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騰騰的湯浴,繁茂的樹木，平靜安寧的氛圍。穿過風之國來此之時，湯之國對疲憊的旅人而言簡直可以算得上人間天堂。
比起火之國連綿森林、雷之國險峻高山、水之國浩淼河流，湯之國這點蔥蘢景色只能算小家碧玉，然而就是因爲小，反給人安心寧靜之感，宛如嬰兒蜷縮在母親的懷裡。
“……一個養老的地方。”只適合普通人居住。對忍者而言,就太容易消磨銳氣了。
此時,斑和柱間換上寬鬆的和服,忍者的衣服暫時收在了蝕空裡。
“不僅如此,這裡沒有忍者的存在。而且我的力量居然被削弱了。”柱間手撐地，一株樹苗刺穿地板冒出來。這個簡單的忍術花了他平時所需的兩倍的查克拉。
“怎樣？”
“破壞力越大,耗費的查克拉越多。”柱間收手，樹苗慢慢鑽回地下，木質的地板奇異地合攏平整。“我想，在這個地方，應該沒辦法用出s級的忍術。”
“哈，有意思！”斑輕笑，眯起眼，“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能夠自行削弱外來者的力量，簡直就像……”
“就像在保護着什麼。”
“一定在這個地方了。”
斑將手中的書冊扔給身旁的柱間，整個人後仰懶洋洋地靠着軟榻。柱間放下手中的木杯，接過書翻了翻，《佐伯氏凶宅傳說》、《溫泉溺之女》、《貞子的井》、《詭異的人偶娃娃》、《雪女的詛咒》、《漂浮的宮殿》、《鬼神祭典怪談》……
都是湯之國當地的傳說。
千手柱間看得津津有味：忍者教育裡從沒有涉及鬼神，只有強者爲尊、利益權衡、視死如歸等內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到鬼神文化，和大多數忍者一樣，他只覺得新鮮，絲毫沒有恐懼抑或——敬畏。
“挺有趣的。”
斑撐眼涼颼颼地一瞥，“你以爲只是瞎編的？”
“難道是真的？”柱間驚奇道，“能夠影響現世的鬼神的力量，爲什麼我從沒聽說過？”忍者追求力量，如果故事是真的，對於那種集合空間、時間、幻術、甚至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力量，怎麼可能沒人研究？
“半真半假吧！比如這個——”換了個側臥的姿勢，斑跟他靠得更近了一點，手指劃過第一頁的標題：“我們現在呆的地方，就是這所凶宅哦~”
尾音上翹，半是調笑半是認真。話音落下的那瞬間，一絲陰冷的氣流掠過頸間，如同夜空裡飄忽而逝的幽幽一嘆，濃重的黑色中纏繞着沉鬱的不詳，令人頭皮發麻。方纔他漫不經心略過的文字交錯着詭異血腥的畫面突兀地閃現腦海裡。柱間霎時肌肉緊繃，瞳孔驟縮——
【伴隨着令人牙酸的“咯咯咯”的響聲，渾身折斷的女人像水蛭一樣從玄關處慢慢爬下來，地上蔓延出一條條暗紅的血跡……】
【男孩渾身□着，膚色慘白，漆黑的雙眼大得駭人，眼眶全被黑色的瞳子佔據，幾乎看不見眼白。只見他張開嘴，越張越大，喉嚨深處猛然發出一聲淒厲的貓叫……】
“喵！”
徹身一涼，柱間立即清醒過來，低頭，貓又不知什麼時候竄到自己的膝上，晃悠着兩條大尾巴。至於剛纔翻看的書冊，全數散落於地。
茶杯翻倒在茶几上，流出的茶水還冒着淡淡的熱氣，看樣子並沒過去多久。側首，窗外晴空萬里，臨窗的樹葉靜靜垂着，一動不動。
“剛纔……”
斑朝他身後一指，他回頭看去：兩枚扁平的手裡劍深深沒入玄關處的木沿，以刺入點爲中心形成小小的倒錐形凹槽，這是千手家特有的螺旋投射的手法，換而言之，兩枚手裡劍是自己扔過去的。
……自己什麼時候扔的？
意識到自己對外的感知斷了層——雖然時間不長——他心下一沉。
“天才般的條件反射啊！”斑誇獎道，“哪怕看不見那些東西也能準確判斷位置，並且第一時間做出攻擊。不愧是站在巔峰的忍者！”
迅速掃便四周，柱間突然道：“……我信了。”
斑：“？”
柱間仍然警覺地審視整個房間，放輕呼吸，防禦的姿態不變，“那種東西的存在……”他沉聲道，“有什麼辦法解決嗎？”
斑還沒開口，貓又就跳上茶几嚷嚷：“有貓又大人，還用怕這些東西！”
斑贊同地點頭，貓又的存在的確能省去很多麻煩。“若非必要，不要貿然消滅那些東西。湯之國這一帶被稱作‘冥界入口’，死者擁有與生者一樣在此徘徊的權利。”
柱間神色糾結，“我們要跟那個女鬼共處一室？”
“又不是長久逗留於此，有何妨礙？”斑倒是淡定，“沒事的，那個東西已經離開了。”
柱間對此存疑——雖然什麼也看不到，但是陰冷的感覺和惡意的視線始終在身後揮散不去。
“真的離開了。”斑誠懇道。
“……”這是眼見斑的表情越誠懇就越不敢相信但是根本沒有反駁的理由於是隻好閉嘴挪回原位作平靜狀的千手柱間。
斑似是不經意地朝他身後玄關處一瞥，停留於那兒的慘白女子陰冷地盯了他片刻，慢慢退出房間。
柱間的神情此刻才真正放鬆下來。
自己帶他來的決定很明智嘛，居然能感覺到不同空間層次的東西……真是敏銳的可怕呢！
養足精神後就要開始做正事。
斑在路上把御明正和皇陵的事情跟柱間簡單說了，這次的目的就是進入皇陵，拿出一樣東西。那樣東西，是戰爭勝利的最後一擊。
“皇陵的入口是一個叫琅琊地宮的地方，而開啓琅琊地宮需要同時打開四處機關。御明正氏經過十幾代的努力找到並打開了其中三處，分別位於雷之國、火之國、雪之國境內，最後一處就在這片區域。因爲已經過了一千多年，地址早已模糊，只留下隻言片語的線索。”斑拿出兩張紙，展開其中一張，上面只有零散的幾個詞：
宮陽死
無誠無
生宮
似乎毫無關聯的八個詞，任何人第一眼看到都不明所以。
上面根本沒有關於地點的提示，柱間一時也想不出。他指着“宮”字說：“這個是我們要找的琅琊地宮？爲什麼有兩個？”
“地宮只有一處。而且，據說此處丟了一個詞。”他指着誠字下方的空格說。……
看了半天無解，柱間問：“除此以外沒有其他提示？”
“‘致誠於衆，匪我血親；斷巽無路，尋道唯一。’這是口口相傳下來的解釋。”
“……”這是看到生、死、陽這些字眼後開始默默推算六道九宮天干地支的千手柱間。
“如你所想，詞語的排列也大有深意。”斑拿筆在紙上劃出一個井字，將幾個詞分別隔開，“九宮。”
柱間也想到了。
“九宮是我做出的最接近的猜想，代表大地，正好暗合地宮的存在。誠，中宮；陽，離宮；生，艮宮；死，坤宮；左無，兌宮；右無，震宮；左上的宮字在巽宮；右下的宮字在乾宮；丟失的那個詞在坎宮。”
不用多做解釋，學習過高等忍術和術式的忍者對此並不陌生。如果將各個宮位名聯繫詞語解釋——“如果猜測有點靠譜的話，真正的琅琊地宮應該是乾宮的這一個。”柱間反應過來，說道。
“嗯。不過另一個也不一定是假的。”
“唉？”柱間疑惑，“不是說只有一個地宮嗎？”
“它只說‘無路’，並沒說不存在。而且，有這個感覺……”斑喃喃自語，“嗯？想到什麼了？”
“無路不僅可能指沒有路，還可以是指‘無’字指引的路”
“……”斑默默盯了他半晌。
“咦，我說錯什麼嗎？”
“……不，很有道理的猜測。”他是在爲增加一倍的思考量感到心酸。“有什麼想法，一次性說完吧。”
柱間託下巴思索片刻，開口吐出一個詞：“八門遁甲。”
“什麼？”
“用八門遁甲推算呢？”
八門：開、休、生、傷、杜、景、驚、死。似乎有點聯繫？
那個體術斑聽說過，似乎對身體傷害很大。很奇怪他怎麼聯想到忍術，斑搖頭回道：“不要用忍者的知識推測不是忍者時代的謎語。”
柱間解釋：“這個術的理論基礎是一個名爲八門遁甲的學說。”
斑回神：自己真是當忍者當糊塗了！八門遁甲，也可作奇門遁甲，是前世玄學裡鼎鼎有名的理論。
“……我依然不覺得這個猜想比九宮靠譜。”
“還有一個更簡單的猜想。”柱間想起小時候做的九宮圖遊戲，“將九個詞替換爲數字。”
比起飄渺神秘的玄學，這個想法從玄學轉向數學，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就是因爲太簡單而被斑一次次忽略了。
他下筆一頓：“嗯，值得考慮。那麼……‘誠致於衆’，爲衆所用的‘誠’字當是五；極陽爲九，那麼下方空處應該是一——難道缺失的字是陰？唔，先不管。兩宮分二八，生死爲□，這些……都勉勉強強吧。還有這個——”筆尖移到“無”上，“兩個無字分別是三和七，什麼意思？”
話到最後又轉回玄學了，然而他不認爲自己的判斷有錯。因爲造皇陵的都是神棍——斑堅信地認知。
火影世界雖沒有道德經，然而以日本文化爲模板，其理論基調不免與華夏文化有形影之似，何況這個世界的好些東西都讓斑有種熟悉感——來源於前世殘留的記憶。
傳說中的七星劍、芭蕉扇、紅葫蘆、愰金繩，還有當年被母親大人用來插花的琥珀淨瓶……西遊記？
意識到真相，當時的斑兩輩子第一次……囧了。
這種類似“衆人皆醉我獨醒”、“這個世界絕壁很坑爹”、“是不是我轉世的方式不太對”、“到底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的覺悟真是要命啊！
“……很多地方都很模糊，只能當做猜測。”推算無果，斑丟下筆，並無多少失望的情緒：困擾幾代人的謎題僅用簡單至極的九宮圖就能猜出，御明正的基因就太讓他失望了。
“許多人都思維定勢地把事情想複雜，也許答案出乎意料的簡單。”
御明正一族所學太多太雜，思考問題習慣往復雜處想，縱使如何驚採絕豔，找不對路也難以猜到。
大道至簡，並非沒有可能。“有點道理。”斑看着他：“你還有什麼想法？”
“會不會是方位圖？畢竟上面明確標出了‘宮’。”
“看做平面座標啊……以前有過類似猜測。不過‘誠’怎麼解釋？”
“是說——我們要誠心去找。”柱間眨眨眼。
斑：“……”你什麼時候會開玩笑了？那個看上去穩重可靠豁達其實很容易害羞的千手柱間呢！
“不要皺眉啊，斑。”柱間輕鬆地笑起來，“看你那麼鬱悶的樣子，我也很困擾啊。煩惱那麼久，也不急於一時。而且既然確定了在這一帶，不如出去走走，說不定能有靈感。”
“哪那麼簡單！”斑苦笑，知他是寬慰自己。宇智波和御明正的勢力明裡暗裡把這片區域翻過底朝天，還是一無所獲，他們兩個人成功的希望並不大。
斑沒有說的是，他破解謎題的時候，將九宮方位名稱換算做陰陽爻，做出各種搭配和解釋，又拼命回憶前世那點易學結合今世學到的部分，綜合各種奇怪聯想推演猜測無數，所得不過寥寥。現在想起此間辛苦，不足道哉。這次前來，一者已經確定好範圍，若是最終也沒破解，少不得動用“最後手段”；二者，據臣豐原所說，本年應該是“最容易找到地宮的一年”，親自來看看不定有所收穫。
……等等？
“說的沒錯。”斑突然起身，一把拉過柱間，愉悅得滿臉發光。柱間呆呆看着他笑盈盈貼近的臉蛋一時失了言語。“這種天氣，的確該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