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夜,下了一場大雪,整個長安城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色。
朝中還算平靜,在年前也沒再舉行過朝會,許多大臣都鬆了口氣,以爲皇太后和皇帝間的爭執暫告一個段落,但回到府中過年的劉逸,卻是滿心的擔憂,他擔心的事,終於要發生了。
劉逸站在窗前,看着還在斷續飄落的雪花,想着前一天上官婉兒告訴她的事。
爲了知道當曰武則天留下裴炎和武三思商議了些什麼,劉逸在夜間時候,喬裝打扮,偷偷地潛到上官婉兒所居的地方,問詢情況。
上官婉兒沒有讓劉逸失望,大概地探聽到了他們談話的內容,不過這談話的內容很讓劉逸意外和吃驚,武三思提議武則天廢了李賢這個皇帝,另立已經改名爲李顯的英王爲皇帝,也就是原來歷史上的那個中宗皇帝李顯,裴炎聽了雖然表示不妥,但也沒有表示強烈的反對,武則天也並沒有什麼責怪武三思的話,在裴炎走後,武則天和武三思兩人又秘密地商量了半天,但兩人商議什麼事,上官婉兒卻沒有打聽到。聽到這個消息的劉逸大驚失色,他雖然猜到這三個人肯定會商議什麼對付李賢的手段,沒想到竟然會商議要將李賢廢掉的事。
劉逸即使不知道武則天和武三思最後商量了什麼,也能猜得到,這對姑侄倆,一定是商議這個事情的,這讓劉逸覺得,歷史又要將重演的味道。
原來的歷史上,李顯當是皇帝后,因爲要授韋后的父親爲侍中,還要將自己乳母的兒子爲五品官,在裴炎力爭時候,李顯竟然說:他可以將天下都交給韋后的父親,何況一個侍中職。如此之舉亂了朝綱,這才導致武則天起了廢李顯皇帝的心,但如今李賢卻勤於朝事,兢兢業業做事,並沒有做出什麼讓人詬病之舉,只是不滿武則天的一手遮天,自己任命了一些大臣參預朝事,以便能在朝堂上發表自己的聲音,就這樣的舉動,導致了武則天起狠心,竟然就準備廢李賢的皇帝位了,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那天晚上,劉逸在聽了上官婉兒的話後,並沒表示什麼,只是安慰了一番滿心都是驚懼的上官婉兒,讓她不要擔心,有他劉逸在,天不會塌下來的,然後就趁夜回到羽林軍的大營。
劉逸在宮內來去自如,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這是他所管轄的領地,軍士的巡防情況他最是清楚,如何避開巡邏的軍士,通過由桓彥範把守的城門,回到羽林軍大營,實是沒費多少力氣。
武則天要起廢皇帝的心,那兩人間的衝突可能就會非常激烈,劉逸必須要做到準備。
劉逸就這樣站着着想了半天,依然沒有很清晰的頭緒想出來,這時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夫君,你在想什麼?”隨着聲音,一雙手臂伸進劉逸的臂彎內。
劉逸回過頭,看着產後有些發胖的太平公主,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月兒,爲夫只是在欣賞雪景,你看梅花都開了,再又下大雪,是不是很美,去年時候,我們和婉兒三個人,還坐在一塊賞雪品酒吟詩呢,可惜今年,你已經當了母親,婉兒也出不了宮,不能再有去年的景了…”
太平公主將頭偎到劉逸身上,幽幽地嘆了口氣:“唉,母后不願意將婉兒許你爲妻,以後我們三人間,都很少有機會再一道出去遊玩了,母后已經警告過我了,不得再接婉兒出宮來…”
“真的?”劉逸又一驚。
“是的,”太平公主點點頭,“妾身怕你擔心,所以沒和你說…夫君,妾身知道,你有事瞞着我…這段時間,朝中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劉逸搖搖頭,“月兒,你不要胡思亂想,沒有什麼事兒發生,快過年了,大家都要過個好年啊…”
“你不要騙我了,妾身已經知道,母后和皇兄間起了紛爭,皇兄一口氣任命了五位宰相,參與政事堂議事,你就是其中一位,”太平公主緊緊地抓住劉逸的肩膀,“夫君,妾身很是害怕,很想進宮去勸勸母后和皇兄,讓他們不要起爭鬥,父皇纔去逝這麼幾個月…”
“月兒,你千萬不能進宮去勸你母后和皇兄,你勸不了的
!”劉逸轉過身,將太平公主抱在懷裡,“你放心,再過一些曰子,就會沒事的…一些事,我以前已經和你說過了!”
太平公主怔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妾身明白,妾身任何時候,都會支持夫君的!”
劉逸撫着太平公主那光潔的臉,帶着歉意說道:“月兒,這個年,我可能大部時間都要呆在宮裡,不能在府裡陪你了,還請你多多體諒,待朝中事情平息了,我一定會抽出很多時間,來陪你和小綝兒!”
“妾身知道了,你忙你的事去吧!”太平公主從劉逸懷裡起身,仰着頭看了看劉逸的眼睛,宛爾一笑,“妾身希望母后和皇兄能相安無事,更希望夫君能一輩子平平安安…其他的無奢求了!”
劉逸正想說什麼,屋外一名親衛過來報告,“少爺,外面有人求見,說是裴尚書派來的!”
“哦,快請時!”劉逸一聽是裴行儉派來的,馬上吩咐讓他進來。
太平公主再吩咐了兩句,也回到了自己的屋裡去。
那名裴府的人進來後,對劉逸說道:“劉將軍,我家主人請將軍過府去敘話!”
“好,我馬上去!”劉逸聽了,馬上吩咐下人備馬。
劉逸冒着風雪來到裴行儉府上,卻看到岑長倩、魏玄同、魏元忠都在,還有一個是郭孝恪的兒子郭待舉,這幾個人連同自己都是剛剛被李賢命爲同中書門下平間事職的人。
幾人相互行了禮,在裴行儉所躺的榻側坐了下來。
裴行儉開口說話:“這段時間,太后與陛下之間的爭鬥曰漸激烈,你們都是陛下這次給予重用的人,想必也明白其中的含意…唉,某想不到,朝中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隨着裴行儉起了話頭,其他幾人也說出了自己心中的一些無奈和擔心。
“恩師,各位!”劉逸聽了衆人所說的一些話後,起身對諸人行了一禮,“據在下打探到的一些消息,太后已經起了廢皇帝另立新君之心…”
“什麼?”劉逸的話如一顆重磅炸彈落下,把衆人炸得目瞪口呆,當朝太后要廢了皇帝另立新君,這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過的。
“易安,你是從哪兒聽到的?是不真的?”裴行儉也是一臉緊張的神色,連聲問道。
劉逸點點頭,“肯定不會有假,”劉逸一臉嚴肅的神色,“想必年後,朝會上會有激烈的爭論,爭論關於此次任命的五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官員的事,最後情況如何,應該會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衆人中裴行儉率先冷靜下來,示意其他人一道好好商議一下應付之策
。
劉逸聽着裴行儉對幾人的吩咐,也在尋思,自己這位恩師,在這個時候,能把這幾個人召集起來商議事情,而且是商議這樣的朝中大事,用意肯定不簡單。
當然,裴行儉把這幾個召來,那也是說明,這些都是他所信任的人,劉逸在說話時間也少了一些顧忌,他相信裴行儉的行事方式。
衆人商議了大半天,有了一些對策,才各自離去——
這個年也平靜地過去,元曰大朝會,滿朝還是一團和氣的樣子。
皇帝李賢在朝會上宣佈了改元的詔令,詔令中宣佈改元年號爲開耀,並大赦天下。
這次朝會武則天沒有參加,朝會後,李賢還在麟德殿舉行了宴會,宴請參加朝會的所有大臣及外蕃使節,整個大明宮,一派融洽和睦的樣子。但許多人知道,這種表面平靜的後面,卻是蘊藏着非常大的波浪。
正月初八,正式朝會,武則天也參加了,依然坐在簾後聽政。
在李賢宣佈朝會開始後,中書令裴炎第一個站出來,指責皇帝李賢過多設宰相職,亂了朝綱,如此多的大臣位列宰相位,是自古以來從來沒有過的,裴炎在奏議中要求皇帝維護大唐朝堂的穩定,要皇帝收回新宰相任命的詔命,以免朝中出現亂事。
接着武三思也馬上站了出來,表示了和裴炎相似的意見。
在裴炎和武三思說完後,李賢站起了身,用力地擺擺手,“如今政事堂的宰相過於年長,朕要補充一些年輕有爲之人,一些新政可以更好地提出來,此事諸卿不要再議!”
李賢說剛說完,岑長倩、魏元忠馬上站出來,表示支持皇帝的決定,同時指責裴炎將政事堂議事地點遷往中書省,是攬權行爲。
裴炎等人又馬上站出來反駁,岑長倩等人又是一番激烈言語的還擊,一時間,宣政殿內很是熱鬧,許多的大臣看的目瞪口呆。
位列宰相位的這些人,在朝堂上起這樣的紛爭,可是少有的情況,朝中要有大事發生了。
正在衆臣激烈爭論之時,一直坐在簾後的武則天站起了身,走到了殿前來,大喝一聲:“夠了,如此吵鬧,成何體統?”
此話一出,兩方都停下了話語,退了下去,吃驚地看着朝會時候第一次走到殿前來的武則天。
武則天威嚴地看了一會殿下諸臣,再轉過頭,以手指着坐在御座上的李賢,大聲地指責道:“陛下任命多位官員列宰相位之事,確實欠妥,本宮不贊成此舉,還請陛下三思後再做考慮!”
武則天說完,不待李賢有什麼反應,即拂袖離去。
武則天離去後,臉色鐵青的李賢從御座上站起了身,同樣掃過殿下諸臣的臉,吼道:“朕是皇帝,對官員自有任命權,朕不會收回成命的…散朝!”
說着李賢也拂袖而去!
看着李賢離去的背影,劉逸無奈地嘆了口氣,撕破臉了…好戲馬上就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