他一個人,大家都在暗中搶奪玄國這塊肥肉。
李任勤作爲太傅鮮少出席國事的商討,而且也專注文部,權利也僅限於此。
於是李任勤便督促三皇子和兵部打好關係,然後派女人去引誘玄洛。
玄洛能當上皇上當然沒那麼簡單,但是天下間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還是大有人在的。太傅也不指望玄洛得到女人就會不理朝政,但是至少可以密切注視着玄洛的一舉一動,得到國家的情報,以及對手的情報就足夠了。
李銘再三思量之後,便回屋稟報了太傅。李任勤倒是很驚奇,沒想到自己的管家會來跟自己通報這樣的小事。然後再聽聽李銘對那女子的描述,以及那女子所說的話,李任勤也來了興致,畢竟有此等膽量的女子並不多見。
李銘帶着九姑等人到了李家的後花園,李任勤遠遠便看見了來人的身影,便放下了手中的書。
那紅衣女子雖然穿着長袍,看不見面容,也許是因爲如此,讓這個女子的身上增添了一絲神秘。
“婦人拜見太傅大人。”
“小女子拜見太傅大人。”
兩人行禮完後,本以爲女子會卸下帽子,但是卻遲遲沒有動靜。但卻沒有讓李任勤不快,反而讓他覺得這個女子的特別。
“不知可否露出姑娘的真實面容。”
女子白如蒜細如柳的纖指將帽子拿下。
柔軟的輕紗撫在臉上,女子的美像是撩動了四周的景物,又似驚駭到了四周的事物似的。
李任勤拿在手裡的茶杯垂然落地,李銘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盡職的馬上收拾,兩人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
這該是怎樣的女子啊,肌膚明亮如雪,眉目如畫,更重要的是這個女子的眼睛居然是暗紅色的,並且在左眼附近,居然有星星點點的粉色花瓣的圖騰,就像是本身生在肌膚裡的似的,濃密而纖長的睫毛細看之下居然是墨綠色的,撲扇出無法忽視的媚態,而且在這豔陽高照的天氣下,女子的睫毛尖端像是有藍色的精靈在舞蹈,帶着藍色光芒的閃爍,櫻紅的雙脣像是自然透出的嬌豔,微微上揚的脣角足以魅惑衆生。
女子的頭髮沒有綰出任何的髮型,自然的像瀑布一般垂在兩邊,只是又從分開的髮絲中間,垂下一顆明豔的紅色寶石,乖巧的順着青絲分開的紋理貼在額前。
李任勤簡直不敢相信時間居然還有如此女子的存在,她超脫一切人間的美麗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了。
看着兩個男人失態的表情,九姑則在心裡暗暗的得意,看來計劃進行的很順利。
“你……你叫什麼?”
許久之後,李任勤纔回過神來問道。
“小女子泠裳。”
五日之後,玄國皇帝誕辰之日。
平時這個時候都坐在書房的玄洛,今天卻破格出現在了影舞閣。而平日裡只有早朝纔到齊的大臣今晚也爲了這個新皇帝的誕辰而再次聚集在一起。
表面的一片歌舞昇平,讓玄洛的心越加煩悶。看着下面一個個交談甚歡的臣子嬪妃們,更是讓玄洛氣不打一處來。在玄洛登上皇位之後,還沒等朝政穩定,就被各大臣強要求着娶親,而這些人的用意,玄洛自然是瞭然不過,要是他之後依然是帝王,那麼嫁給他的女子自然也會一直是嬪妃,要是他被推翻了,那麼這些女子就會在推翻他的事情上推波助瀾。
“皇上。”
玄洛聞聲望去。
“您身體不適嗎?”
“啊,沒有的事,繼續觀賞歌舞吧。”
玄洛看着這個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子,也是當今的皇后——程緋嫣。小巧的臉精緻的五官,曼妙的身姿,而最讓玄洛喜歡,也是最讓玄洛安心的,就是她那溫婉的性格。
程緋嫣是知縣之女,算不上豪門。但是玄洛封她爲後看上的也是這一點。
當初玄洛被強求選妃,在衆多美豔的女子之中,唯獨選中了程緋嫣,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美人們都紛紛對着玄洛暗送秋波,唯獨程緋嫣一人,默默的站在最末端,低着頭,再看看此人的家世,玄洛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選了她。
而事實證明玄洛是正確的,程緋嫣雖然算不得國色天香,但是卻溫文爾雅,光是看着她的人,聽着她的聲音就沁人心脾。
而放眼望去斜下方的兩位妃子,一個是將軍之女,一個是丞相之女,典型的豪門貴族。兩人憑藉着自己優良的家世,尾巴早就翹到了天上,當初爲了皇后之位的競爭,兩人更是聯合起來加害程緋嫣。而即使現在程緋嫣身爲皇后,兩人也未曾將其放入眼中,刁難之事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