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終於照進了囚室的天窗。
隨着月光消失，尼斯也恢復成人類的樣子。
狼人形態的意識消失之後，他就把自己裹在毯子裡，一動不動地靠坐在牆角。
“現在……我可以過來了嗎？”格拉迪斯輕聲說道，她也一夜沒睡，雕像一般守在那裡。
“白天是沒事的……你確定？”尼斯的呼吸微弱，這樣的折磨令他精疲力竭。
格拉迪斯只是手腳並用地爬過來，坐在他身邊。
“喂，我幾天沒洗澡了……離我遠一點啦。”尼斯稍微恢復了精神，開起了玩笑。
“哼。”格拉迪斯哼了一聲以示不屑，這傢伙永遠沒個正經，難道他忘記了剛纔還一副快死的樣子嗎？
“真是不乖。”尼斯伸手摸摸她的腦袋，牽扯得鎖鏈嘩嘩響，格拉迪斯沒有束髮，被他揉得亂七八糟。
“討厭的傢伙……”格拉迪斯理了理自己的長髮，忽然發現尼斯的異樣，抓過他想要藏起來的手。
“你果然是笨蛋。”她抱怨道。尼斯抓撓牆壁和地面的石頭，抓出無數痕跡，自己的手指也傷痕累累，她用自己乾淨的襯裙幫他擦去血跡，又撕下幾條來包紮。
手腕，腳踝，脖子，也都被鎖鏈磨出了血。
尼斯安靜地任由她不太熟練的包紮傷口，在她沒注意的時刻悄悄微笑。
“好累啊……我要睡了。”
包紮完畢，尼斯不客氣地倒頭就睡。
格拉迪斯什麼也沒說，只是拍拍他裹着自己的毯子，也一併躺下來。
“你怎麼啦？”尼斯不覺問道，這舉動可不常見，平時偷吻一下都要挨拳頭的。
“哼！我一夜沒睡，困死了！”格拉迪斯嘟嘴，“讓過去點兒，你這麼大個子睡覺還佔這麼多地面，真是討厭啊……”
“那就一起睡吧。”尼斯打了個哈欠，真是累壞了，伸手把毯子分給她點兒。
“……你不用太緊張。”格拉迪斯拉過毯子一角，“如果你失去意識而咬我，我不會怪你的。”說着閉上了眼睛。
尼斯失笑，她是真不知道狼人的危險性還是不在意啊……看來是後者，真的不介意。
格拉迪斯很快就進入睡眠狀態，看着她呼吸均勻，睡得安穩的樣子，什麼樣的悲傷與痛苦都沒了。
尼斯無奈地自嘲，看來他真的拿她的小妻子沒有辦法呀……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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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怎麼樣？”領主處理完手上的事情，問身邊的人。
“……領……領主，尼斯少爺不肯……”手下人戰戰兢兢地回稟。
“我就知道。”領主的表情已經不復昨天那樣的暴怒，顯得平和許多，“尼斯那脾氣……跟我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死都不肯聽上級命令。”
手下人依舊顫慄着。
“放他們出來吧，看來要尼斯做點心理準備才行——這樣也不是辦法。”領主丟開手上的文件，“等他們恢復一點再說，格拉迪斯還年輕，還有時間。”
手下退出書房。
“哼，尼斯這小子……”領主又拿起一份文件，自言自語，“跟他父親倒是一點不像呢……這次的聯姻他運氣不錯……”
書房恢復沉靜，只聽得翻動文件的聲音。
醒來時，已經在原先的房間了。
格拉迪斯先醒了，尼斯則在她身邊，還在睡——兩個人好好地睡在大牀上。
窗外的陽光顯示已經是下午時分，房間裡火爐生得溫暖，牀邊的小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食物，香氣飄散。
自己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沒錯，但尼斯就沒有衣服了……格拉迪斯幫他把毯子掖好，發現他身上的所有傷口都已經換了繃帶，估計是開始癒合了。
睡醒之後精神很好，又發現回到原先的地方，大概懲罰已經結束了吧。
這麼想着，她就下牀去找了套衣服出來，也幫尼斯找出一套衣服放在牀邊，自己去浴室洗澡。
領主真是喜怒無常的人呢……該怎麼辦呢？
要是一再拒絕，或許真的會被殺掉。
那麼可不可以暫緩一下……比如說目前還沒準備好，需要一點時間，稍微拖一拖不是壞事吧？
這樣也應該能接受纔對，關鍵是如何說服領主啊……
格拉迪斯一邊洗澡一邊想辦法，當她換好衣服出來時，發現尼斯已經醒了。
“睡飽啦？”格拉迪斯用毛巾擦着頭髮。
“還有些迷糊……”尼斯打哈欠，光裸的上半身，肌肉的紋理線條流暢，與繃帶奇異的合襯，“我是該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洗澡，雖然繃帶都換了，不過你還是得先洗洗才行。”
“好吧。”尼斯拿了衣服準備下牀，又頓住。
“怎麼了？”格拉迪斯很不解。
“……你要是不介意看的話，我也不介意。”尼斯故作輕鬆地攤手，“我現在可沒穿什麼。”
“………………………………”格拉迪斯無語，紅着臉轉過身去，“快點給我去！”
尼斯大笑，溜進浴室。
洗完澡之後會覺得飢餓是正常的，更何況餓了好幾天。
“你給我先吃清淡一點的東西啦！”格拉迪斯抓回尼斯搶奪的肉類。
“有什麼關係！”尼斯滿不在乎，又去抓土豆。
“胃會受不了的！你想吃完後吐出來嗎？”她啪地把一碗湯丟到他面前，“先喝一點！”
“胃？那是什麼？”尼斯茫然地喝了一口，馬上又被燙到，湯鍋保溫效果真好……
“吹涼再喝……”格拉迪斯給他勺子，直接端起湯碗就喝，太強大了……對了，中世紀沒有解剖學，生病了也不知道呢，索性解釋起來：“胃就是消化我們吃下去的食物的器官，如果長時間不吃東西，突然吃很多就會嘔吐和生病，明白沒？”手在尼斯的胸前比劃出胃的位置。
尼斯也好奇地任由她非禮，“你怎麼知道這些？”
“古老的東方的醫學。”格拉迪斯白他一眼，說是西方未來的解剖學他也不懂，反正中醫也有那些知識。“喝一些湯再吃，先吃蔬菜再吃肉，第一餐不要過量。”
“知道啦～”尼斯樂顛顛地遵命。
門被敲響了，兩人停下動作。
然後門被不客氣地打開。
只是領主一個人，他毫無愧意地擺擺手，“抱歉打擾你們用餐。”
格拉迪斯放下叉子，“……請問有什麼事嗎？”
“很簡單，”領主揚着下巴，“尼斯已經表現了他的決心，我來問你們對這件事的答覆。”
成爲穆圖家族的一員。
“我需要一點時間。”格拉迪斯把剛纔洗澡時想到的對策表述出來，“您至少給我一些時間適應吧……與尼斯無關，這是我的意見。”
“可以。”領主微微點頭，“我不介意給你時間，本來要接受這樣的事情就不容易，之前許多加入穆圖家族的人類都因爲這樣的原因而被驅逐或處死，但是——不要太久，我沒有耐心。”
“多久？”尼斯問道，眼神複雜。
“你現在多大？”領主問格拉迪斯。
“17歲零5個月……”
“到你18歲爲期限，夠久了吧？”領主說，“到時如果不行，你就會被驅逐或者處死。”
“我明白。”格拉迪斯點頭，時間足夠。
“明天你們就可以回去了。”領主挑眉，徑自關上門離開。
屋內一時沉寂下來。
暫時獲得並不穩定的均衡。
“……下面是想對策還是怎麼說？”格拉迪斯嘆了口氣，打破沉默。
“有時間就會有辦法。”尼斯單手支着下巴，“……格拉迪斯。”
“什麼？”她拿過一盤蔬菜和燉肉放在尼斯面前。
“謝謝你。”尼斯的手指順着她的黑髮滑下，溫柔纏綿。
“不用……之前你一直替我擋着這事，也該我說出自己的想法了。”格拉迪斯像平常他所做的那樣聳聳肩膀，笑道：“慢慢來吧……先吃飯啦！”
“……你怎麼好像比我還餓，都不保持身材的嗎？”尼斯竊笑。
“關你什麼事！”又是一拳敲過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