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心牆

每日的訓練大同小異,所以總會讓人覺得薔薇山莊的日子過得很快。

紅蓮海氣息清甜,又處在上四海,正南邊,才三月末的光景,淺淺的炎熱之氣就一層一層順着洋流席捲而來,夏維他們也早已褪去冬衣,換上了層疊不過三四件的長袖輕衫。

三月的最後一天,是瑪雅歷來的海皇誕辰節,城內已經開始了誕辰的慶祝,神官們走上街頭,大街小巷爲人祝禱,家家戶戶將迎接海皇的“光耀”作爲這一年的頭等大事,這個節慶持續半個月之久,就連夏爾府也差了人回來,叫夏維回去過節。

雖然對聖殿頗有微詞,但海皇誕辰節,卻是這瑪雅誰都不敢怠慢的。

這些時日斯特恩一直都要求他們跟白翠鳥相抗衡,每天的時間越來越長,而離開薔薇山莊的最後一天,下午斯特恩將他們聚集到一起,卻沒有進行慣常的榕樹上的訓練。

“等你們履完海皇祭回到薔薇山莊,我會正式教導你們最初階的火球術和光束劍,今天,我對你們所做的訓練,跟以前不一樣。”

幾個月的生活,讓夏維四人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首先皮膚就乾燥堅韌了很多,眼神全都變成了一色的堅毅,無論是貴族的驕矜或是天真的稚氣,都已經全全脫去,站在斯特恩面前的,雖然實力還有欠缺,但站出去已沒有人會否認他們黃金一代的獨特氣質。

“今天,”斯特恩站在四個人面前,指着高高的榕樹樹冠,“我不訓練你們的魔心意識了,希倫前段時間的一句話提醒了我……今天我對你們的要求,是爬上樹冠,然後不使用任何武技、魔心意識、魔法靈力,從上面——跳下來。”

如果是剛剛開始訓練的時候,夏維四人一定會覺得這個要求十分荒謬,但現在他們甚至都沒有表現出一絲疑惑,按照一貫的順序,伊希斯最先到達了樹冠。

夏維擡頭看上去,高高的樹冠上,伊希斯揮手示意自己到達,等待斯特恩的下一步指示。

斯特恩點了點頭,對在下面的夏維三人道:“你們可以使用武技,魔心意識,魔法靈力,總之,用盡你們的全力,保護他不受傷。”

隨後,不等夏維他們領會過來,斯特恩一擡手,伊希斯深深吸了一口氣,從上面縱身一躍……

夏維一驚,沒想到伊希斯真的會跳,這幾個月她的武技有所小成,但畢竟比不上從小修習的米娜他們,見狀隨即揮手:“米娜上去,修達接應。”接着自己沉然閉目,凝起靈力,小腹的柔和漩渦一陣輕巧流暢地轉動,整個領域擴散開,米娜和修達兩人一瞬間靈力提高兩三倍。

斯特恩不着痕跡地在旁邊看着,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

洛亞家族的迅之武技名不虛傳,面對完全沒有使用任何武技保護自己的伊希斯,米娜在榕樹三分之一處截下了他,只聽一聲嬌喝,魔心意識啓動,將伊希斯完全鎖定,隨後雙手在空中虛拍一掌,卸了大半的墜落力道,接着修達的綿之武技恍若悠長的涓流一般,在夏維的靈力增幅支持之下,穩穩地接住了伊希斯和米娜兩人。

相對夏維三人的緊張,伊希斯顯得很輕鬆,落地之後朝着斯特恩輕輕一禮。

之後米娜也跟伊希斯大同小異,安穩完成了。夏維無奈爬上樹梢,心裡撲通撲通地急速跳動起來。

往下面看去,逆着光線幾乎都看不清楚伊希斯他們的面孔,穩住心神,同樣揮了揮手,示意自己到達了。

過了一會,斯特恩的擡起手,夏維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了下去。

耳邊呼呼風聲,讓人簡直分不清方向,夏維緊緊閉着眼睛一動都不敢動,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本能地小腹裡一陣漩渦暖流系轉,她急忙壓住靈識處的靈力波動,任由身子直直墜落下去。

正當覺得呼吸困難的時候,一雙溫暖的手抱住了她,伊希斯身上蓮花般輕盈的香味籠罩在她身邊,在米娜和修達的齊齊接應之下,兩個人安全落地。

斯特恩掃了一眼夏維的丹田處,搖了搖頭,讓修達最後進行了訓練。

四個人中,夏維知道只有自己在中途忍不住動用了一點靈力,雖然後來壓住了,但這無可否認的,是她的心裡有結。

若在這裡的是希倫,夏維從上面跳下來肯定不會有半點猶豫,中間也絕對不會控制不住使用靈力試圖保護自己。

“伊希斯你們先去收拾東西,莉薇娜,你跟我來。”斯特恩總結了一番之後,將夏維叫到了自己的房間。

***

人間四月正是芳菲漫天的時節,海洋裡也差不多,從斯特恩的書房窗戶看出去,墨柳新抽的嫩芽掃在窗櫺上,簌簌作響。

夏維低下頭,沒等斯特恩開口,就自己道了一聲:“對不起,我失誤了。”

斯特恩和然一笑,目光掃向窗外道:“沒有什麼對不起,其實我知道今天如果要出問題,也只會是你,你這孩子心思很重,倒不像跟米娜他們同齡的人。”

夏維不敢小看這位宮廷首席魔法師,雖然很是心驚,但也壓着情緒,不露聲色地笑道:“老師,他們都是貴族出身,我們自然是不同的。”

斯特恩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夏維的解釋:“你應該知道,你體內的紅蓮漩,能給整個團隊提供靈力增幅,所以,以後你將是黃金一代的輸出核心,今天伊希斯跳下來的時候,我對你的表現很滿意。你也不需要妄自菲薄,就如利耶安第一次在聖殿說的,迦樓羅族只重實力,不重出身。”

夏維一聽反倒不知道該接什麼話了,吶吶地嗯了一聲:“是,老師,我明白了。不過……什麼是紅蓮漩?”

斯特恩站起來,目光飄過窗臺上盛開的清柳花,頭頂之上暗藍的海面印下的層層光暈,拂過他乾枯蒼老,看似無力的手指,只見他搖了搖頭:“希倫沒有跟你說過嗎?”

“沒。”夏維照實回答。

“你的體內有一股跟別人不同的靈力初始點,這個你肯定有所感覺,不同於一般靈識只能爲自身提供靈力的屬性,這個紅蓮漩,可以啓動紅蓮領域,增幅別人,我說的沒錯吧?”

“這個沒錯,只是我不知道,它叫紅蓮漩。別人都有嗎?怎麼產生的?”第一次聽人提及小腹丹田的漩渦,夏維忍不住緊張起來。

“知不知道不要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紅蓮漩就是你的天賦,跟別人不一樣,”斯特恩的聲音異常溫和,蒼老的嗓音暗含着一陣捉摸不透的柔意,“莉薇娜,好好修煉紅蓮領域,不用太在意它的來歷。”

“是……”夏維原本就不是尋根問底之人,對於她來說,斯特恩這樣的回答已經足夠。

“孩子,你心裡有一道很厚的牆,我看不透,恐怕希倫也看不透,”斯特恩接着道,“不過如果你始終不肯對你的夥伴完全信任的話,黃金一代恐怕也只是浪得虛名罷了。”

“呃……怎麼會。”夏維一怔,“黃金一代每個人都很優秀,就算沒有我……”

“黃金一代是一個整體,同心共意,七位一體。作爲爲黃金一代提供紅蓮領域的團隊核心,今天叫你獨自過來,是希望你有這個心理準備。”

夏維咬了咬下脣:“還請老師明示。”

“黃金一代,七位一體,你們將來的配合……能達到神級的力量。但是如果身爲紅蓮領域操控者的你,並不能於其他人合心的話,這個力量將大打折扣。當然我知道,信任並不是能強迫來的,如果我猜的沒錯,你並不是不相信他們對你保護的心意,而是不相信他們有保護你的能力。”

一語中的!夏維無話可說。

“所以我不擔心。”斯特恩笑起來,蒼老的眼角皺成了一起,“他們很強,不久之後,你會看到,你的夥伴有足夠的能力讓你信任他們。”

夏維此時感到的只是一陣陣的歉意,再次低下頭,第二次道:“對不起。我想我明白了。”

斯特恩滿意地舒了一口氣:“好了,回去吧。你還從來沒有過過海皇祭,這幾天就好好玩吧,近幾個月,你們也都太辛苦了。”

夏維站起身深深一禮:“謝謝老師這幾個月的指導。”

斯特恩還沒來得及點頭應是,門外響起了急促的叩門聲。

夏維奇怪地回頭,卻看愛麗絲和曼莎兩個人滿臉是淚地跑進來,二話不說,抱着夏維就開始哭。

“怎麼了?你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夏維也顧不上斯特恩還在場了,毫無戒備地拉起兩個女孩的手,急切地問道。

“莉莉……我們很抱歉,很抱歉……”不說年紀比較小的曼莎,就是愛麗絲都哭成了一團,全不見有外人在。

“說清楚,到底怎麼了?”夏維越發奇怪,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兩個女孩這麼傷心的時候。

“莉莉,你快回去吧……”愛麗絲抽泣着緊緊抓住夏維的手。

“是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夏維正待詢問詳情,曼莎含糊的聲音從喉嚨裡憋了出來——

“西婭夫人……西婭夫人……病危了!”

【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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