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兄弟倆，也比不上子女細緻啊。”我感慨道。心裡想着剛纔王騫於和我說的事。
老人王騫發確實有子女，不過卻已經三十五年沒有見到過。三十五年前，王騫發的妻子帶着一兒一女和別人跑了，至此就如銀針掉進海里面一樣，永遠的失去了聯繫。
王騫發找遍了全國各地、大江南北，什麼辦法都用了，捧着尋人啓事的牌子、找媒體電視臺求助……五十歲不會上網的他求人教他上網、教他怎麼發佈求助信息，只是因爲他聽說網絡很發達，全國各地的人都能看到……
每一次的努力，卻都以失望告終。王騫於還跟我說，王騫發得腦癌就是因爲操勞過度，三十五年來，他待在家裡的時間總得加起來不超過五年。
“哭了？屍體哭了！”突然小方的一聲驚叫打斷我的思緒。
我定睛一看，竟然有幾滴水珠從屍體眼睛裡流出來。
“不要吵，張巖他表姐，你繼續。”老李沉聲道，對大聲大叫的小方有點不滿。
我有些詫異的瞥了老油條一眼，這貨會不會知曉王騫發的事？
“哦，好的。”表姐點頭說道。能看出來，屍體流淚她還是很害怕的，握住毛巾的手都有些顫抖。表姐想要給屍體清洗污垢，只是她心地善良，想要讓死者體面的離去。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心裡很不是滋味。
王騫發的屍體確實“哭了”，他可能是被表姐的細心所感動吧。一個從青年到老年全都在尋找子女的人，堅定的信念不談，只說他是何其的孤獨。只有五年時間在家裡，估摸也是孤零零一個人在家。
“好了，收工吧。”老李說道，全程他一直都注視着屍體。
表姐她們收拾好工具就讓開了。我走上前，沒有立即將被子合上，而是伸手擺弄了一下枕頭，將屍體頭部穩穩的放在上面，輕聲道：“您老走好！”隨後我立即爲屍體蓋上被子，再將棺材蓋給合上。
“張巖他表姐
，你去燒些紙錢。”老李又說道。表姐很疑惑，不過並沒有說什麼。她走到火盆前，蹲下來準備燒紙錢。
這時老李又開口了，“這回你跪下吧。”
表姐又愣了，很疑惑的看着老李，然後又看看我。而我只能做出一個照做的眼神。
他奶奶的，老油條肯定知道王騫發的事，否則爲什麼要讓表姐跪着燒紙錢。很明顯，‘沒有子女’的王騫發被表姐給感動了，或許還把表姐當成了女兒，於是老李就讓表姐給王騫發燒些紙錢。
“看你可憐。”老李突然嘀咕道，聲音雖然很小，不過我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尼瑪，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老李果然是老李，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我可以保證，王騫於根本沒有和老李說過王騫發的事，除非老李先前就知道了，這可能性幾乎爲零。
“表姐，你們要先回去嗎？”我問道，這時已經凌晨一點了，反正沒她倆的事了，不如早點回去睡覺的呢。
看到她表情有些爲難，我立即說道：“沒事，讓老王送你，反正時間還早，油也充足。”
“好吧，我確實很困了。”表姐說道，沒有拒絕。
隨後我們四個就出了臥室，我讓老王開車送他們回去，然後立馬回來。來回兩個多小時，回來剛好趕上出喪。
老李這時說道：“利索點，三點就出喪，你最遲四點就要到！”看到老李這麼嚴肅，表姐有點不好意思，不過老王答應的很果斷，“好嘞，我們趕緊走吧！”
隨後王騫於對我們說道：“我給你們找個房間休息一會兒吧，還有一段時間的。”
我點頭說行，兩個多小時可以打個盹的。
單獨的臥室裡，老李突然對我說道：“你小子咋這麼着急送走你表姐？”
聽到這話，我愣了一下，然後語氣古怪的說道：“難道你想讓她磕頭啊？”
“對頭。你表姐一走，待會指不定會出什麼幺蛾子呢。”老李瞪着我說
道。
“哎呦我去，我家可沒有亂認老子的習慣。”我小聲嘀咕道，對老李的態度很不滿。出喪其中有個環節，就是直系親屬磕頭送死者的，所以剛纔我會反問老李那句話。
“哼哼，待會你看着吧。”老李冷哼道。
“看着就看着。”我賭氣似的說道。頂多是鬧幺蛾子，但總不會找上我們吧。王騫發沒子女，但他又不是沒親戚，他弟弟王騫於不就挺好的嘛。待會叫他孫子或者孫女磕個頭不就成了。
講道理，我覺得沒找到子女是王騫發的執念，但對出喪應該沒啥影響的。但老李卻不這麼認爲，這讓我很困惑。
從客廳二三十人的排場來看，王騫發親戚應該很多的，畢竟守夜都是親人做的。出喪來幫忙的村民都還沒到呢。不過除了王騫於，我對客廳裡吵鬧的人是一點都不感冒。
守夜無聊找娛樂打發時間沒錯，但咱不能本末倒置了吧。不清楚情況的人，乍得一看還以爲這裡是賭場呢，哪裡是出喪的地方。
“唉，只求出喪順利。”我輕聲道。
隨後我就靠在牀頭上打盹了，雖然我十點剛醒的，但這三小時過後，我又些困了。漸漸地，就昏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我突然聽到有人在叫我，睜開眼一看是老李，雖然頭很痛，但還是想清楚了情況，出喪時候到了。
王騫於已經站在門口，微笑的看着我們。
“馬上就來，老王他回來嗎？”老李說道。
“來了，來了。”王騫於點頭說道。
走到客廳一看，兩張桌子八條板凳已經被搬走了，並且重新佈置了一下，客廳成爲了靈堂。櫥櫃上擺着王騫發的遺照，而遺照後面的牆壁上有兩塊白布掛着，櫥櫃兩頭擺着紅色的油燈，發出紅色光芒。旁邊還有個音響在放着哀樂。
遺照上王騫發眼睛是閉着的。這讓我心裡揪了一下，閉着眼睛的遺照只說明瞭一個問題……這照片是他死了之後才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