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噩夢般的夜晚, 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文森特與賽西莉亞代理着尼斯領地上的事務,對於擴大領地的所謂獎勵,也只是笑笑而已。
因爲……尼斯與格拉迪斯兩個人, 至少需要十年才能恢復意識, 雖然這對於狼人的漫長生命不算什麼, 但對於喜愛他們兩人的大家來說, 都是一個悲傷的消息。
清涼如水的夜晚, 尼斯莊園的書房。
“我真希望他們快點好起來。”賽西莉亞雙手揪着絲綢手絹,嘆了口氣。
文森特放下籤好字的信件,握住她的手, 眼神憂鬱:“我也是……”
“不知道以前有沒有中了硝酸銀的毒恢復意識的病例,”賽西莉亞說着, 煩惱不已, “要是有的話, 也許可以想想辦法。”
文森特一驚:“對了!應該去找找!”立刻起身衝到阿姆羅休息的房間,將大叔從牀上搖醒。
“……呃……怎麼了嗎?文森特少爺?”阿姆羅大叔睡得迷迷糊糊, 不解地問道。
“阿姆羅!我問你!”文森特將他搖得更清醒一些,褐色眼眸都透出焦急的紅色來,“狼人一族裡面!以前有沒有中了硝酸銀的毒還活下來的!!!”
阿姆羅大叔被一通猛搖,此時也有些清醒了:“中毒還活着的……我想想……”
文森特迫切地盯着他,賽西莉亞跟着進來了, 兩人都一副非常緊張的樣子。
“中毒嗎……”阿姆羅大叔坐在牀上, 託着下巴又撓頭, “幾乎沒有吧……等等!有兩個!”
“誰?!”文森特和賽西莉亞立刻追問。
“硝酸銀是致命的啊……”阿姆羅大叔基本上清醒了, “倒還真有中毒之後活下來的, 非常有名的兩個!”
“快說!”賽西莉亞急了。
“一個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位領主,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排出了一些毒液, 睡了五十年後就醒了!”阿姆羅大叔一拍腦袋,“還有一個是……”
“怎麼了嗎?”文森特不解,大叔怎麼突然不說了?
“還有一個是……已經去世的達拉斯特領主……”阿姆羅大叔自己似乎也不能相信。
“不可能……”賽西莉亞倒吸一口氣。
“……是……是真的……”阿姆羅大叔艱難地吞了口口水,“去年……達拉斯特領主那裡有兩族的矛盾,有一個傢伙就用刃中間嵌有硝酸銀的刀刺傷了領主……”
“然後呢?”文森特追問,他也無法想象。
“領主他……受了重傷然後……”阿姆羅大叔想了想,一拍手叫道:“對了!是尼斯少爺和其他幾位少爺領主請來一位高明的醫生……後來領主就好了,大家都說是奇蹟!”
“醫生……哪位醫生?!”賽西莉亞拉住大叔問道。
“我不知道……要問問其他領主才行……”大叔懊悔地拍着自己的腦袋,“我怎麼就沒問呢……”
“去年……”文森特回想,似乎有什麼在當時無關緊要的記憶,現在應該很重要纔是。
“什麼時候呢……我想想……”阿姆羅大叔苦着臉拼命回想。
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
“對了!我想起來了!”大叔非常激動!“是文森特少爺和賽西莉亞小姐結婚之前的事情,應該是在秋天!”
“秋天……”文森特想來想去,總覺得遺漏了什麼。
“秋天是他們兩個剛認識的時候吧……”賽西莉亞也在想,“那時格拉迪斯纔剛入社交圈呢。”
“那時是……”文森特低着頭回想,緊張得手指都有些發抖,“在哪裡來着?我怎麼覺得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唉……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嗎?”阿姆羅大叔有些難過,不禁自言自語:“格拉迪斯小姐還跟我們說當時對尼斯少爺印象很不好呢……”
格拉迪斯與尼斯……剛認識的時候?領主在那之前受了傷……
——舞會?!
“對了!舞會!”文森特一擡頭,拉過賽西莉亞,“快!想想那次舞會的事情,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的那次舞會!”
賽西莉亞也在回想,被這猛地一問有些懵:“舞會啊……格拉迪斯好像也沒參加過幾次……那一次是……”
她停住了,有些記憶正在浮現。
“跳舞?對,跳舞……尼斯先拉她跳的,然後又和我跳,還看了表演……後面是……”
文森特像是被雷擊中了。
賽西莉亞突然卡住了,眼珠轉來轉去,聲音微微顫抖:“難道是那次……”
“……所羅門的女巫?”文森特聲音很輕,彷彿大聲說出來,這就不是真的了。
“對!就是這個名字!”阿姆羅大叔又一拍腦袋,“我怎麼就給忘了……可是,女巫很難請到,上次請她尼斯少爺費了好多功夫……”
沒錯,所羅門的女巫——第一次舞會時,中途尼斯還有一次離開了,就是說到女巫的事情,格拉迪斯還問了一下情況。
既然那位女巫能治好重傷的達拉斯特領主,就一定能治好尼斯和格拉迪斯!
“等等!”賽西莉亞出聲叫道,“後來……女巫不是還做了占卜嗎?”
文森特愣了一瞬,也想起來了。
“女巫給我做的占卜是……”賽西莉亞努力回想,“……我會在經歷一次磨難之後得到幸福,還有……”
“瓶子!”文森特和她一起叫出來。
“難道是那個瓶子?”文森特拉住她,“還記得女巫怎麼說的嗎?”
“那我倒記得……說‘當那個時刻到來時你就知道了,每人喝一半,三個月就會甦醒’……”賽西莉亞停住了,“是……藥?”
“肯定是!”阿姆羅大叔幾乎是從牀上跳了起來,“那肯定是女巫預見了這次的事情!提前給您的藥!!!”
“放在哪裡?”文森特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跟我來!”賽西莉亞也非常激動,拉着文森特就跑出去,阿姆羅大叔穿着睡衣,光着腳就跟着跑出來了。
兩位吸血鬼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與格拉迪斯和尼斯的房間中間隔着一個小書房。
賽西莉亞一進房間就開始翻找,物品上華麗的裝飾和流蘇都被掃到一邊,在那一大堆首飾盒子裡翻出了一個稍顯簡單的盒子,上面只簡單地以貝母和珍珠做了裝飾。
“我記得是放在這裡的,這是我原來在家裡用過的首飾盒子。”賽西莉亞打開暗釦,裡面只裝了幾條絹帶和幾串珍珠項鍊,精緻的水晶小瓶子安靜地躺在一角,裝了滿滿的瑩藍液體,像有魔力般發出微光。
“就是它了。”文森特笑了,舒了一口氣,阿姆羅大叔也激動萬分。
“每個人喝一半,三個月就會醒……太好了!”賽西莉亞小心地捧着瓶子,害怕一不小心摔碎了。
三人來到尼斯與格拉迪斯的房間。
點上燈,房間裡的一切顯現出來,溫馨而舒適,是賽西莉亞和侍女們精心佈置與打掃的結果。
兩個人睡得很不舒服,睡夢中也皺着眉,臉色很差,額頭上還有隱隱的汗珠。
文森特和阿姆羅先扶起尼斯,小心地將半瓶瑩藍液體倒進他的口中,又和賽西莉亞一起將另外半瓶讓格拉迪斯喝下去。
將兩人身體放平,三個人緊張地觀察他們的情況。
喝下去的那一刻尼斯與格拉迪斯似乎就舒服了許多,一直緊鎖的眉舒展開來,呼吸也緩慢而綿長——看來真正地陷入了安心的熟睡。
與此同時,兩人非常難看的臉色與膚色也起了變化,當兩人平躺在牀上以後,身下的牀單開始蔓延出顏色偏藍的液體痕跡,逐漸擴大。
“硝酸銀的毒素!從身體裡析出來了!”阿姆羅大叔激動得手舞足蹈,“我去叫醒他們,得趕快換牀單才行!!!”說着迅速跑出房間。
“太好了……”賽西莉亞有些腳軟,文森特扶着她,也露出放心的笑容。
“接下來,就是很短時間的等待了,他們很快就會好了……”他輕聲說,既是安慰賽西莉亞,也是安穩自己。
尼斯與格拉迪斯安靜地睡着,呼吸均勻而舒展,臉色漸漸恢復了健康的紅潤,身下的牀單上,那些液體滲透的痕跡像是要帶走所有的悲傷與痛苦一般,不斷向外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