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記得裳兒姑娘是不食肉的吧,所以特地安排下去,這是爲裳兒準備的。總是吃同樣的菜,也會膩吧。所以就讓大廚研究了幾個新的做法,給裳兒姑娘換換口味,來,嚐嚐這青菜怎麼樣。”
說完還夾着一片綠油油的青葉放到泠裳的碗中。而玄陽本人,貌似只要看着泠裳吃他就能滿足似的,所以一個勁的盯着眼前的美人看。
“王爺也吃啊。”
玄陽露骨的視線讓泠裳羞怯不自在。
“恩。”
玄陽這纔拿起筷子吃起來,只是沒吃幾口,又放下筷子,視線又再次黏在泠裳身上。
“裳兒姑娘。其實……其實今天本王有一事相求。”
看着玄陽專注的眸子,泠裳莫名的緊張起來。
“王爺請說。”
“裳兒姑娘在後宮已有段時日了,不知裳兒可曾到過冷宮,或者聽皇后說起過冷宮的事情?”
泠裳搖搖頭,心裡的失落也讓自己體會了個真切。與此同時,泠裳的心裡也覺得奇怪,後宮才三位娘娘,冷宮又能有什麼。
“……本王的母妃被囚禁在冷宮。”
泠裳驚訝的神情來不及掩飾。
說到此,玄陽的神色也黯淡了許多。
“父皇還在世的時候,母妃因爲得罪了當今皇上的母妃而被打入冷宮。六皇弟上位之後,本王曾請求過將母妃交予自己,但是六皇弟想都沒想直接給拒絕了。”
玄陽的話讓泠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更加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了。
“六皇弟是殺掉太子才登上王位的,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爲什麼這樣的他能當上皇上,而不是……裳兒姑娘難道就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嗎?
“爲什麼?”
“皇室就只剩下三人了,本王,四皇兄,六皇弟,要是按尊卑,應該四皇兄登基,但是四皇兄生性懦弱,也胸無大志。之後就是本王和六皇弟的爭奪了,那日,我帶着兵將闖進皇宮,六皇弟正拿着劍抵在我母妃的胸口,本王下不了手啊,本王……”
情到深處,千言萬語都不及心靈相通的感受,泠裳心疼的抓緊玄陽的手。
要是你就是當今的皇上該多好。泠裳這麼想着,心裡對玄洛的厭惡也上升到了頂點。
又是一個豔陽日,但是泠裳心裡的陰霾卻因爲聽聞了玄陽的話之後,久久不能散去。
這次從華寧宮出來之後,泠裳第一次主動走進尚書房。
聽公公說女史求見,玄洛毫無掩飾的喜悅讓人遐想。
“皇上吉祥。”
“女史今日到來有何要事?”
看着已經幾日未見的人,玄洛的目光捨不得從她的身上移開半分。
看到沉默的泠裳,玄洛吩咐人下去,順便也拉上了門。
“女史可是從陽明王那打探出了什麼消息?”
“沒有。”
“哦?”玄洛挑挑眉,滿眼的笑意,從看到泠裳開始就已經快滿了溢出來了。
“昨日,王爺邀請奴婢去王府做客,王爺向奴婢提出了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玄洛的話語和表情開始慢慢的降溫。
“王爺想要回自己的母妃。”
“這是先皇下的旨,不是朕的意思。”
“但是現在您是皇上,您還做不了主嗎?”
“朕是皇上,也是先皇的兒子!兒子又怎麼能做出忤逆父親的事情呢?”
玄洛的話讓泠裳臉上閃現出一絲譏諷,雖然只是一瞬間,卻還是被玄洛清晰的給捕捉到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
“皇上可真會說漂亮話。”
“什麼?”
“皇上自己殺兄弒母,這會兒到說起子孝的話了,皇上不覺得諷刺嗎?”
“大膽!”
上下起伏的胸膛燃燒着玄洛滿腔的怒火。
“難道我說錯了嗎?”
只要一想到昨日玄陽受傷痛苦的表情,泠裳就止不住的心疼。此刻當看到這個罪魁禍首,居然還如此不覺理虧咄咄迫人,氣憤的情緒早就竄上來了,也管不了什麼禮儀之事了。
“泠裳!你到底是誰的人?你是朕的!你居然在朕的面前如此的詆譭朕,也不想想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我什麼時候是你的了,我跟你之間不過是協議而已,要不是爲了母親的遺願,你當我願意來這嗎?”
玄洛憤怒的揚起手,卻在看到那雙暗紅色的眸子之後停了下來。
“虧你還記得!你既然知道是爲朕辦事,爲何還要如此?”
“泠裳只是沒想到玄國的皇上居然是如此卑鄙的小人,要是當初知道你是如此之人,你認爲我還會來找你嗎?”
“不找我你找誰!”
兩人都在盛怒的頂峰,互不相讓。
看着那無雙的臉頰,玄洛深吸了幾口氣之後,聲音也逐漸恢復平穩。
“女史,別忘了你和朕約定的事情。你爲了你的母親而和朕約定,而朕也正是因爲朕的母妃纔不會放過五皇兄的母親!”
“你和王爺的差異原來就在這裡,一個心狠手辣,一個慈悲爲懷!”
“出去!”
玄洛不想再和泠裳多說一句話了,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不知道要是再這麼被女人激怒下去,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殘忍舉動。
看着女人憤恨鄙夷的眼神,和離去時決絕的背影,玄洛一股腦的將桌上的文案全部掀翻在地,而他也再無心看書和奏摺。
皇上盛怒的消息馬上傳遍了皇宮,但是卻沒一個人知道到底是因爲誰又是因爲什麼事情。
緋嫣擔心的趕去尚書房,只見滿屋的狼藉和正在收拾殘局的宮人。
心裡越發的不安,腳步也越來越快,洛華殿,噼裡啪啦的響聲讓人不敢接近。
桌上的酒瓶也是東倒西歪,連帶着那個人也不穩的站立着,但即便如此,那與生俱來的王者之風,還是讓人不得不敬畏。
“你們都下去吧。”
“是。”
宮人告退之後,大殿裡只剩下玄洛和緋嫣二人。
“皇上?”
“皇上。”
玄洛像是沒聽到似的,自顧自的喝酒。
“皇上。”
緋嫣小心翼翼的撫上玄洛的手。
定睛看了半天的眼前人,最後猛的抓起緋嫣纖細的手腕往懷裡拉。
“緋嫣,緋嫣,你來的正好。”
“皇上,怎麼了?”
“她怎麼可以?”
“她?”
緋嫣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她說朕心狠手辣,說朕殺兄弒母,她明明什麼都不知道爲什麼可以這麼說朕。緋嫣你能理解嗎?”
“恩,臣妾能理解皇上。那人說皇上的不是,是那人不懂。是那人的錯。”
“還是緋嫣最懂朕。哈哈,朕心狠手辣?哈哈,朕要是心狠手辣,朕的母妃父皇就不會那樣慘死!朕不殺了他們,他們就會殺了朕,朕不可以死,你知道嗎?朕不可以死,朕要報仇,朕要還母妃一個公道,更要守住這父皇打下來的萬里河山,她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
玄洛倒在緋嫣的懷裡,眼眶發紅,嘴裡也不斷的呢喃着。這樣的玄洛,緋嫣第一次見,這麼落魄,狼狽和難過。
緋嫣捂住嘴嚶嚶的哭泣,她心疼玄洛啊,即使懷疑玄洛愛上了別的女人,依然無法止住對這個男人的愛。
“她怎麼可以這麼誤會朕,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朕,怎麼可以……緋嫣,緋嫣,朕好難過,好難過啊!”
“她爲了別的男人對朕生氣,對朕發火,她明明是朕的人,卻在朕的面前那麼緊張別的男人,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啊,裳兒……”
儘管已經做了萬分的心理準備,但是當玄洛最後吐出那兩個字之後,緋嫣覺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她希望自己是幻聽,但是那聲音卻越發的清晰。
“爲什麼她要那樣對朕,爲什麼啊,爲什麼啊,裳兒,裳兒……”
“爲什麼,你明明是臣妾的夫君,卻在醉酒時喚着別的女人的名字……”
自從狩獵的事情之後,整個皇宮幾乎認準了泠裳和陽明王爺玄陽的曖昧關係。
這個當初拒絕做長公主的人,也許在不久之後就會成爲陽明王妃。
陽明王爺每日的接送,更是落入衆大臣耳目。
有人說陽明王沉迷於女史的美色,也有人說陽明王想通過女史得到太傅的幫助。
各種說法都有,只是箇中滋味也只有當事人最爲清楚。
“王爺,女史求見。”
“快請!”
聽聞管家的傳達,玄陽趕緊放下手中的劍,伸手拿起下人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臉,隨後又整理了一下因爲練武而有點凌亂的衣服。
“王爺。”
“呵,裳兒姑娘。”
“不知有沒有打擾到王爺。”
“當然沒有。”
泠裳的笑容裡藏盡了世間的美好,玄陽總是在這個女子面前輕易的動情。
“這小東西也來了呀。”
玄陽走近,伸手抱起泠裳懷中的白兔,冰冷的指尖讓玄陽的心也隨之顫動。
“小傢伙的腿已經好了。”
“真的?”
說着,就把兔子放在地上,小東西立馬跳進花叢中,看不出一點受傷的痕跡。
“裳兒的醫術果然高明啊。”
泠裳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兔子出神。
“裳兒姑娘?”
“王爺。”
看着那雙懾人心魄的紅眸,玄陽有種被蠱惑的感覺。
“王爺交給裳兒的事情,辦砸了。”
“啊,沒關係,裳兒不用在意,是本王強人所難了。”
“王爺打算怎麼辦?”
“裳兒好不容易來一趟,別盡說這些掃興的。”
玄陽笑的燦爛,也苦澀的同樣耀眼。
“王爺。”
“別擔心。”
“王爺,要是你能歸心於皇上的話,也許王爺的母妃也不用受這樣的苦了。”
泠裳的話讓玄陽一愣,陽明王爺並非真正效忠於當今的皇上,而且隨時在準備着將已在皇位上的玄洛拉下來的準備,這不是什麼秘密,只是玄陽沒想到泠裳會讓自己歸順於玄洛。
又或許,從泠裳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開始,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這樣的。
“你都知道?”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吧。”
“說的也是。”玄陽自嘲的笑笑,又接着說:“可是本王不會那麼做的。”
“那王爺的母妃該怎麼辦?”
“本王一定會救她出來的。”
“怎麼救?”
玄陽轉身,雙眼直直的看向泠裳,沒有了平常的溫度。
但是看了半晌,玄陽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只是一笑帶過,笑容裡剩下的只有冰涼。
他開始懷疑自己了。看到玄陽那樣的眼神和表情,泠裳第一個想法就是這樣的。那麼聰慧的男子,說不定從一開始就知道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他卻什麼都不說,放任兩人越來越近的距離,和霧裡看花般的感情。
“王爺。”
“裳兒,裳兒覺得本王怎麼樣?”
看着那個偉岸的背影,泠裳的話卡在喉嚨裡出不來。
“裳兒要是覺得本王不錯的話,裳兒可否做本王的王妃呢?”
這回,泠裳是驚訝的發不出聲音。
看着那雙瞪大了眼眸,眼底的紅色變的更加的耀眼。玄陽走到泠裳的身邊,溫潤的手指,輕輕地敷在泠裳的眼角,粉色的殘花,就那麼刻在了泠裳的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