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這是回到H市之後,顧知南第二次來醫院,而且這次情況比上一次要嚴重得多。
不過距離事情發生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他仍然沒有看到顧書北的身影,不知道那個人是還不知道消息,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
病房的門被打開,醫生剛一出來,顧知南就急切的跑過去詢問情況。
畢竟這一次,禍是他闖出來的,他也確實應該承擔所有的責任。
“醫生,我爸情況怎麼樣?”
醫生表現很平靜,看起來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病人之前身體都不太好,原本也是憂思過重導致的,一般這種情況最需要的就是好好靜養。你是他的兒子吧,平時要少讓他操心,他身上還有一些頑疾,雖然之前動過手術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復發的風險。他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所以一定要多加註意,無論是在飲食方面還是情緒上,一定要多用點心思。目前病人還在昏迷之中,等他醒了,你們就可以去看看,切記千萬不要再讓病人受刺激。”
顧知南也算是微微鬆了一口氣,“麻煩醫生了。”
管家一直站在旁邊仔細的聽着,顧知南看着也覺得心理醫生有感觸。
“顧叔,我爸現在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心裡是十分懊惱的,之前他和自己的兄長做了多少錯事,早就已經數不勝數。也不知道之前自己犯下的過錯,會不會讓自己原本身負病情的父親更加艱難。
管家看着他的眼神,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是怨懟,又似乎有一些些的欣慰。
但是最終,他還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二少爺,難得你現在終於變成了老爺希望看到的樣子,想必他如果看到你這樣,你也會有很大的安慰,說不定對病情也有所改善。只不過這次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夠跟他說清楚,不然會成爲老爺心中過不去的坎,對他的病情也不好。”
說到和霍祺年的事,顧知南自認爲自己在這件事情上並沒有做錯,當然了,他也並不知道顧書北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還會當着顧老爺子的面直接說出來。
“顧叔,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謝謝你還願意相信我這一次。”
反正也算是看着兩人一點一點長大的,他心裡自然也有諸多的感慨。
他們小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帶,那時候顧老爺子一直在忙於自己的事業,將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奉獻給了公司,疏忽了親情,纔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只是可惜呀,他如今什麼都沒能夠保住,無論是身邊人還是自己一心爲之努力的事業。
所以他每天坐在那裡想的,說不定都是這些讓他心酸不已的東西。
“你是我看着長大的,其實你和大少爺這些年確實做的不好,每次老爺看着你們的新聞,都會氣得直咳嗽,吃什麼藥都不管用。但所幸,如今一切都在慢慢變好,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二少爺,希望你能夠牢牢記住你現在所感受到的,我只不過是一個下人,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父子,是整個天底下最親近的人。我今天言盡於此,剛纔來的太匆忙,什麼東西都沒有帶,我回去收拾一下再過來,你先進去看看老爺吧。”
說完這一席話,管家就離開了,留下顧知南一個人站在走廊上,這個病房裡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發現躺在牀上的人已經醒了,視線不知道聚焦在哪個地方,盯着一個焦點看,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爸。”
直到他剛纔喊了一聲,牀上的人才看過來。
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一個答案。
顧知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說道:“爸,我知道你是想讓我給你一個答案,所以現在我會將所有的前因後果全都坦誠,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早些好起來。”
雖然顧老爺子仍然沒有回答,但是他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天我去酒吧找我哥,一出來他就在門口把我攔下了。我相信比起我,爸你更瞭解霍祺年的爲人,他做事情向來隨心所欲,而且事無鉅細,面面俱到,就好像是一個下棋之人,至於我們,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每一步他都算好了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手上哪裡來的勢力,好像早就在所有人之前掌握了我們的動向。”
一直都說到這裡的時候,顧老爺子才微微有了反應,他皺了皺眉似乎很不理解。
顧知南原本就一直在觀察他的情緒,所以此刻也給了他解答,“那天他把我叫到車裡,只給了我兩個選擇,我給予他一定的幫助,他最後會盡力地保全顧氏,要不就魚死網破。我選擇了前者,所以那些錄音是我發給他的。”
說完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因爲正是那條錄音,讓顧老爺子在那麼多人面前下不來臺,可是要問他有沒有後悔,他的回答是否定的。
反正一直到現在爲止,他確認自己不爲當時的決定後悔。
“爸,我知道包括你,都會覺得我這個決定做得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萬一霍祺年他是在詐我呢?但是我不這樣認爲。我已經接觸過好幾次了,他這個人就是一匹狼,每次都是看中了獵物纔會出手,而且百發百中。他向來都是有備而來,不然爲什麼他也能憑藉一個人的能力,不到一個月就開了自己的公司。H市的娛樂行業一點都不發達,甚至發展速度是很慢,這一點您不是不清楚,但是他爲什麼敢去嘗試,我相信他不是去送死的,而是再創造一個奇蹟。”
顧知南自認爲每一條他都說得很清楚,理由也很充分,可是到現在爲止,顧老爺子都不願意去接受這個事實,甚至臉色更黑了。
“可是你也不應該直接就去送死,將我所有的後路都堵住了!你知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或者對顧氏來說有多麼大的影響,真是愚昧!”
看着眼前花白的頭髮,這幾年來估計是飽受病痛的折磨,他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不少。
但是隱藏在這張蒼老的面容之下的,卻還是一顆蠢蠢欲動的野心。
“爸,爲什麼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如果他不願意主動抽身而退的話,到時候要和顧氏來個魚死網破,你覺得顧氏集團還能像現在這樣嗎?霍祺年在那棟樓裡待了三年,內部結構是什麼樣子,想必他比現在的你更清楚。他要是想憑藉自己的能力將顧氏集團整垮,或者是暗地裡做些什麼手腳,完全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三年裡,我們不能只看到他所做出的輝煌成績,看看他的溫順外表,就忘了他本就是一匹狼。反正話說到這裡,你願意接受也好,心裡仍然怨懟也罷,已經沒有迴轉的餘地了。你可以覺得我不像,但是這一次我沒有錯。”
他們兩父子好像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將心裡話全都說出來。
雖然場合看起來不太對,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一次機會了,如果不是這次意外,說不定早就已經漸行漸遠。
最後還是顧老爺子先收回目光,無力地衝他揮揮手,“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雖然心裡還是很擔心,但是顧知南還是給他留了空間。
整個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他一個人了,顧老爺子纔將從裡之外的疲憊展現出來。
他看着外面蒼翠的綠色,心裡卻不得不承認,他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