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眼睛，淡淡問：“西雷呢？”
阿曼德沒有回答。他被剛纔眼中情緒震撼到了。
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到，心不斷往下沉。他再一次問道：“西雷呢？”這一回，聲音輕了多，脆弱得似乎一擊就會碎掉。
可是仍然沒有等到回答。阿曼德似乎傻了。
突然一把將阿曼德推開，翻身而起，大聲問：“我問你西雷呢？西雷呢！”怒火毫不掩飾直指過去。
“他不在了。”阿曼德有點失神，心也有點痛。眼中恨意，就像一把利刃，無情切割着身體內部最脆弱器官。
“不在了？”呆了一呆，喃喃道，“不在了，真不在了……”淚水瞬間模糊了眼眶，不要命滴落下來。
人死了，還有具屍體，就算是碎屍案中受害者，經過火化，還會剩一罈子骨灰，總還有證明他們曾經存在過東西。可是西雷呢，他記得清楚，西雷說媒介會消失，會消失……那就是真正魂飛魄散，灰飛煙滅，連根頭髮絲都沒有剩下了？
整個人被濃悲傷淹沒，噙着淚水，恨恨盯着阿曼德，這樣他，有種驚心動魄美麗。可阿曼德無心欣賞，他焦急伸出手，想拉他回來，嘴巴張了張，“寶貝，我……”
“對！就是你！”揮開他手，大聲打斷了他。
“是你！你爲什麼要阻止我？爲什麼？阿曼德！你總是這樣擅作主張！憑什麼決定我事情？上回你那麼對我，我可以理解你，因爲沒有牽涉到別人。可這回呢？難道你不知道，沒有西雷，就沒有如今我嗎？他是無辜啊！知道被你強行制住，眼睜睜看着要朋友去送死，我心有多痛嗎？不，你不會知道吧？你不能理解我感覺，你根本就沒有心！沒有心！“
喊聲近乎竭斯底裡。心中不滿由來已久，一下子一股腦都發泄了出來。
實際上，上回傷害他根本就沒有真正放下過。可他說服着自己，阿曼德確實是沒得選擇，兩人位置對調一下，自己也會這麼做。只是，過去事雖然已經過去，卻不能抹殺掉曾經發生事實。那麼大一條傷口，就算好了，也會留下一道疤痕。
一經觸摸，就會引發疼痛。
所以這回失控，不止是因爲西雷消亡。去看看小說網?。
阿曼德臉色慢慢暗淡下來。他沒有再試圖說什麼，只是愣愣聽着大聲控訴，心裡苦笑連連。忽然想到幾天前說過一句話，原來，自己信用值真成負數了啊……
等罵完了，情緒平息下來，阿曼德才乾澀開口：“我只是無法眼睜睜看着你死去……”
喘口氣，冷冷打斷他：“不，你只是不能忍受失去我。你漫長生命好不容易有了一段鮮經歷，當然不能讓我消失。”他冷笑一聲，“其實，你在乎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吧。”
話音剛落，空氣中驟然產生了無形壓力。
阿曼德黑着臉。不敢置信盯着。
“你說什麼？”
心裡有點發虛，可想到西雷死，憤怒悲傷立刻燃燒了理智，“我說，你在乎只有你自己！”沒錯，阿曼德從來不顧及自己感受，只會由着他想法來。
空氣壓力增強。阿曼德呼吸急促，手捏成拳，強行壓抑纔不至於衝上去拎起脖子，把他往死裡搖晃。
冷眼看着他，心想，忍受不了就來吧，來吧！可阿曼德臉轉變了幾種顏色，也強忍着沒有上來，最後，只餘下一片從未有過蒼白。
他一言不發，轉過身，消失在空氣中。
心裡一緊。在阿曼德消失之前，似乎看到他踉蹌了一下，臉上蒼白顯得不健康……隨即，西雷臉出現在腦海中，又將他剛纔產生不安壓了下去。
“西雷……”他呆立一會，緩緩轉身看着四周。還在那座密室中，看來他並沒有被挪動地方。走到西雷消失之前那座牆壁面前，夾層中透出昏黃燈光，凹槽處有無數暗影，顯得影影綽綽，襯得他心裡越發淒涼。
靠着牆壁，慢慢滑坐下來，曲起雙腿膝蓋，把頭埋入手臂之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昏睡中醒來。這裡是密空間，不知道外面目前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知道究竟在密室裡待了多長時間，自始至終，只有昏黃光影陪伴着他。
阿曼德沒有回來。
起身隨便走了幾步，茫茫然搞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去看看小說網?。過了一會，他又回到牆壁面前坐下……直到再次醒來。
如此反覆幾次後，他留戀撫摸冰冷牆壁，低聲說：“西雷，我走了。永遠不會忘記你，親愛朋友。”
說完，他退後幾步，準備啓動魔法。
“，你不等阿曼德了？”突如其來聲音嚇了他一跳，低頭看去，小白球可憐兮兮探出一個小腦袋。一拍額頭，渾渾噩噩，居然忘了還有個小白球存在了。
“先別走，等等阿曼德吧！”小白球顯得比較鬱悶，聲音低低，不似往常活潑。
“不等了。”淡淡說。等他做什麼？如果阿曼德願意，任他走到天涯海角，也擺脫不了，“或許他被我說中心事，心虛了。”
“那先和我聊聊再出去吧。”小白球沉默一下，要求道。
坐下來，把小白球託在手心，摸着它小腦袋。忽略了它這麼久，感覺有點抱歉。
“想聊點什麼？”
小白球習慣性蹭蹭，眼睛亮晶晶，“你現在討厭阿曼德，恨阿曼德？”
皺眉，“換個話題。”
小白球繼續蹭，“如果我不肯換話題，你會不會把我扔出去？”
“……不會。”
“那就不換了。”
“……”嘆了一口氣，無奈說，“小白球，我知道你和阿曼德關係不一般，可這是我和他之間事，你不要插手。我們之間問題，不是那麼簡單，這不是戰鬥，你夥伴義氣不管用。”
小白球羞愧低下頭，小聲說：“不……如果我有夥伴義氣，就不會幾天都不開口了。”
“你說什麼？”沒有聽清楚。
小白球頭更低了，聲音倒是大了不少，“我說，這回你錯怪阿曼德了。”小白球這回難得自私，由於內心某種不平衡，他忍着一直不做聲，故意讓阿曼德在外面忍受內心痛苦煎熬。情敵都是自私，他讓阿曼德吃點小苦頭也不算什麼吧。不過，看到要離開這裡，還是忍不住想爲他辯解一下。
小白球從來都是光明磊落，因此現在覺得有點擡不起頭來。
“誤會？小白球，不要爲他說話了，我自己眼睛能夠分辨。”心裡咯噔一下，嘴裡卻硬，“你不是問我是不是恨他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沒錯，我是恨，他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一個有意識個體，反而當成他附屬品。西雷死了，可就算有人要死，也該是我……”
“這麼說，如果沒有西雷事，你就能忍心丟下阿曼德，自己一個人去死？”
“……”語塞。能嗎？他能嗎？如果西雷沒死，他不會對阿曼德產生怨恨，也許……
“也許你只是在爲西雷死尋找一個發泄口。”這話一出，也低下頭。小白球繼續說道：“其實，這一次你真誤會阿曼德了。”
這回沒有反駁。
“西雷沒有死。這樣，你還恨阿曼德嗎？”驚訝擡起頭，第一次發現小白球笑容也是可以用奸詐來形容。“沒有死？他在哪裡？爲什麼我感覺不到他存在？”
“他**消失了，但是不能算死了。”小白球煞有其事嘆口氣，“別插嘴，認真聽我說。阿曼德在西雷靈魂獻祭時刻，用法力將西雷靈魂包裹起來，熬過了尼雅靈魂反彈，所以，西雷以後可以回到妖精森林塑肉身。經過尼雅靈魂鍛造，他將拋棄人類**禁錮，得到妖精身體，從此擁有漫長生命，實現他對故土渴望。”
“真？”激動不已。沒有希望之後突然峰迴路轉，這衝擊不可謂不大。
“真。只不過，尼雅是什麼身份？她靈魂反彈，不是那麼好承受。她靈魂是和阿曼德靈魂一樣存在，誰也強不過誰，祭品沒有了，所以反彈全部落到阿曼德靈魂上面。幸好，這裡只有尼雅一半靈魂。”
“那阿曼德……”心裡一緊。
小白球笑容可以用狡黠來形容了，“阿曼德自然受到了創，靈魂受傷，不用我說，你也知道該有多痛苦吧？難道你沒注意他離開時蒼白臉色和不穩身形嗎？”
神色黯淡下來，灰白灰白，“那他爲什麼制住我？和我提前說清楚，就不會誤會他了。”
“沒時間唄。你那時心臟裡兩個尼雅到了這裡激動非凡，連帶影響你情緒，一時半會無法說清楚。阿曼德知道西雷對你要性，於是在你們對話中想出這個方法，既能保住你，也能保住你想要保住人。制住你，是最有效最速方法。”
小白球說到這裡，神情變得莫名悵然……這幾天它想來想去，最終得出結論，如果是它，面對那種情況時，只會想辦法保護，絕對不會付出那麼慘代價去保護另一個無關緊要人，儘管那人是所視……它喜歡，也只會保護，就這麼簡單直接。
它和阿曼德，果然有着無法企及差距。
仍然嘴硬，“那在我醒來之後，他爲什麼不解釋。”
他確信小白球白了他一眼，“你給過他機會說嗎？他一張嘴，你就吼了回去，想解釋也解釋不出來啊！”
一窒。
“何況，費了那麼大勁，做出那麼大犧牲，卻被誤會，一直被指責訓斥，他一定傷透了心。”
低着頭，心痛莫名，可同時，又有一種久違甜蜜縈繞心間，滋味又苦又甜。
小白球見它這樣，又反過來安慰他，“別想多了，你也沒錯，是阿曼德自己做錯在先，才失去了你信任。這件事就算他付出代價吧。”
維持原有姿勢不動彈。
“他不會怪你。”見他還是沒反應，小白球又開口說道。
“如果他不怪我，怎麼會現在還不回來？”緩緩擡起頭，無意識拉扯小白球腦袋上細毛，疼得它一陣齜牙咧嘴。看在你心情不好份上，忍了！
“……他以爲你還沒冷靜下來。”
“就算如此，他也可以每天回來偷看我一下啊！不然怎麼知道我有沒有冷靜？”
“……今天偷看時間還沒到。”小白球也不確定起來。
嘆氣。
真沒想到，阿曼德那麼冷漠性格，竟然會做出如此周全事情來。真……非常人性化。自己究竟怎麼了，對他說出那麼過分話……誰讓他前科不好。爲什麼把自己一個人扔在這裡不回來？幾天不吃不喝，要是一般人，早就餓死了……
阿曼德傷心了吧？生氣了吧？
短暫心疼之後，又惡狠狠想，只准他傷我心，不准我傷他心嗎？這回算是扯平了！
唉，不過總覺得底氣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