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絕對的美人。
身上的皮毛烏黑髮亮, 沒有一絲雜色,只在四肢處有那麼一抹雪白,也是純淨而柔軟的觸感。金色的眼睛慵懶的半眯着, 偶爾不經意的一瞥, 便是風情萬種;修長的四肢, 走起路來優雅魅惑, 雖然腳步輕的沒有一點響動, 卻像是直接踏在人的心上,令被她寵幸的人忍不住心兒撲通撲通直跳。
“喵~”此刻,她大大方方的在真琴的面前坐下身來, 既沒有討好的蹭着少女的腿,也沒有一個勁兒的叫喚, 只有纖長的黑色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晃動, 偶爾掃過少女伸出的右手時便小腦袋微揚, 神情倨傲卻不令人厭惡,彷彿在說着有機會照料我, 是我給予你的榮幸。
“啊拉,踏雪今天也在這裡曬太陽啊。”
真琴蹲在一個馬路拐角的花壇邊,幾縷長長的黑色捲髮調皮的從耳後掉出,纏在灌木上,風拂過的時候略略飄動, 吸引了一直表現的懶洋洋的黑色小貓的注意, 白色的爪子試探的撓着, 發現沒有危險, 就猛地撲了上去, 抓着枝葉玩的不亦樂乎。
少女也不惱,只是從身邊放在地上的白色塑料袋裡拿出了一小袋小魚乾, 撕開包裝,捏着一條在貓兒的鼻尖晃了晃,在小貓跳起來去抓的時候又猛地往上一提,壞心眼兒的讓貓兒撲了個空。
“喵~~”反覆幾次,被真琴稱作是踏雪的小貓見夠不着魚乾,索性背過身去繼續玩着灌木,金眸偷偷瞥了眼地上的包裝,又裝作毫不在意的扭過腦袋。
“呵呵,真是拿你沒辦法。”少女被貓兒人性化的舉動逗樂了,也不再作弄它,而是剝開了包裝放了適量的魚乾在碗裡,又取出牛奶在碟子裡盛了一些,通通放在花壇邊。
看着貓兒開始進食,真琴也坐在一邊,雙手放在後面撐着水泥地,微微後仰着身子,半眯着眼睛享受中午偷來的浮生半日閒。
“阿諾,那隻貓是你的嗎?”一個細柔的聲音打破了一人一貓的平靜。
真琴轉頭,只見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怯生生的站在花壇的灌木叢後,略微探出腦袋,臉上掛滿了不確定和猶疑。
“不是啊,我只是經常在這裡看到它,所以偶爾會帶食物過來照料一下。”真琴儘量擺出親切的笑容,試探性的邀女孩近前來,“你也想跟踏雪玩吧?一起?”
“啊,嗯。”女孩聞言抱緊了胸前的袋子,遲疑的點了點頭,慢慢的從灌木叢後走出來。
純白色的連衣裙,大方而又簡潔的剪裁,只是穿在女孩身上稍微有些寬大,明顯是沒有經過燙染的藍色長髮自然的垂下來,襯得巴掌大的臉蛋兒更加嬌小,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白皙的皮膚顯得有些不正常的蒼白,像極了常年呆在封閉的房間裡不外出的樣子。
此刻,女孩那雙跟頭髮同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一點好奇一點渴望和一點害怕,盯着面前的黑美人,學着真琴先前逗貓的樣子蹲了下來。
一片陰影遮下來,黑貓察覺後也只是回頭對女孩叫了一聲,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又接着埋頭跟自己的午餐奮鬥。
“踏雪很聰明吧。”少女捎帶着一點炫耀自豪的聲音響起。
“踏……雪……是它的名字嗎?”
“恩,是我給它取的,很好聽吧。”
“恩,踏,雪……就是有點難念。”女孩把頭埋的低了點聲音小小的,似乎是怕真琴會因爲自己的話生氣。
“因爲是來自中國的名字嘛,你看,它的全身都是黑色,只有四隻腳是白的,走起來的時候不正像是踏在雪地上嗎?”
“唉,真的唉!”女孩聞言睜大眼睛驚奇的打量着享受中的黑貓。
“呵呵,我叫做真琴,並盛中二年級生,你呢?”真琴覺得面前這個女孩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在哪方面很合拍,雖然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但就是很想去親近。
“……凪……黑曜中學……”少女有些害羞的念出自己的名字,臉頰上居然有一抹粉色。
“很好聽的名字,凪怎麼回來這裡呢?”
“因爲……在哪裡,經常能看見,踏雪……”女孩子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建築,真琴順着她的手指望過去,那是約莫十來層,裝修的非常高級的公寓,而凪指的是位於7層的一戶人家的陽臺。
這個孩子,經常那樣一個人坐在陽臺上,不言不語只是靜靜的看着下面嗎?就像是鎖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因爲時間太長,而忘記了歌唱。似乎是感覺到了女孩的寂寞,真琴沒有再問什麼,只是伸手撫摸着她的頭,眼中帶着一絲心疼。一定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纔會自己一個人走出來的吧。
“那個,我還可以再來找踏雪玩的吧。”凪擡頭看着少女,大大的眼睛裡流露着希冀。
“當然啊,踏雪一定也很喜歡凪來找它的,你看,你今天帶來的食物踏雪還沒機會吃呢,它這個貪吃鬼一定不想再錯過的。”
“嗯!”女孩的臉上綻出微笑,還沒有等她在說什麼,一聲刺耳的尖叫就打斷了她們。
“凪!你怎麼會在樓下!”一個穿着非常講究的中年婦女匆匆向兩個女孩子走過來,完全無視了真琴,一把拉起瘦弱的女孩子就往公寓的方向拖,“不是乖乖讓你呆在家裡的嗎?我馬上還有一場戲要趕,你爸爸現在還在外面開會,你要是生病了沒有人有時間照看你。”
“真是的,你怎麼不說話,你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女孩像是習以爲常了一樣,任由婦女拉着自己,只是在快離開花圃的時候,回頭看來一眼真琴,雖然只是淡淡的一眼,真琴就明白了凪的意思,她說,明天見。
然而,第二天真琴並沒有如約定的那樣見到凪,她見到的只有蹲在路面舔舐着爪子上的血跡的黑貓,以及救護車呼嘯着遠去的樣子。
在新認識的朋友生死不明的情況下,少女實在是沒有辦法好好的上課,於是全勤的優等生瀧川真琴冒着被雲雀學長咬殺的危險,逃課了。
空蕩的並盛醫院走廊裡此時並沒有多少人,周圍安靜的只剩下少女焦急的腳步聲,就在真琴快要趕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前面傳來的爭吵聲讓她頓住了步伐。
“老公,凪出了交通事故!”
“真是的,我爲此連商談都推掉了!”
“那孩子也就是爲了救只貓。”這個聲音是,昨天拉走了凪的那個女人,應該是她的媽媽吧。
“內臟和一隻眼睛好像已經不行了。醫生說沒救了。”女人的聲音有點諷刺的冷漠。
“醫生說如果接受相同血型親屬器官移植的話或許還有救。”後來趕來的那個男人也是沒有什麼感情的在敘述着。
“開什麼玩笑,我纔不要爲了那孩子在身體上動刀。”聽到要動手術,女人的聲音立刻變的尖銳起來。
“你在說什麼,那孩子不是你帶來的嗎?”
“那孩子從小就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也沒有朋友,和你也完全不親不是嗎?”
“不光是我,根本就沒有人希望這孩子繼續活下去。”
彷彿說的是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人,那個女人的話越來越過分。
“夠了,閉嘴!”再也忍不住的真琴對着兩人吼道。
“你是誰啊。”
“我是凪的朋友!凪她,凪她有多痛苦你知道嗎?她先在還在生死線上掙扎啊,可是自己的母親居然就在她耳邊說着不希望她活下去的話!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有那樣乖巧的女兒!”
哪怕是那對曾經拋棄了自己和哥哥的父母,哪怕都是虛情假意的,至少,我也曾經有父母疼愛過,然而凪她……
少女眼中含着淚,就那麼惡狠狠的瞪着這對衣着光鮮的夫婦。
“真是,莫名其妙。”
“我還有個會要開,我先走了。”
“老公,等等。”
似乎是被真琴瞪得不自在,夫妻二人各自找着接口離開了手術室外。
“……凪……”少女捂着嘴啜泣着。
“想要救她吧,小夜。”
“哥哥!”耳邊突然響起了熟悉的魅惑聲線。
真琴回過身來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再一次進入了夢境。依然是水天相接的景色,只不過這一次天空不是沉悶的,流雲也開始浮動了起來。
綠樹下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襯衫,隨着風的鼓動,漾出別樣的風采。少年身邊站着一個用紗布纏着一隻眼睛的女孩,怯懦的樣子,披散的藍色長髮,正是應該在手術室昏迷不醒的凪。
“凪!你?”
“真琴!”看到少女臉上混雜着驚訝與欣喜的表情,女孩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微笑,“謝謝你。謝謝你一直祈禱我能活下來。”
“凪,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KUFUFUFU~我可愛的小夜,庫洛姆就交給你了。”
“唉?庫洛姆?”
“這是骸大人給我取的名字,骸大人用幻術幫我製造了新的內臟,所以我才能活下來。”女孩小臉紅撲撲的偷偷瞄着身邊俊美的少年,眼中的崇拜之情不言而喻。
“太好了。”真琴走上前擁抱住重獲新生的庫洛姆,不管叫什麼名字,不管以何種方式,“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
將從死門關裡走了一趟的女孩送出了夢境後,真琴愣愣的看了骸好一會兒。少年也只是但笑不語。
“哥哥,你……”
“不用擔心,小夜。”少年修長的手掌扶上少女的頭,“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從那裡出來。我已經把犬和千種送出來了哦。”
“哥哥。”儘管少年這樣安慰着,但是真琴還是能夠想象的出,單只是把犬和千種送出復仇者監獄就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這可是第二次越獄,此刻骸恐怕已經被關到了更加森嚴的地方。
“偶爾去黑耀看看,幫我照顧他們吧。”少年的影像開始變得模糊,俯下身給了少女一個若有似無的擁抱,“還有,去做你想做的。”
“……哥……哥……”少女眼中涌出淚花,嘴脣哆嗦着,除了這兩個字再也無法說出什麼。
我會等你的哥哥,我們要一起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