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阮垂眸望着與霍雲艽緊緊交握的雙手，精緻臉龐神色扭曲，嗓音帶着幾分嘲弄的冷意：“我不管什麼生死劫，也不管你真實身份如何，你是霍三爺，是我秦阮嫁的男人！
你答應過我要陪我一起白髮蒼蒼，我們還有三個孩子，你捨得離開他們嗎？你既然答應了我，就絕不可以反悔！”
她臉上的扭曲神態因低垂着的頭，讓人看不清楚。
霍雲艽能感同身受秦阮對即將分離時的無法接受，她的難過與傷心都被他看在眼中。
他輕輕擡起秦阮的臉，指腹輕輕按揉着她的眼角：“阮阮，我知道你想起了一切，那你也該清楚，我等了你千年。
一世世的輪迴爲了重聚你的神魂，把我們的孩子救回來，你兄長、五十二族上古神獸包括冥界都付出了該有的努力。
留你在這世間百年孤獨是爲了讓你長記性，阿阮，你被寵壞了，該學會長大了。”
秦阮泛紅的雙眸凝視着，霍雲艽含着笑意的溫柔臉龐，她神態決然：“我不要！三爺，你不能離開，當年我錯了，我事後就悔了，你就算不能原諒我，也不可以離開！”
什麼懲罰都可以，唯獨不可以離開。
霍雲艽垂首，在她臉頰落下毫無溫度的一吻：“傻丫頭，我是酆都城之主，冥界數以萬億的亡靈在等着我。”
秦阮抿着脣，咬緊牙關：“可你是我老公！”
不可否認，聽到這話霍雲艽心底是高興的，蒼白的臉色也恢復了幾分紅潤。
他全身深陷柔軟的九條狐尾中，身體再次變得透明薄弱。
冥界幽冥大帝本就不屬於人間，他的去留自己都無法決定。
註定要回歸本位的人，哪怕是秦阮的眼淚也留不住。
霍雲艽神色無奈，眼底流露出不捨，出口的話帶着無法反駁的堅毅：“我是諸界蒼生的萬靈之主，冥界與人界的界限日漸薄弱，再不回去我將揹負無數業果。”
撫天下蒼生與跟愛人相伴百年，孰輕孰重，他早已有決斷。
這份業果如果他不來揹負，日後子嗣也難以逃責。
秦阮不知道冥界面臨着怎樣的險境，她親眼目睹霍雲艽的身體再次變得透明，臉上露出惶恐神色，雙手死死掐着對方的手。
她嘴裡焦急地喊着：“不要，三爺不要走！你說過要陪我的！”
“恭送帝君迴歸冥界！”
“恭送帝君迴歸冥界！”
楮子鳳與冥天珩等人跪在地上，跪姿與面部神情莊嚴且肅穆。
秦阮瘋了一般死死攥緊霍雲艽的手跟胳膊，想要以此來留住對方。
她的九條狐尾隱隱纏不住對方了，臉上浮現出絕望與惶恐神色。
“阿阮，我在冥界等你。”
霍雲艽的俊美溫柔笑臉，在秦阮驚懼目光注視下緩緩消失，數以萬計的點點金光從她狐尾中漂浮而出。
對方的聲音就是從那些耀眼的星光中傳來。
秦阮瘋了一般撲上去，徒手去抓住那些金光，狐尾肆意在空中飛舞着想要挽留。
結果註定撲了一場空。
她狼狽地倒在地上，雙脣緊緊咬着，從脣角流下一抹刺目血色。
萬千金光在她周身環繞一圈，把她的身體從地上帶起。
秦阮被金光的神力籠罩，身體漂浮在虛空中，以輕柔的速度送到房間唯一還算整潔的沙發前。
在她的身體落入柔軟的沙發上，周圍所有金光盡數消散。
這是霍三爺留給她的今生最後溫柔。
楮子鳳與冥天珩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消失不見。
滿地狼藉的廳內，空蕩蕩的只剩秦阮一人安然坐在沙發上。
她身後的九條狐尾在霍雲艽消失後，毫無生氣的垂落在地毯上，血紅雙眸溢滿水光，周身瀰漫着濃烈黑霧，絕望的低氣壓將她籠罩，變得死氣沉沉。
過了許久，從小樓內響起撕心裂肺地的哀嚎聲。
隔壁小樓。
霍奕容穿着鬆綠色的睡衣，站在二樓走廊的落地窗前，親眼目睹窗外電閃雷鳴，庭院的百年樹木被雷劈得慘不忍睹。
他陰鷙眼眸凝視着隔壁三弟所住的小樓，黑如曜石的眸底溢滿傷感與難過。
過了許久，夜空不見一滴雨下，雷鳴聲也快速消退。
一切都恢復平靜了。
霍宅庭院被突如其來的雷鳴轟得毀壞嚴重，隨着如利劍般閃電的消退，所有狼藉都被掩藏在黑暗中。
渾身上下縈繞着陰沉氣息的霍奕容，突然擡起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清雋臉龐神色緊繃着。
聽到從隔壁響起秦阮絕望的撕心裂肺哭喊聲，他深沉眼眸泛起一抹紅意。
霍奕容猛地擡頭，看到遠處的那棟小樓，突然綻放出強盛的金光。
數道如流星般密集的金光從小樓內蜂擁而出，它們快速飛昇至夜空，直到消失不見，一切再次恢復平靜。
一夜未曾閤眼的霍奕容見此，身體一踉蹌，他雙手撐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才勉強沒有倒下。
他雙眼死死地盯着恢復黯然的夜空，雙脣輕輕顫着，幾次張開嘴又閉上。
過了會，霍奕容突然擡起手，對站在身後安靜無聲的人，嗓音沙啞哽咽道：“吩咐下去，所有人都穿素服，老爺子那邊等天亮後再去通知。”
陪霍奕容守候一夜的暗衛，聲音沉重道：“是，二爺。”
對方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轉身拿起桌上準備好的兩個黑色類似袖箍的孝袖。
他把其中一個遞到霍奕容眼前，垂首無言，將通紅的雙眼掩藏。
霍奕容盯着黑色孝袖，脣緊緊抿着，滿臉都是對這東西的抗拒。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他還是擡起沉重的胳膊，把暗衛手中的黑色袖箍緊緊握在手中。
“你下去吧。”
後者應聲，轉身邁着沉重步伐離開房間。
秦阮站在滿地狼藉的客廳內，突然發現之前被她親手斬殺的人，都慢慢站起來。
就連傅玉桁也活了過來，他神色茫然地打量着周圍。
看到站在沙發前有一雙血眸，面色猙獰的秦阮時，他的身體下意識倒退數步。
隨即他又被秦阮身後蠕動的九條漂亮狐尾所吸引。
狐尾雖漂亮，可它不該長在一個人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