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端着下巴看了半晌,起初還有興致勃勃,漸漸覺得沒意思,比起七十二天洞裡的飛仙女差得遠了。反反覆覆也就只有那幾個動作。於是,待到她們一曲完畢,便搶了其中一個女子的玉琶琵,站到臺上去了。
頓時,臺下一片寂靜。
不少客人剛剛都看見這絕色少女下樓來,此時站在臺面上,忍不住屏着呼吸,看她會舞出怎樣的奇蹟。
只見那少女素指輕輕撫上玉琵琶,勾指一彈,一聲清脆的琵琶聲便如玉珠落入瓷盤,那琴聲越彈越密,一會兒如清山綠水悠悠長流,一會兒如狂風暴雨萬馬奔騰,隨着琴聲越來越急劇,少女的腰肢也漸漸搖晃地劇烈,如水蛇一般搖晃着,看得人眼睛發直,衆人目瞪口呆,靈魂都被勾了出來,幾個坐在前頭的年輕公子竟張着嘴巴,流了口水也不知情。
蘇紫衣心裡得意極了。想當年,煙使給她看了一段飛天仙女的舞姿,看得她驚爲天人,好幾天恍不過神來,於是便纏着煙使教她跳這種舞姿。結果,自己不學則已,一學竟很快便上了手。那舞蹈來得嬌媚至極,紫衣身體本來便柔軟,跳着跳着,竟與那飛天仙女無所差異。族中若有聚會,她也會拾掇幾隻小狐狸一起跳,閒來時,也會自己跳給自己看。
那幾個剛剛在臺上跳舞的女子也看得呆了,若是她們回過神來,必定要爲自己感到羞愧,跳成這個樣子,竟也敢上臺面?
上時,廳中所有的人均看向她一人,她歡喜得意之餘,竟突得瞄見,有一人竟未看她。
那人穿了一身白衣,二十來歲的翩翩公子,靜靜地坐在那裡,溼潤如玉。
眼光並未看向蘇紫衣,而是微笑着,看着其中一個剛剛跳舞的女子。那眼光如癡如醉,彷彿,整個世界只剩那女子一人。
紫衣驀地心頭一驚,看向那男子時,瞧見丹田處白光一片,看進去,只一隻白色的老鼠模樣。元力深厚,已有上千年之餘。
那男子膚色如玉,嘴角含笑,給人一種溫潤平和的感覺。
紫衣一曲完畢,下到臺來。臺下卻仍是了無聲寂,過了半晌,才響起震天的掌聲來。想來那些人真正被驚豔住了,一曲完畢也未回過神來。
都是些凡人,一點場面都未見過。餘光瞄過那白衣男子,卻發現已不見了人影。
紫衣正想擡腳上樓,卻被人猛地扯了回來,撞上了一堵肉牆。
擡眼看去,竟是七皇子那張招搖着笑容的臉。
“小丫頭,想不到還有這手啊”七皇子閃着兩排大
白牙說到。
起初只覺得這小丫頭有趣,卻未曾想過她竟有這份姿色,臺下那羣流着口水的男人,他看了竟有些煩躁。
“我會的事情多得去了,是他們這些人沒見過世面罷了!”紫衣搖搖頭,傲氣說到。
“那三月三選花魁,你可要去?”七皇子陡地冒出這麼句話來。
“什麼三月三,什麼選花魁?”紫衣問到。
“一定要去啊,本王就押你中花魁,可別讓本王失望啊。”七皇子臉上那笑容放大,說完這句,便調頭走了。
“怎麼就走了,還沒告訴我什麼是三月三,選花魁呢。”紫衣看着七皇子轉身遠走,那紅色的繡金袍子還在風裡面招搖着。
睡了個午覺,下到樓來,又見那白鼠精坐在廳中,癡癡地看着檯面上。
只見檯面上只坐了一個人,穿着綠衫,梳着彩雲髻,臉龐圓圓,雙目似含情帶意,右眼角下處生了顆小小的褐痣,更添一番風情。素手輕撥面前的箏琴。真如一棵清風碧柳,看得人滿眼春意。
“喂,老鼠兄,又在看我們家柳妃姐姐。”紫衣不客氣地落坐在他身邊,說到。
“小狐狸,我有名字,我叫傅塵。”那男子見她看穿元神,也不惱,轉過頭來對她笑道。
“蘇紫衣!”紫衣舉起面前的酒杯,與他碰杯,算是自報姓名。
傅塵笑了一下,又轉回頭去看臺面上的柳妃。
紫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臺上的柳妃,說:“傅大哥,你跟我們柳妃姐姐認識?”
看傅塵這副表情,癡迷柳妃也不是一兩天的時間,看樣子年歲長遠了。
“我認識她上千年了,只是,她此生對我卻毫無半點印象!”傅塵眼睛黯淡下來,舉起酒杯,喝了一口。
“這是怎麼一回事?”紫衣好奇心起,問道。
“你想不想聽一個故事?”傅塵苦笑一聲。
“當然想,當然想。”她蘇紫生平兩大愛好,吃燒雞,聽故事。
我與她,認識了足足千年。
第一世時,我不過是隻剛出生的白鼠,自保都不行,更別說什麼法力。那一世,她是諸侯之女,家境殷實,生活安定。在自家後院花園遊玩時,遇見了我,非但未驚恐驅我走,而且每日都來,隨身帶些榛子黍米灑在地上予我吃食。如此這樣,就是幾年時光。
後來,當朝天子認得她做義女,全府都以爲是好事,卻沒想到,天子認她,只是想差她去出番和親。我只記得她半
夜在燈下淚流滿面的模樣,縱使心如刀割,卻也無可奈何。此時,我只是一隻卑微的白鼠而已。
天子皇命不可駁回,她終於走了,我依舊在那花園地洞中,過着暗無天日的時光,夜夜想的,都是那雙流淚的眼睛。不知她過得是否幸福,是否安好。吐蕃四面皆環沙,她這麼嬌弱的身子是否受得了?
諸侯嫁女和親有功,升了官爵,另搬府宅。整個院子就空落了下來。漸漸地,竟成了妖鬼聚集的地方。那天,我從地洞裡爬出來,見滿院子的妖鬼,但無一不是盤着腿,頭仰着望月。清冷的月光灑在它們身上,竟泛起絲絲氣縷。我看呆了,也學了它們的樣子,對着月光采納吐息,不記得過了多久,身子越來越輕,渾身元氣涌滾不斷。那天晚上,我如往常一樣,對着月光吐納,突覺得腹中一股熱流不斷涌出。低頭看去,只見丹田處出現一顆白色的珠子,它不斷地翻滾着,自動將身邊的天地靈氣吸入體內,令人感覺無比舒服。
旁邊的妖鬼都上前來恭喜我,說我煉出內丹,終於跳出輪迴,修成妖道。
成了妖怪有什麼好處呢?它們說可以永久活下去,在人世間活得逍遙。如果再刻苦一些,集滿功德,便可飛昇上仙。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我心裡頭想着的,仍然是她那雙流淚的眼睛。
再次見她,已過了三百年,三個輪迴。
她此世出生在吐蕃,是番王第七個女兒。自小生得美豔動人,番王對她如掌中珍寶,有求必應。如此一來,她便越加嬌蠻任性,但仍是大漠子民心中一塊珍貴無比的瑰寶。
我化作中原道士的模樣,在番王宮中謀得國師的職位。煉了丹送到番王寢宮時,恰巧見到她。她那雙明亮的眼睛盯在我身上,頓時,我便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心跳加速,面紅耳赤起來。
她長得和前世一模一樣,但卻記不得前塵往事,更不會記得那隻卑微的白鼠。
自那天起,我便在暗中守護着她。
她愛狩獵,我便陪她去。沙漠裡獵物不多,只在偏僻的沙漠裡會有一些。
那天,烈日將沙石曬得發燙,她拿着弓箭偷溜出宮門。一人走到偏遠的黑沙漠裡去。我遠遠地跟在後面,生怕她有什麼危險。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沒狩到獵物的她一臉懊惱地往回走,突然間,前方揚起連天的黃沙,一羣野馬狂奔而來。那野馬數量龐大,連綿數裡望不到頭,她逃也無處可逃,恐懼地睜大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