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到了4月初,按照慣例,每年的這個時候特種大隊至少一半的人員要開始進行走訓了。從南國雨林到塞北大漠,從西域莽原到東海之濱,幾乎每一處國土上都會留下特戰精英們的足跡。沒有人知道戰爭會在何時打響,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戰爭會在何地爆發。既然如此,那就要練出一身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環境下都能做到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的過硬本領。更何況特種部隊又是全軍的尖刀。
機動分隊的戰備任務交給留下看家的二分隊。此刻他們已經站在了此次走訓的第一站??海南東石港。東石是一個小港口,在海南島大大小小的港口中並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有一個小型的軍用戰備油庫,一個團的海軍陸戰隊在此駐紮。每年這裡都是刀鋒大隊進行海訓地的第一選擇。
已經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宗國疆對這裡可謂輕車熟路。由於緊鄰海軍陸戰隊的駐地,邊上又是一個軍用油庫,所以這裡四周10公里之內沒有什麼城鎮工廠。加上此處海灘水流湍急礁石密佈也很難成爲旅遊景點,倒是進行海訓的理想場所。對於這一點宗國疆尤爲滿意。
他們這次來還是住在老地方,油庫碼頭邊上的一排庫房。住在這裡至少有兩個好處,一是靠近訓練地點,幾乎出門就是;二是遠離陸戰隊營區,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幾年前宗國疆剛剛帶機動分隊的時候,曾經跟一同訓練的陸戰隊進行過一次對抗。結果大意之下陸戰隊敗了個丟盔棄甲。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在陸地上你們特種兵牛,在海里還要敗給你。咱陸戰隊就是吃這碗飯的。軍營之中強者爲尊,更何況人家陸軍都“欺負”到家門口來了。此後幾年陸戰隊頻頻挑戰,刀鋒也本着挑戰強者的習慣來者不拒。一來二去,每支到達這裡的刀鋒海訓部隊,都要在訓練結束前後跟陸戰隊“幹上一架”。幾年下來兩支部隊互有勝負,總的來說在水裡還是陸戰隊整體實力更強一些。不過宗國疆帶的機動分隊卻是一次也沒有敗過。所以打敗機動分隊已經成了陸戰隊兄弟們的新目標。其實這本來是好事,兩支部隊相互競爭、相互刺激,訓練和實戰水平都會得到很好的提高。可問題是畢竟這都是一幫二十來歲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相互間的不服氣難免在語言上有所表示。趕上詞不達意或者訥於言的時候,多半也就敏於行了。上一次雙方進行完肢體語言交流之後,趕來道歉的大隊政委就把宿舍遷到了這排庫房之中。
別看兩支部隊見了面誰也不服誰,私下裡還不時複習一下格鬥技巧,但是陸戰隊的兄弟對人還真沒的說。那邊一個電話說要來人海訓,這邊已經把庫房收拾妥當了。新架好的鐵牀,嶄新的被褥,讓機動分隊的幾個小子滿嘴的感嘆天下軍人是一家。渾然忘了跟人家對練時候兩眼通紅的德行。
看着部下都安頓好了,宗國疆想起應該跟第一次參加海訓的葉扶蘇多交代幾句。扭頭走了過去。此刻,葉扶蘇正抱着一本紅外技術的書躲在一邊死?,緊皺着眉頭還不時狠狠用手撓着腦門。幾天前訓練的時候,葉扶蘇從獨立團帶來的單兵紅外報警器不知爲何失靈了。這東西買的都是組件(半成品),裝到一起容易,要是壞了修起來可算是麻煩大了。更何況葉扶蘇學的是軟件專業(還沒畢業),平時也就是靠中學時候那些做航模的底子瞎鼓搗。一連幾天愣是沒修好。所以現在正努力地翻書,看看是不是可以找到一個佛爺的腳丫子臨時抱抱。
“怎麼樣,找到解決的辦法沒有?”宗國疆敲了敲牀順手掏出顆煙來。
“沒有,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一點也不通俗易懂。”葉扶蘇鬱悶地把書扔到了一邊。
“那是高新技術,要是一看就懂還用得着你。”宗國疆坐下來瞄了一眼書名接着說道:“還是應該多學,把知識學紮實了。我跟你說的考軍校的事你琢磨的怎麼樣?”
“考呀。我是打算考來着,不過現在剛進隊,我想明年再考。怎麼着也先練一年吧。”葉扶蘇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從宗國疆兜裡掏出了還有大半盒的香菸,點上一支很自然地把煙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那到也不一定。”看着葉扶蘇蹭煙還整盒都拿走的無賴舉動,宗國疆氣的一瞪眼:“明年你要自己去考,複習什麼的挺耽誤時間。今年大隊有保送的名額,省了很多麻煩。再說你學的是特種作戰指揮專業,到學校也可以訓練呀。我還是那句話,咱們大隊能打能殺的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最缺的是那種以現代高新技術爲依託,能把這些技術與實戰戰術和訓練結合起來的複合人才。就像你考覈時候,用計算機發出目標信號。這就是一種新的攻防手段。再說了,上學對你自己也有好處呀。你看毛毛,原來就喜歡炸藥,但也只是比別人更熟悉一些炸藥性能罷了。你看去軍校四年,回來又是建築力學又是化學分子式的,人五人六的也混了個爆破專家……”
宗國疆話音未落,坐在不遠處的毛兵一揚手不知把什麼扔了過來。早有領教的兩個人飛快地閃身躲到了一邊。一聲清脆的爆響之後,葉扶蘇牀頭的牆上留下了一小塊烏黑。看着揚手還要繼續扔的毛兵,宗國疆趕緊作了個揖。這小子渾身炸藥,誰都頭疼。就在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從上鋪跳下來,看了一眼牆上的痕跡。又是這玩意!葉扶蘇無可奈何的看了毛兵一眼。說這小子渾身炸藥真的一點都不誇張。就說剛剛他扔的這個東西吧,葉扶蘇管它叫“摔炮兒”。有些像平時小孩子玩的那種,屬於毛兵平時研究炸藥的副產品。除了嚇唬人以外,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爲大家學習佈雷提供一種煙火效果。說起來葉扶蘇不得不佩服這幫人的鑽研精神。除去每天的訓練之外,他們幾乎把大部分的業餘時間都花在了各自的興趣之上。所以人人手裡都有些絕活兒。比如毛兵,對炸藥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記得一次葉扶蘇閒聊的時候說了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一種西夏火油,只要與空氣接觸超過一定時間,就可以自動燃燒。結果沒用幾天,毛兵就請他觀看了一次煙火表演,一瓶瓶看起來挺污濁“水”竟然在毛兵的調配下隔幾分鐘就發生“自燃”。鬧得葉扶蘇好幾天喝水的時候都要先聞上一聞。就是這種“西夏火油”,在接下來的一次行動中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是葉扶蘇進入刀鋒後的第一次實戰行動。地點就在距離駐地不遠的新市。十幾年的高速發展讓新市極快地膨脹着,幾乎每隔兩年新市就要膨脹出好大一片新區。原來老城的建築已經成了城市規劃的攔路虎。所以改造老城區也被提到了市政府的規劃之中。相對建設而言,拆遷工作比較複雜,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問題。尤其是居民區的拆遷,更是讓人頭疼。往往一兩戶的釘子戶能夠讓整個規劃拖延上很久。只不過這次新市市政部門遇到的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期,恐怕全中國這樣的釘子戶也是絕無僅有。一個不知道琢磨什麼的瘋子用大量的炸藥控制了一棟三層小樓,大約四十幾戶的居民成了他手中的人質。
機動分隊趕到的時候武警和公安已經把那個地區戒嚴了,通過擴音器在反覆地勸說這個瘋子。由於現場埋設了不明數量的炸藥,幾個試圖接近小樓的武警被遙控起爆的炸彈炸傷了。無奈之下,武警的求援電話直接打到了軍區。
戰鬥警報響起來的時候張文正和葉扶蘇正在對着大隊炊事班買菜用的小皮卡指指點點。好好的一輛車被他們拆的亂七八糟,零件散了一地。這是應葉扶蘇的要求,張文正在給他講解汽車的構造與維修。直到張文正拉着他跑出了車庫,葉扶蘇才反應過來:真的有戰鬥了!一路上,除了簡單介紹任務之外,宗國疆一直在不停地囑咐葉扶蘇:不用緊張,就按照平時訓練那樣做。格日樂圖伸手拿過了葉扶蘇手裡的步槍不聲不響地檢查起來。身邊的毛兵和齊飛摟着他的肩膀應和着宗國疆的話,輕聲重複着注意事項。不知怎麼,這一刻,葉扶蘇覺得好像不是在出任務,而是又回到了自己當兵離家的前夜,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
趕到現場,葉扶蘇壓下心中的緊張與興奮,強迫自己認真地聽着武警同志的介紹。那個瘋子叫劉強,是一個因工傷在家吃勞保的礦工。父母雙亡,在礦上原來就負責炸藥。這次就是因爲對政府的補償不滿才窮兇極惡的鋌而走險。他還有一個弟弟,也是一個屢屢出現在公安機關監控人員名單上的邊緣人物。自從事件一開始就沒有出現過。
罪犯很是囂張,在武警介紹情況的這麼一會兒工夫,他至少出現在了窗口三次。滿嘴叫囂着要給靠上來的人一點顏色看看。根本不在乎對面樓上武警瞄向他的槍口。他的這番表現反而倒讓底下的人不敢輕舉妄動了。且不說炸彈是遙控起爆的,就是狙擊手一槍斃命幹掉這個瘋子,也難保證他沒有其它的後招。尤其是他那個弟弟,怎麼想也跟這件事情不無關係。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下來。到底怎麼才能控制住這些遙控起爆的炸彈呢?他還有沒有或者說有幾個其他同夥呢?
不遠處,警方的談判專家還在和罪犯劉強不停地對話。除了謾罵和叫囂外,這小子還在不停地重複着條件:將500萬匯入一個指定的帳號,另外再要20萬面值10元的舊鈔。葉扶蘇打量着這個小子,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是個瘋子。人家犯罪都要的是舊鈔票的現鈔,這孫子倒是別出新裁地整了個帳號。想到了帳號,葉扶蘇心裡忽地一動。
“我說,他報的那個帳號是不是招商銀行的?”
宗國疆被葉扶蘇問得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怎麼想起來問帳號的事情。邊上的公安倒是馬上看了一眼手裡的資料,然後充滿疑惑地反問葉扶蘇:你怎麼知道的?!
迎着那個懷疑一切的目光,葉扶蘇笑了:“我好像明白一些了。您看看這孫子提供的帳號是不是開通了網上銀行的功能吧。據我所知招行的網上銀行好像很靈活,很方便。”
趁着有人去查帳號的時間,葉扶蘇把他的想法說了一遍:劉強在這裡用人質作威脅,要來現金和大筆的劃撥款。然後通過網上銀行的功能將這筆錢不停地在銀行間劃來劃去。銀行是全國聯網的,基本上可以做到即劃即提。警方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有電腦網絡的速度快。這樣這孫子的同夥就可以在全國任何一個城市進行提款。這也就是很好解釋劉強的弟弟爲什麼一直沒露面了。也許還有別的同夥控制炸彈,也許他的弟弟就在不遠處某個地方。反正一臺聯網的電腦就能完成轉帳……
幾乎就在葉扶蘇說完他的想法同時,公安部門也查清了這個帳號。果然,還真的開了網上銀行。宗國疆若有所思地吐出了幾個字:追蹤轉帳的電腦。葉扶蘇輕輕地點頭應和着。利用計算機的IP地址進行追蹤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麻煩的是如果罪犯利用一些服務器做通道就給追蹤帶來了障礙。雖說最終還是可以查出來,但是時間上就很難說了。不過葉扶蘇不相信這孫子和他的弟弟能有這樣的技術,畢竟電腦網絡也剛剛進入人們生活不久。
一番商量之後,機動分隊配合武警開始行動。第一步是跟罪犯談判,答應他的條件,穩住這個瘋子;公安部門開始對平時他接觸的人進行排查,看看是否還有同夥。第二步是疏散四周的居民,並且散佈炸彈威力巨大,周圍幾公里都有可能飛上天;這樣做一方面是爲了羣衆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儘可能地將可能潛伏的罪犯同夥誆騙到遙控範圍之外。第三步就是葉扶蘇跟齊飛協助銀行的技術人員查找那個可能出現的轉帳電腦……
接下來的事情順利的有些出乎人們想象。在答應罪犯的條件之後,一筆500萬的虛擬款項真的出現在了那個帳號上。沒過幾分鐘,這筆錢就被轉到了幾個不同的帳號之上。守在銀行電腦中心的葉扶蘇立刻開始了追蹤。當帳號第三次進行轉帳的時候,他已經鎖定了那臺電腦,IP地址顯示這根本就是一臺當地的計算機。根據電信部門的記錄,這是一個距離出事地點不遠的網吧。
裝成學生的葉扶蘇幾乎是一進網吧就發現了目標,罪犯的弟弟劉勇就躲在一個角落裡,電腦屏幕時明時暗把他的臉映射得無比怪異。葉扶蘇沒有急着行動,而是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開始玩CS(反恐精英??一種槍戰遊戲)。一方面是爲了等着隊長的命令,另一方面也因爲心理緊張的罪犯對剛剛出現的人有一種本能的注意。
過了好一會兒,齊飛走了進來,趴在服務檯前打聽起了上網的價格。這是可以行動的信號。劉勇這時打了一個電話。看來是通知他哥哥錢已經到手了。葉扶蘇三鼓搗兩弄地就把電腦玩死了機,嘴裡抱怨着叫來了網吧老闆。假裝去上洗手間,葉扶蘇繞到了劉勇的背後。不知是看着剛剛到手的500萬太興奮了還是葉扶蘇表演能力很強。反正直到被打昏按在了地上這小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到擒來,原先設計好的一些方案根本沒用上。一個看似遙控器的東西也很快落到了葉扶蘇的手上。留下齊飛跟衆人解釋,葉扶蘇拖着劉勇就進了洗手間。一通涼水之後,葉扶蘇看着劉勇陰陰地一笑,手底下輕輕用力,隨着一聲慘叫,劉勇的小指被生生地掰斷了。隨後進來的齊飛和幾個公安幹警吃驚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差點沒分出來誰是罪犯。
反手把遙控器遞給齊飛,葉扶蘇又握住了劉勇的另一個手指:“我就問一遍,除了你哥以外,其他的同夥在哪?”被一連串打擊搞得暈頭轉向的劉勇剛一遲疑,就被手上傳來的疼痛弄得鬼哭狼嚎的。不過葉扶蘇這次倒是沒真的再掰折他的手指,主要是怕這孫子疼昏過去耽誤自己的時間。在劉勇鼻涕哈喇子的一通保證之下,葉扶蘇大致確定他們確實沒有了同夥。一拳打暈了這小子,葉扶蘇厭惡地在他身上擦着手。擡頭看着發愣的齊飛衆人,葉扶蘇莫明其妙地睜大了眼睛:咋了?
回到出事地點的時候,宗國疆正在帶着分隊的其他人拆除炸彈。葉扶蘇跑過去想要幫忙卻被幾個人遠遠地轟到了一邊。怎麼這樣呀?!好歹自己也是刀鋒大隊的戰士,一名特種兵。這算是什麼?合着我成了嬌寶寶了?格於軍令,葉扶蘇只能遠遠地在一邊“放哨”。心裡的鬱悶就別提了。不成,回去我要跟隊長好好談談。我知道大家是爲我好,擔心我第一次出任務有什麼意外。可是總這樣下去真要是上了戰場我屁也不會不是死的更快。百無聊賴的葉扶蘇甚至想去看看那個被燒焦了的瘋子現在是個什麼樣了。
剛纔,葉扶蘇已經從一個武警的嘴裡瞭解了這邊的情況。在葉扶蘇他們找到劉勇不久,劉強就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此前他又要了一輛吉普和一支衝鋒槍。警方的談判人員在一番遲疑和討價還價之後“妥協”了。大約半個多小時,車就已經準備好了。可笑的是這小子根本就不會開槍。連保險在哪都不知道。其實就算是他知道也沒用,槍已經被格日樂圖動過了手腳。同樣,車也已經被張文正改動過了。10公里之後肯定會在半路上熄火。這樣他就是想遙控炸彈也不可能了。最大的手腳還是來自毛兵。車裡的空氣清新劑和座椅上,已經倒滿了那種所謂的“西夏火油”。幾分鐘之後,自燃的火油會瞬間吞噬整個車廂。對付這樣窮兇極惡的匪徒,根本不用講什麼人道……
回去的路上,葉扶蘇反覆琢磨着整個行動。對面的毛兵叫了他兩次他才反應過來。看着大夥詢問的目光,葉扶蘇趕緊解釋:我這是在想我要是劉強就弄一個電話控制裝置,如果一定時間內我不打電話解除,炸彈還是會爆炸。最好在市中心其它的地方也弄上一兩顆炸彈。同樣,如果我是劉勇,我就通過國外的服務器登錄,多繞幾個國家,讓你們查也查不過來。而且賬戶也要選擇幾個無關的人,最好在外地和本地的都有,每個人也打上十萬八萬的,讓你們分不清哪個是同夥……
還沒等葉扶蘇說完,邊上的格日樂圖伸出大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我說你小子怎麼這麼邪呀!”格日的大巴掌掐的葉扶蘇差點沒被過氣去。其實他的後邊還有半句:如果要是這樣我們該怎麼辦。可惜大家沒人聽他解釋,倒是齊飛把他在網吧的表現說了一遍,最後還深有感觸地強調,這小子真的狼性十足。毛兵也在邊上好死不死地起鬨,衝着宗國疆建議最好現在就把他廢了,省得將來危害社會。宗國疆一直沒說話,臉冷的像是掛了一層冰霜。盯着葉扶蘇看了好半天重重地哼了一聲。葉扶蘇聽得出來,這一哼之中既包含着不滿,也有你小子試試看的不屑。我暈!招誰惹誰了!
回到駐地,原本以爲沒事了的葉扶蘇當天晚上就被叫到了指導員那裡。打從新兵時期就反覆講過無數遍的道理又被指導員掰開揉碎的講了一遍。第二天宗國疆沒讓葉扶蘇參加訓練,先是被許成傑連損帶挖苦的教育了好一陣,又被拉到了大隊的心理醫生跟前。這下子他可有些不幹了。不就是一句玩笑麼,至於如此麼!帶着不滿和怒氣,葉扶蘇幾乎私下裡跟宗國疆吵了起來。等到葉扶蘇嚷夠了,宗國疆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一字一句地說道:“一句玩笑不至於,要看是誰說的。更要看他怎麼做的。誰給你處罰犯人的權力了?你的思維很跳躍,性格也很叛逆。同時在你的性格里有很強的衝動成分,加上你的執拗和膽大,有的時候可以說是無法無天。我不希望這成爲你性格中的一個隱患。我是在小題大做,但是我希望你能琢磨琢磨。”說完之後,宗國疆扭頭走了。留下葉扶蘇一個人在那裡發愣。類似的話也曾經有人跟他說過。那是在他用刺刀嚇唬完老百姓之後杜爲國和李步兵跟他說的。只不過沒有這麼直白和刺耳。難道我真的挺不穩定的?
機動分隊全是一票怪物,這個概念是葉扶蘇進入機動分隊以後不到一週建立起來的。目前已經被他認爲是等同於力學定律一樣的真理。且不說被敵人稱作惡鬼的宗國疆,在葉扶蘇的眼裡,他的這個分隊長無所不能,基本上比神仙也就差腦袋上那個亮圈而已。就是平常看起來嘻嘻哈哈沒有正形的毛兵也是一個惹不起的主。葉扶蘇曾經親眼看到過一袋洗衣粉在他的手中變成了燃燒彈;消毒用的高錳酸鉀、日常食用的白糖,到了他手裡全是製造炸藥的原料。擴建大隊營區的工兵連要炸山,毛兵把手裡幾種化學試劑七對八對後交給了工兵連長。結果明知到工兵在炸山的值班參謀還是差點忍不住要拉響戰鬥警報。像剛纔那樣的“摔炮”不過是他試驗中的一些副產品而已,純屬平時解悶玩的。毛兵喜歡鼓搗炸藥,葉扶蘇跟他處久了也成了半個爆破行家。不過葉扶蘇也直言不諱地明說了,這種人部隊要是不要了,最好人道毀滅。放到地方上也是個禍害。
另一個葉扶蘇佩服不已的牛人就是張文政。對於各種車輛機械他有一種天賦,至少葉扶蘇認爲自己這輩子是達不到那樣的水平。中隊裡的各種車輛,除去戰備值班的,隔三差五都要被張文政大卸八塊一番;一輛汽車經過只要聽聲音他就知道有沒有問題,毛病出在哪裡。運輸連的哥幾個見到他比學物理的見到愛因斯坦還恭敬,滿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裝甲車、動力傘、直升機這些東西都是他鼓搗的範圍。不過像這樣的人流入社會倒是能夠有些好的作用。不像格日勒圖,整個一個軍火販子。全大隊哪支槍什麼樣他比管槍械的人還清楚。每天不是拆槍就是改子彈。分隊裡每一個人的槍都被他蹂躪過,倒是感覺上性能提高了不少。可惜中國軍隊不讓私自改制式武器,不然讓這廝把手裡的狙擊槍改成反器材槍才爽呢。唯一還有些人模樣的就算是齊飛了,也就是整天拿着些電子元器件擺弄擺弄,充其量弄個電臺或者竊聽器什麼的。不過聽說他參軍前就喜歡這個,好像做了個什麼東西,把他父親工廠的一個領導受賄的過程通過廠裡的廣播室進行了現場直播。後來那個廠長自然鋃鐺入獄,他也被老爹送到了部隊。人才呀真是人才。現在這個人才又迷上了電腦,把着葉扶蘇那臺筆記本說出大天也不放。
纔到機動分隊一個多月,葉扶蘇感覺到他已經從思想上接受和融入了這個集體。相互間彼此的關心能夠從一個關注的眼神,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中體現的淋漓盡致。而這個集體也在接納和改變着他。耐心的傳授也好,惡作劇式的提點也罷,每一個人都在儘可能的幫助這個新近加入的小兄弟快些成長。
這些老兵雖說不上身經百戰,但也是真正經歷過戰火考驗的。這幾年中國埋頭經濟建設,四周也還算太平,真正的實戰機會並不多。幾大軍區各守一地,哪裡沒有幾支王牌部隊、特種部隊。葉扶蘇他們這個軍區又不靠近邊境,機會就更少了。要不然堂堂特種部隊也不用搶人家武警的生意,盡找那些毛賊草寇的晦氣。這些實戰經驗在和平時期彌足珍貴,是部隊和個人無法估量的財富。他們的一句指點,一個動作都可能在未來成爲自己救命的保障。
一開始葉扶蘇還擔心,怕這些牛到天上去的刀鋒不好相處,怕自己得不到他們的認可。書上、電視上不是常有,一個新人想要得到這些牛人的認可,非要“九死一生”地整出點什麼功績來。現在想來真是書讀多了,有些呆子氣。這裡是中國陸軍特種部隊不是好萊塢的攝影棚,這些大不了自己幾歲的老大哥,對於人民軍隊的傳統只會比自己體會的更多,更透徹。
“這是一種不同於親情,不同於友情的情感。只有生死相依的兄弟纔會產生的情感。”葉扶蘇拿着書想到。
“大家注意!根據剛纔陸戰隊弟兄們提供的消息,今天晚上可能有一股颱風在距離這裡15公里左右的地方登陸。估計今明兩天都會有大風和暴雨。現在大家檢查一下門窗和附近各處,做好準備。哦,陸戰隊的兄弟還說了,過後再給我們接風。”宗國疆放下電話微笑着掃了一眼幾個部下。
“我日他個先人,盼了一年的海鮮大餐,全讓這破風給攪合了。”聽到颱風還沒怎麼着,聽到海鮮大餐沒了,格日勒圖立刻罵開了。抽出工兵鏟向屋外走去。
“颱風?剛來就趕上這倒黴玩意。”本來坐在牀上的齊飛也一挺身站了起來:“白狼,見過颱風麼?第一次遇着吧。一會兒颱風來了出去好好瞧瞧,那才叫壯觀呢。”
“出去?”葉扶蘇瞪了齊飛一眼也站了起來:“我要出去不跟你一個名字了?起飛!從陸軍改空軍了。”
“對!我一直就覺得起飛(齊飛)這名字彆扭,你這麼一說還……”
“拉到吧,我不比你那毛病(毛兵)的名字順嘴……”
幾個人相互攻擊的走了出去。以往海訓也曾經遇到過颱風,所以他們對該做什麼倒也並不陌生。只是葉扶蘇還真的是第一次碰上,琢磨着找機會看看。
傍晚時分,預報的颱風如期而至,機動分隊的營房雖說處於颱風的邊緣,可也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氣象塔上的風向標瘋了一樣狂轉着,暴雨夾雜着沙石狠狠砸向了地面。雖說已經放下了門窗的遮擋板,但不停地砰砰聲還是聽得人心驚肉跳的。透過遮擋板的縫隙,葉扶蘇一邊看一邊嘴裡唸唸有詞地叨唸着。
整整一天一夜,機動分隊除了睡覺就被憋在屋子裡無所事事。宗國疆趁此機會開始手把手的教葉扶蘇埋設各種詭雷。匪夷所思的佈設方式再加上毛兵制造的煙火效果,把葉扶蘇看得目瞪口呆。據說很多都是大隊長當年在戰場上一樣樣學會來,手把手教給宗國疆,這幾年宗國疆他們通過實戰又有所領悟。講到最後,宗國疆指着手裡的教學地雷告訴葉扶蘇:“這些看着詭異,其實還是屬於常規之內、有跡可尋的。隨着技術的進步,肯定會有大量的新式地雷裝備部隊。不僅僅是地雷,很多武器也是如此。所以要用新的思維方式去看待和使用這些武器……”
轟!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從屋外傳了進來,房間中的衆人猛地一愣。靠着窗戶最近的葉扶蘇幾步躥到了窗前:“火?怎麼有火?”
葉扶蘇的話立刻把大家招到了窗前,透過縫隙,傍晚中燃起的火光格外矚目。
“好像是油庫那邊!”
轟!又是一聲爆響傳來,火光更加明顯了。雖說風雨有了減小的跡象,仍可稱得上是大雨,但大雨中的火勢卻越來越大,還有逐漸蔓延的趨勢。
“不好,是油料庫!”
“這麼大雨怎麼還起火了?”
“跟我來!不能讓火燒起來!”宗國疆吼叫着抄起地上的工兵鏟率先衝了出去。
轟轟轟,一連串的爆炸之後,油料庫已經被大火照得清清楚楚,漫天的大雨根本不能讓火勢有任何減弱,反而把油料衝的到處都是。機動分隊和趕來的油料庫警衛班的戰士們已經跟大火搏鬥了將近二十分鐘,火勢卻越來越大了。
“隊長,可能是雨太大,電線短路了。這麼救火不是個辦法,水到哪火就跟到哪。得想辦法把水控制住。”毛兵此時的衣服已經燒破了幾處,與宗國疆和葉扶蘇一起拼命的用工兵鏟向火中揚着沙子。不遠處,張文政和格日勒圖各自抱着一個水槍給油桶澆水降溫。庫房的半個庫房已經坍塌了下來,油桶滾的到處都是。
“扶蘇!去把電閘切斷!文政、格日用水槍把火往空曠地帶趕!毛毛、齊飛,跟我一起把着了的油桶隔開!其他人快……”又是一聲爆炸把宗國疆的呼喊聲淹沒了。炸飛的空油桶滿天亂飛,其中一個翻滾着向這邊砸了過來。眼疾手快的宗國疆一把將葉扶蘇拉到了自己的身後,油桶重重地砸在兩人身前不到3米遠的地方。
“靠!”葉扶蘇咬牙罵了個髒字,拍拍宗國疆的後背表示感謝,扭頭向着配電房跑去。
經過一連串處理,火勢逐步得到了控制,燒着的油桶已經被連推帶衝地隔離在了一片空地,雖說還不時有些爆炸,但基本上不會再威脅到油庫了。水流載着燃燒的油料順着低窪地流向了不遠處的海灘。看來危險差不多過去了。
火勢弱了,風雨也逐漸小了,遠處一排車燈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了雨幕中。看來是陸戰隊的兄弟們趕來增援了。
一連幾鏟子拍滅了一處殘火,葉扶蘇呲牙咧嘴地對邊上的毛兵說道:“當兵第一年趕上礦井塌方,第二年又碰上洪水,今兒又是油庫着火,我算是超上了。”
毛兵的臉就像是剛唱完戲沒來得及卸裝,左一塊右一塊的烏黑髮亮。聽到葉扶蘇的話,嘿嘿一笑直起腰來剛要說話,突然指着葉扶蘇身後笑容僵在了臉上:“那是車庫吧?壞了,火要漫過去!”
順着毛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流動着火焰正向着車庫方向緩緩滾了過去,火苗已經開始舔食着車庫的大門。
“壞,壞了,車庫裡的幾量~幾量油料車是滿的!裡面還有十幾桶,桶……”一個油料庫警衛戰士結結巴巴的說着,手裡的消防斧咣鐺一聲掉在了地上。
身邊的衆人聽得一陣頭皮發麻,幾量裝滿油料的油料車?!還有十幾桶油!這麼近的距離,那麼多的油料,一旦爆炸很可能波及到整個油料倉庫。
毛兵一把抓住身邊的一個警衛戰士大吼着:“你們他媽的不懂安全規範麼。你們倉庫的負責人呢?!”也真怪了,從油庫着火開始就一直沒看到油料庫的負責人。
宗國疆拉住了有些失控的毛兵,回頭看了看越來越近的車燈,一咬牙衝着機動分隊的戰士吼到:“跟我來!把車開出來!”
沒有片刻的猶豫、沒有更多的言語,六個人低頭衝向了車庫。跑了幾步,宗國疆突然回過頭來,一把抓住葉扶蘇邊跑邊指着那一串車燈說道:“扶蘇,告訴那邊的人先不要進來。等我命令!”
“好!”葉扶蘇答應着扭頭向車隊跑去。經過他身邊的毛兵和張文政,突然笑着衝他微微地一點頭。
這個時候,他們笑什麼?葉扶蘇邊跑邊想。還有隊長爲什麼不讓車隊進來?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隊長他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車庫的大門。都什麼意思呀?
轟,又有一個零星的油桶耐不住高溫爆開了。正好從不遠處跑過的葉扶蘇下意識地一縮頭。一個清晰的念頭突然出現在了葉扶蘇的腦際。車庫有危險!一瞬間,葉扶蘇明白了爲什麼隊長不讓車隊進來,也明白了爲什麼宗國疆派他去通知車隊,更理解了毛兵他們微笑的含義。
“我操!”葉扶蘇一跺腳返身高喊着隊長向車庫衝了過去。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車庫傳了出來。升騰的火焰夾雜着濃煙直衝天際,原本昏暗的天空霎時被照得如同白晝。磚石、瓦礫、油桶隨着爆炸的衝擊波飛速的向四周擴散開去。正在向回跑的葉扶蘇像被一支無形的大手迎面打了一掌,兩眼一黑,斜斜地飛了出去,一頭撞在氣象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