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片在背書聲中,張大公爺打好了包裹,告別了自己的師兄弟,告別了自己熱愛的軍營,快馬加鞭往長安一路狂奔而去。不是李敬原諒他了,也不是李治有事找他,更不是薛仁貴、王玄策出事了,而是皇宮裡面死人了。
要是死的別人,張成才也就不往回跑了,畢竟感情再好,自己也有軍務在身,可死的這個偏偏和他關係很近,如果不趕緊跑回去,估計下半輩子,也就這麼搭進去了!
幾十年前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隨着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和悽慘動人的求饒聲,李二慘無人道的禍禍了一個小姑娘,這個小姑娘爲了自己不被遺忘,經過十個月的辛苦工作,終於成功的製造出了大唐的極品公主,護國公主李敬。
同樣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大唐皇帝陛下的庶母,護國公主的母親,張成才的丈母孃,因爲思念李二過度,果斷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去天上跟長孫皇后死磕去了。
都說丈母孃疼女婿,這話一點也沒錯,李敬的母親對張成才那真叫一個沒的說,只要兩口子吵架讓她知道了,肯定是摁着李敬一頓好訓,至於張成才,那是從來捨不得罵上一句話的,好象自己不是岳母,倒象是李敬的婆婆。
對自己這麼好,關係又這麼近,張成才怎麼可能置之不理呢?別說是在江浙一帶,就是到了美洲,這貨也敢坐船回來。爲了表示自己很傷心,爲了下半輩子的美好生活,張成才決定,一定要藉着這次機會,好好的在李敬面前表現一下。
要說這世上最難做的事,第一件是成仙,第二件就是把握自己,那怎麼才能知道自己是否能把握住自己呢?四個地方,婚、喪、嫁、娶,而喪,是最能看出一個人把握自己能力高低的地方,既要哭的傷心,還不能忘了答客謝禮;既要肝腸寸斷,還不能忘了衣食住行;你得一邊哭,一邊說客氣話,一邊尋死覓活,一邊照顧老的伺候小的。
就這樣,還少不了有人說三道四,答客謝禮不周全,別人說你不知禮;答客謝禮太周全,別人說你假傷心,反正挑毛病的人有的是,尋常百姓家也就算了,官員之間都是互相走動,一人有事大家幫忙,這喪事上要把握不好,那是要被大家狠狠的笑話一頓滴。
張成才這次,碰上的就是喪禮中最難把握的一種,也是古代哭喪的最高境界,女婿哭丈母孃,這活可是真不好乾,你哭的過於傷心,別人說你太做做,太懼內,畢竟死的不是你娘,你哭那麼傷心幹嘛?可你哭的不傷心,那也不行,按照封建的禮法,丈母孃他也是娘,娘死了你不傷心,你還是人嗎?
那應該怎麼哭呢?就在張成才感到彷徨無計的時候,救星出現了,原禮部侍郎許敬宗從天而降,及時的出現在了張大公爺面前,對張大公爺需要注意的分寸、禮節進行了詳細的講解,在許敬宗把吐沫星子吐了一屋子以後,張成才總算知道了自己應該注意的事項,並對每個動作進行了一次次的訓練。
“公爺,您看我的!”許敬宗邊說話,邊示範着面部的表情,手臂的動作。
張成才驚異的看着許敬宗完美的表演,心裡那叫一個佩服,不愧是大唐禮部教育出來的優秀官員,瞧人家那臉變的,別的不說,就許敬宗一臉的慼慼然,淚水被準確無誤的控制在眼眶裡,右手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胸口的衣領,那副悲痛欲卻絕欲哭無聲的模樣,有效的詮釋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千古佳話。
再聽聽人家答客的聲音,字字含淚,句句嗚咽,讓人聽了就有一種無從安慰想要趕緊離開的感覺,有效防止了八卦人士胡啦閒篇等事情的發生,
如此痛楚的面部表情,再配上如此嗚咽嘶啞的聲音,登時讓張公爺了知道了,什麼叫感時花落淚,恨別鳥驚心。爲了對得起許敬宗的敦敦教導,張成纔有樣學樣的一遍遍的演示着,聲音還好說,可這面部的表情實在是太難控制了,不是眼淚出不來,就是表情不夠痛苦,咋也學不到許敬宗那種完美無缺的程度。
爲了讓張大公爺不至於鬧出什麼笑話,許敬宗決定,把留下的絕活也拿出來教給張大公爺,許敬宗把衣服領子解開,讓張成纔看了看自己的胸膛,之見五個深深的指甲印,牢牢的印在了許敬宗的胸膛上。
“公爺,這下您明白了吧?一會進去了,您要是覺得自己不夠悲痛,眼淚哭不出來,您就使勁抓自己的胸口。這地方疼着呢,平時抓一下要疼老半天,更別說抓住不放了,只要控制好力道,包您過關。”
“原來如此,多謝許大人了,要不然成才這次可要丟人丟大發了。”
“公爺不必客氣,您趕緊進去吧,一會公主找不着你,又要生氣了。”
“如此,成才失陪,許大人自便!”
在張成才的胸膛腫了一片,膝蓋已經打不了彎的時候,這場轟轟烈烈的喪禮,終於成爲了過去,李敬的母親在受了一輩子的苦,享了一輩子的福以後,終於安穩了下來,入土爲安了。說她苦,一輩子就當了一次女人,從那次以後,李二就再沒進過他的屋;說她享福,吃穿用度那倒是從來不愁,還生了李敬這麼個好閨女,給她叼回了張成才這麼個好女婿。
張成纔看着依舊傷心的李敬,伸手把她攬到了懷裡,用手抹去了她眼角晶瑩的淚水,沒有什麼安慰的話,兩個人只需要對方一個小小的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心裡想說什麼。
李二走的時候,李敬好象根本沒有傷心,只是覺得恐懼,張成才更加沒有那個時間,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宮裡,放在了李治身上。可是這一次卻真的不一樣,一個喪禮完整的走下來以後,張成才忽然覺得,人原來可以去的那麼輕易,輕易到把眼一閉,一生就會從此度過,如果哪天李敬菲兒就這麼走了,自己無兒無女孑然一身,誰能爲自己哭上一場傷心一回啊!
“師兄,咱們以後不打架了行嗎,李淳風的錢咱們也不要了,你也別去美洲了。”李敬把頭靠在張成才的胸口,被眼淚打溼的臉龐帶着絲絲的熱氣,溫暖着被張成才自殘的走了樣的胸口。
“敬兒,你沒事吧?”張成才見李敬在傷心欲絕之後,突然喊起來師兄這個已經很久沒用的稱呼,嚇的渾身一個激靈,生怕這婆娘再是得了什麼病。
“我沒事,就是想起了咱們以前的日子,那時候多好啊!無憂無慮,天天你念書我寫字,不用想舅舅會不會謀反,不用想小治怎麼才能當皇帝。你把眼珠子都快放到我身上拿不下來了,看我的時候眼睛都是直勾勾的,一看就知道你沒懷好意。”
“說的是啊!可咱們能有啥辦法啊?也不知道誰定的這些個破規矩,非要有了爵位才能娶公主,你要是個民間的女子,我就不用跑到鬆州禍害人家吐蕃,更不用在朝堂上天天算計來算計去,真累啊!”
“你後悔了?”
“後悔有啥用啊,娶都把你娶家來了,官也當了,駙馬也做了,你說你也是,當年你看出我沒壞好意,咋就不離我遠點呢?”
“那時候光覺得你學究天人,什麼都懂,老怕你被別的女人搶了去,想趕緊嫁你都來不及,哪裡會躲啊!”
“啥叫覺得我學究天人啊!你夫君我本來就是科學家,什麼都懂啊!”
“德性,就你,還學究天人!外人你忽悠忽悠就算了,我可是從小和你一塊長大的,還不知道你那點能耐,你也就是一張嘴,師尊書裡的那些學問,你是一樣也沒學精,真不知道師尊當年是怎麼教的你。”
“師尊脾氣就那樣,把書給你自己學,學的好是他教的好,學不好他就找家長。”
“家長?奧!父母吧!夫君不是說父母雙亡嗎?”
“所以師尊才把我教成了這個樣啊!”
“難怪!”
“不過你那時候也挺會裝的啊!話說我教了你三四年,都沒聽見你放過屁,看着你弱不禁風柔若無骨的樣子,感覺你就是天上的仙女,那感覺,就好象你不是吃人間的飯長大的一樣。”
“切!我從小受的都是這教育,要斯文,要有公主的樣子,要注意禮儀,要留神舉止,走路要垂首含胸!你練上個七八年,也會變成神仙樣的。”
“這也太坑爹了吧!外面看着象仙女,怎麼到家就變了樣啊?就說你吧!睡覺的時候那呼嚕打的,你說你那麼可愛的小嘴,打呼嚕的聲音怎麼會這麼大啊,有時象哭有時象叫,聲小時還好,聲音大的時候,連熊孩子都讓你亂的跑到山谷裡睡覺。”
“醒着的時候就更別提了,在外面是儀態萬方讓人高山仰止,到了家裡就是大大咧咧屁走連環,薰的人連眼都睜不開,知道的說是公主放屁,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黃鼠狼子串門呢!開始我還幫你背背黑鍋,後來連黑鍋我都懶得背了。”
“所以這裡纔是家啊!不用掩飾,不用顧忌,讓人感覺好輕鬆,好幸福。”李敬被張成才一頓奚落,出奇的沒有生氣,反而從喪母的悲傷中慢慢的走了出來。她面帶着微笑,回憶着過去的種種往事,訴說着自己對這個家的眷戀。
“是啊!這纔是家,有你有我有菲兒!有說有笑有脾氣!”張成才把李敬使勁的摟了摟,在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常年在外面爭權奪利,開疆擴土,雖然給自己掙來了家產,贏得了權利,可失去的也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