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明亮的書房中,司馬陵站在案前揮毫,寫就一副,看了一會兒,蹙了蹙眉,一把抓起,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王栓趕緊俯下身子拾起,放在金籃中。看着金籃中裝得滿滿的紙團,他的臉色不由自主的一噤,偷瞄了一眼司馬陵發沉的面色,遂閉緊了嘴。
腳步聲響起,王栓回首一看,正是玉蘭。
玉蘭輕步上前,“殿下——”
司馬陵的目光專注地落在筆端,“何事?”
玉蘭看着他,輕聲道,“側妃娘娘和太子妃在玫瑰園賞花,側妃娘娘不小心跌進了花叢,被花刺扎傷了……”
司馬陵“嗯”了一聲,並未擡首,語聲淡淡,“送些適用的藥過去。”
玉蘭垂了垂眸,應了一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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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汐帶着紫茹朝明雪寢殿行去,方到門口,玉蘭帶着一個侍女出來。見到明汐,兩人福身行禮,“奴婢見過太子妃。”
明汐微微一笑,熱絡地上前將玉蘭扶起,“本宮說過幾回了,尚儀還這般客氣。”
玉蘭退了一步,不着痕跡的擺脫明雪的手,恭敬道,“太子妃娘娘是主子,奴婢禮不可廢。”
明汐笑了笑,朝玉蘭身後的侍女看了一眼,“尚儀這是……”
玉蘭恭謹道,“奴婢奉殿下之命,給側妃娘娘送些藥。”
明汐眼底異色頓起,“哦”了一聲,柔聲道,“殿下沒有來麼?”
玉蘭看了她一眼,“殿下今日公務繁忙。”
明汐輕輕頷首,脣畔笑意微微,“真是有勞尚儀爲我們姐妹費心了,”回首看了一眼紫茹,輕笑道,“本宮也正尋了些藥,給二姐姐送來。今日真是嚇住本宮了,後來見二姐姐還能走路,這才放了些心。”
玉蘭垂眸退開一步,語聲平靜,“奴婢不耽誤太子妃娘娘了,娘娘請。”
明汐含笑點頭,款款拾級而上。
紫茹捧着幾個盒子,同玉蘭對視了一眼,垂首咬脣跟上。
待她們經過,玉蘭轉首瞥了一眼紫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眸,轉身提步而行。
明汐進到外殿,正巧黃鶯送了玉蘭出來,這時,正在門口呆站。
她心中有些失望,她原本以爲太子殿下會來探望,不曾想,只是讓玉蘭尚儀送了幾盒藥膏過來。
站了片刻,正待轉身,又聽見腳步聲,轉首一看,不覺面色猛然一變——是太子妃……早前她看得清楚,明明是太子妃袢了側妃一腳,又撞了她的肩膀,側妃才摔進了花叢……
明汐含笑走到門前,瞟了一眼黃鶯,“還不通傳——”
黃鶯哪兒肯讓她見明汐,咬脣低聲,“我們娘娘剛睡下……”
“大膽!”明汐勃然變色,又冷哼了一聲,“方纔玉蘭尚儀纔來過,這麼快就睡了?你這刁奴是想欺哄本宮麼?”
黃鶯身子一顫,“奴婢不敢……側妃娘娘真是歇下了……還請太子妃娘娘恕罪——”
就在這時,內殿傳來的明雪淡然輕輕的語聲,“請太子妃娘娘進來。”
明汐斜睨黃鶯一眼,冷哼着提步邁進。
走進內殿,只見明雪雲鬢半斜的靠坐在錦榻上,屋中瀰漫着淡淡藥膏香味。
明雪此刻的神色卻有些奇異,視線直直地落在明汐面上,須臾,忽地牽了牽脣角笑了笑,“太子妃請坐,恕臣妾不能起身相迎。”
明汐笑着走過去,“二姐姐千萬莫要客氣,都怪我不好。若反應快些,拉住了二姐姐,二姐姐就不會受傷吃這苦頭了。”
明雪垂眸淡淡一笑,“無妨,不過是些皮肉小傷,養幾日就好了。”
黃鶯小步進來,搬過一個錦凳放在榻前兩尺處,“太子妃娘娘請坐。”
明汐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眸光在那兩尺的空處又落了落,含笑坐下。
心中卻是譏嘲冷笑,這蠢貨賤婢還以爲她會在這兒對明雪下手麼?
心裡冷笑,面上卻笑得柔和,轉身柔聲道,“紫茹,將藥拿上來。”
明雪瞟了一眼明汐,看着面露遲疑躊躇的黃鶯安撫示意,又淡笑道,“黃鶯,收下去放好。”將目光挪回看嚮明汐,“太子妃娘娘客氣了。”
明汐嗔怪地笑看她一眼,“二姐姐不怪明汐就好,同明汐這般客氣纔是生分呢。咱們姐妹,何必說這些客氣話,依我說,自在些說話纔是好。”
明雪垂眸不語。
黃鶯從紫茹手裡接過盒子,紫茹低聲道,“我幫你拿過去吧。”
黃鶯輕輕頷首,拿了上面兩個盒子,朝外走了,紫茹跟在她身後。
見明雪不說話,明汐眼珠一轉,目光落在明雪被白緞包紮好的左手,露出驚容,“二姐姐,你這手傷得可重?怎包成這樣兒?”
明雪輕輕擡眸起來,定定地看着明汐,忽地一笑,“太子妃娘娘不用擔心,御醫說了,不會留疤。”
明汐一噎,強笑道,“不會留疤就好,我還擔心着呢。”
明雪的目光卻還是一霎不霎看着明汐。
明雪從小便懦弱膽小,這般大膽的直視明汐還是頭回,明汐被看得微不自在,又有些惱怒,“二姐姐,你看我作甚?”
難道這丫頭還敢說是自己害她跌倒的麼?
她不敢的——明汐心中已然自信肯定。
就算說了,無憑無據,她也不能將自己奈何。
看着明雪此刻的狼狽蒼白,明汐冷笑,這幅模樣,想必短期內,都別再想承幸了!
轉瞬一念,又有些擔憂,不知昨夜這丫頭可曾受孕……不行,看來這接下來,自己還得再盯緊些!
兩姐妹靜靜對視,眸色卻都有些奇異。
漸漸地,明雪眼裡浮現出一抹憐憫譏誚的嘲色,忽然,淺淺淡淡笑了笑,便轉回了頭,“太子妃娘娘請回吧,臣妾這殿中藥味兒濃,莫薰了太子妃娘娘。”
見得明雪眼裡那明顯的譏嘲之色,明汐先是一呆,只一瞬,心中怒氣便升起,麗顏倏地一寒,“二姐姐這是何意?我好心來看你,你這是要逐客麼?”
明雪卻恍若未聞,只半垂着眸子坐在榻上,根本不理會她。
明汐面色一僵,語聲頓厲,“你這是什麼態度?莫非以爲殿下昨夜來了你這殿裡,就能不把本宮放在眼裡了麼?你可別忘了——四大侯府的規矩,沒了本宮的同意,你便是懷了龍種也休想生下!”
這是四大侯府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雖然人人都知曉,但從未有人這樣明明白白的說出來!
明汐之所以說出來,是因爲她心裡暗自擔憂——上回老太君請嬤嬤查驗身體,除了她,明雪也一道查驗了。說到底,之所以說這是條不成文的規矩,那是因爲這條規矩要成規矩,其實話語權並非在她身上,而是要看府中的掌舵人!
她擔心老太君會因爲自己的不受寵,而將希望寄託在明雪身上。
故而,昨夜明雪的侍寢才讓她更加的嫉火中燒,心中慌亂。
自她們從行宮回來,兩人都一直都未承幸。故而,她心中雖急,卻也能平衡。
沒想到,昨夜又被明雪拔了頭籌,她自然是恨極。所以,今早一聽說明雪去了玫瑰園,便覺是天賜良機。
就算被太子和皇后訓斥幾句,能換得明雪受傷不能承幸,也是值得的。
而此刻被明雪這幾乎是帶着輕蔑嘲諷的目光一看,她心中本有鬼,被這一眼一刺激,便急怒攻了心。
她納蘭明雪不過是個賤種!幾時生了膽色,敢用這等眼光來看她!
只見她說了這句後,明雪身子僵了僵,頓了片刻,緩緩地擡首朝她看來,那眸光清冷奇異之極——
看了她須臾,明雪忽地低低古怪的一笑,“ 太子妃不用防着明雪——把功夫耽誤在明雪身上,太子妃只怕是會犯大錯!”
明雪婉麗的面容依舊蒼白,視線依舊直直地看着她,只那眼神卻有些奇異莫名。眼底有些炙熱的狂亂,眼中卻全是冷光。
明汐驀地一愣,愣了一瞬,“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明雪脣邊忽地譏誚一笑,語聲輕輕似自語,“我原本以爲我是最可憐的,原來……呵呵……”低笑兩聲頓住,身子朝後一靠,閉上了眼,“臣妾身子骨不當事兒,太子妃還是請回吧。”
明汐呆了呆,緊緊地盯住她。明雪卻一副全當她不存在的模樣,闔眼靠着,連眼睫都未再動一下。愣愣地站了半晌,身後傳來腳步聲,是紫茹和黃鶯去了庫房回來了。
明汐只覺心中莫名生出些慌亂不安,盯了明雪半晌,猛地吸了口氣,長長拖曳的大紅裙裾在光滑的墨玉石板波紋擴散般的一掃,轉身擡首冷聲,“回宮!”
回到宮中,明汐臉色猛地沉下,卻破天荒地沒有擰紫茹的胳膊來出氣。
面色陰沉的在桌邊坐了良久,她驀地擡首,“取紙筆過來!”
紫茹依言取過筆墨。
明汐“唰唰”的寫了一封信,親自用火漆封了,遞給紫茹,冷冷道,“即刻讓人送去侯府交給母親。”
紫茹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躬身退下。
待紫茹離開,明汐吸了口氣,走到窗邊 ,一把將虛掩的隔扇窗“譁”地推開!
燦爛的陽光頓時瀉了她滿身,她微微眯了眯眼,鳳眸中寒光漸盛——納蘭明雪,你最好不是故弄玄虛!
77的話:感謝LILIAN00的粉紅~~
感謝小bao和LILIAN00童鞋的打賞~~
冷清的週六啊~~還有在陪77的童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