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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沒有仙核,身上現如今的這顆仙核,也是師傅臨別贈給她的。說起她的這位師傅,誰敢想象,那已是位半截爛在黑土裡化爲草藥的奇人。如此想着,青於藍垂下頭將底下那道黑霧繚繞的黑山山脈線望一眼,眼中忽然罩上一層霧氣,她眨眨眼睛,輕嘆口氣。
就在此時,她忽然察覺到身後的異樣。於是她趕緊坐直,急急的拍了八月五下,以示預警。
八月雙眼微眯,朝身子兩邊警惕的看兩眼,最後斜着眼睛朝後看去,跟着它便加快了速度朝前飛去。
只是臨近黑山山系,青於藍發現,身後那道黑影兒,簡直就像個牛皮糖,怎麼甩也甩不掉,他們快他也快,他們慢他也慢,他們停他也停。反正就是不遠不近,牢牢地跟住。
到底是誰?跟着她要作甚?青於藍眉頭輕皺。
這個當口,她又想起最近她身上發生的怪事。有時是替人診病時,有時是她獨處時,她總覺得暗中有個什麼人在監視她觀察她,她總能感知到一股強大的法力探入她身側,定睛去尋用靈力去追時,卻又是什麼都沒有,攪得她很不安就是了。
管你是個什麼,今日可耽誤不得,她心道。
她今日要去的是骨女峰,骨女身上每年都會定時掉落一種紅色的髓靈,這髓靈可以清理人身上的各種垢病,比如蒼穹殿上的那位蒔蘿仙姑,她臉上長的那顆垢瘡,就是垢病的其中一種。
說起蒼穹殿上的這位老仙婆蒔蘿仙姑,原本不叫蒔蘿仙姑,而是因精心栽種百花而被人喚作百花仙。她本是個貌美如花的神女,不僅臉生的美極,就連穿着打扮也是極爲講究和花心思,她每每新研究一種妝容畫法或者新設計一套衣裙,都能在三界引起無數人的效仿,可說是位風潮的領路人。聽說,上門求娶的各路仙神之人,往常竟然能從她宮門口一直排到蒼穹殿大門去,她卻是一個都未鬆口答應。
只是可惜好景不長,她那如花的臉上,偏偏因爲當年的一場大戰,生了一種怪瘡。那怪瘡總是散發出一股惡臭味,不僅宮殿中精心栽種的百花相繼死去,就連從她宮殿上方飛過的小神雀,都能活活的被薰死。尋遍名醫,醫治許久,卻還是藥石無效,惡臭不止。因此,到後來她老早就過了嫁人的年紀,門口卻是連半個上門求親的人都沒有,從此所有人都不願從她門前過,即使非要路過都是捂着鼻子速速跑過,可說是門前冷落至極。
至於蒔蘿一名的由來,便是因着這個詬病,她常常閉門不出,在宮中培植綠植,其餘都死了,唯獨蒔蘿能在如此環境下活下來,她便在宮中大種蒔蘿,併爲自己改名爲蒔蘿,仙姑則是蒼穹殿上各路神人對其的尊稱。
不過於藍藥仙的稱號,可不是衆人對其的什麼尊稱,這完全就是蒔蘿仙姑本人替她取了,趁着自己的婚宴人多,以感激她替自己治好垢瘡之心宣揚出去的。
蒔蘿仙姑介紹了許多尋醫問藥之人去於藍的排屋,那些疑難雜症,連蒼穹殿上的仙醫都無能爲力,竟被她給治好了,一時之間於藍藥仙的名號,在仙界傳開了去,引得四面八方的各路仙神妖鬼,都對之產生好奇,紛紛上門,差點踏破了她那小屋的門檻。
2
身下正對着的這座長闊葉林木的山峰,是那嬰男峰,而骨女峰就在這座山峰的旁邊,山中長得是細長的針葉林木,於藍便是以着這點來辨認兩座山峰的。嬰男峰中多嬰男妖,骨女峰中多骨女,於藍便以妖的名字簡單粗暴的替倆峰取了名,其餘進過山中冒險的人聽她這麼叫了,也跟着這樣叫。
於藍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離日落倒是還有一陣,她大致算了算時間,想着應該夠的,便斜眼看了看身後,輕笑一聲,拍了八月三下,八月便聽話的朝下降落到嬰男山中去了。在山中黑霧的掩護下,於藍領着在她身後小心貓着腰的八月,沿着那條她頗爲熟悉,岔路多卻不太能遇見嬰男的路線上奔跑起來。
無論如何,她都要先擺脫身後那條尾巴才行。她去骨女峰,可是做要緊事兒,若是被打擾,說不定會壞事兒。每年的這個時候不論在做什麼她都會放下,即刻出門趕往骨女峰,爲的就是骨女產的那顆紅紅的髓靈。
這取髓靈頗講究,不能早也不能晩,早了,打擾了骨女,她要麼便不產了,或者產了,品級也不好,晚了,骨女產下髓靈,很快便自己吞吃入腹,便收無可收。
知道這秘密的人不多,她對這靈藥有如此高的感知能力,也並非天生,而是虧了師傅的真傳。世人皆道她於藍藥仙善用奇藥,卻不知她取個藥也是要費盡心思和氣力的。這黑山山脈,山峰高低起伏,錯落有致,各個山峰裡都有不同的妖怪甚至是魔物坐守。對其他人而言,他們是可怕的妖怪和魔物,但對她而言,他們可都有可能產各種靈藥的珍稀對象,只是往往取靈藥也是不易。
當然她也不是那麼神通廣大,這大多數山峰都有待開發,她精力不夠,還不足以對每座山峰都那麼瞭解。待不那麼忙,或者有個其他的什麼契機,她肯定會去每座山裡都尋上一尋的。用藥人嘛,總是對藥有種天生的癡迷在裡頭的。
於藍帶着八月躲過沿途遇見的幾個嬰男妖的的示好,很快躥出那林子,在黑霧不那麼濃的地方朝空中望一眼,
並未見到什麼別的異樣來。於是她迅速的跳上八月的背,照例在它身上拍了兩下,八月便馱着她往旁邊的骨女峰飛去。
在半空中,於藍看了看那追至樹林邊緣已經變大露出獠牙,一副很是不甘心的嬰男妖,心道,這嬰男頂多就是吸點血,短時間內卻並不會傷及人的性命,若那人實在蠢笨搞不定,大不了她等下再回來看看。也算是給那人一個教訓。
山中那在半空觀察了好半天,見人久不出來,才御劍降落下去尋人蹤跡的玄衣男子,御劍在山中警惕的飛了一陣兒,他用手撩開又一片闊葉之時,面前突然出現個不依不饒,攔着路要抱抱的小男孩子,他蹙眉,揚起手將那小男孩打飛出去,一擡頭,卻見他周圍樹枝上,樹幹上爬着的,又低下頭,見到花叢裡,扒着花枝兒露出兩個咕嚕眼兒的,舉着闊葉的,都是那嬰男妖,他已是被那嬰男妖羣給包圍在裡頭了。
玄衣男子心下反應過來,自己怕不是被人給算計了,看來不真刀真槍打一架,怕是走不出去了,邊想着他邊落下地來,將劍握在手中,眼睛小心轉動着,盯着身旁的妖。
3
一寵一主來到靜悄悄的骨女峰跟前,於藍看了眼天邊已經要下去的太陽,迅速地下了地。她拍了下八月,便藏了法力,時而躥上樹枝,時而朝後下腰滑翔避過樹枝,就這麼上躥下跳的,朝那產靈臺的方向奔去。
八月身子着實有些太大了,它雖然已經鑽進那林中躲起來,但是在樹林旁的半空中還是能依稀見到它白白的身子。它不敢躲懶,在原地坐着,腰桿挺得筆直,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它都會豎起耳朵來聽。這不是它第一次不同於藍一起行動,但它離開於藍,就總免不了緊張,怕她有個什麼好歹來。它同往常一樣,緊緊盯着於藍離去的方向,等待她隨時的召喚。
於藍氣喘吁吁的來到產靈崖洞所在的崖壁下,她朝上看一眼,沿着崖壁走了好幾步,這才挑了個不易被發現,又比較好攀爬的地上,在原地活動了下四肢後,她才借力樹藤沿着崖壁往上爬,期間她被樹藤在手上劃拉出一條口子,她一個沒抓穩,險些掉落下去,還好她及時抓了樹藤穩住身形,只是卻引來一隻疑心重的骨女,朝下探看,她乾淨抓了幾條樹藤,將自己掩於其中,屏息待了好一陣兒沒動,這才躲過那骨女的眼睛。於藍終是有驚無險的爬到了那取靈的最佳位置——崖洞頂部那個只能一人鑽進去的洞口。
她找到那個洞口,輕手輕腳地撥開雜草,又動作頗緩慢地搬開那塊封洞石,這才矮下身子悄咪咪地爬了進去。
她之所以這麼小心,便是因近兩年不斷受到外界的打擾,骨女已經對進山人的法力有所警覺,所以如今已經不能在骨女產靈地附近輕易使用法力,而且取靈的時間也因爲骨女有所警覺,不似從前那麼充裕,只能趁骨女產靈後正在恢復的空當裡巧取,不能豪奪,因爲她們雖虛弱,一羣骨女羣起攻之,她還是吃不消的。
她希望今年能獲取順利,多取一些,她的存量告急,只因這兩年不斷被不知情況的人誤入打擾,她拿到的髓靈質量和數量都有所下降。
於藍趴在那個一人洞裡,屏息注意各個被一副帶骨翅的白骨胸腔,包裹於頭上做鎧甲的黑蝶衣骨女。一旦有紅色的髓靈出現,她便要準備動手去取了。
取靈時間緊迫,她難免有些緊張的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