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宇文邕一聲令下,御醫頂着寒風顫抖道,
“回皇上,這位娘娘已經有月餘的身孕了,只是可能因爲不知道所以沒有注意,現在有輕微的小產跡象,
如果日後不注意調養,孩子很難保住”。
御醫的話還沒落音,衆人就感覺到整個殿裡的溫度急劇下降,彷彿剛剛下了一場鵝毛大雪,不僅僅是冷,
而且很可怕,宛若隨時能將自己吞噬,離宇文邕最近的御醫額頭上已經冒了些許的虛汗,呼吸的節奏都慢了幾
分。
良久良久,就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當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就要被凍僵的時候宇文邕說話了,
“都出去”。
衆人像得了特赦令一般,嗖嗖的都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紫瑾宮。
宇文邕坐在牀前俯視着安蝶悠蒼白的睡顏,心裡淤積的怒氣無處發泄,腦海裡不斷的迴盪着一句話,她有
了別的男人的孩子,她有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五指緊緊的握成了拳頭,青筋暴突,最終無法發泄心中的怒火,
他猛的開始搖晃牀上的人,怒吼道,
“你給朕說清楚,安蝶悠,你給朕醒來,醒來”。
安蝶悠感覺到外界強烈的搖晃和耳邊暴怒的聲音,她費力的睜了睜眼睛,宇文邕模糊的五官在眼前不斷的
晃動,她虛弱的說道,
“痛,宇文邕,不要碰我”。
她的聲音比蒼蠅煽動翅膀的聲音還小,但宇文邕聽到了,他更用力的搖晃她吼道,
“你肚子裡懷的誰的孩子?高長恭的?是不是高長恭?你還知道痛麼?朕的心很痛,你就是個騙子,你一
直在騙朕,在騙朕”。
孩子?安蝶悠被他搖晃的全身一點力氣都沒了,連思考的力氣都被他的語無倫次剝奪了,
“宇文邕,你放開我”。
宇文邕冷冷的停下了動作,猛的扣住了她細長的美頸,冷聲問道,
“孩子是誰的?”。
“什麼孩子?宇文邕,你不要再發瘋了”,安蝶悠企圖扒開宇文邕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啪的一聲,宇文邕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安蝶悠的臉上,安蝶悠頭一偏,嘴裡泛起了血腥味,鮮血順着嘴
角流了出來,宇文邕咆哮的聲音震破了耳膜,
“賤人,你還想騙朕,你肚子裡的孽種是高長恭的對不對?說,是不是高長恭的?”。
安蝶悠終於從宇文邕的語無倫次中抓住了幾個重要的詞彙明白了他突然發瘋的原因——她懷孕了。意識到
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心裡悄然生出一股喜悅,她有了長恭的孩子,她要做母親了,可這種喜悅僅僅維持了幾秒鐘
就被洶涌而來的愁雲淹沒了,因爲宇文邕的反應像是要殺了自己,她從未像現在這麼懼怕過他,連他的呼吸都
帶着尖銳,她下意識的想往牀裡面縮縮身子,宇文邕卻早一步發現了她的動機,又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怒道
,
“你跟朕說,孩子是誰的?”。
他的力氣很大,安蝶悠感覺喉嚨能呼吸到的空氣少了幾分,胸腔開始有脹痛的感覺,她雙手趴在他的手上
,
“放開我”。
“朕要殺了這個孩子”,宇文邕猛的加緊了手上的力道
而安蝶悠一聽他要殺了孩子就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脖子越來越疼,她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崩潰中的宇
文邕還沒有意識到他要殺的不是孩子而是孩子的母親,直到安蝶悠再次暈了過去他才猛然翻醒過來,一把放開
了掐住她脖子的手,安蝶悠的身子無力的倒在了牀上。
天空落着針尖般的細雨,無聲無息的灑落整個大地,安蝶悠行走在其中,身上一下下的被這針尖刺痛,腳
下踩着的青石小路,也不知憐香惜玉的刺痛着腳底,一路走來,她像走過了刀山,又穿過了火海,前方等待着
她的是地獄嗎?倘若不是,又爲何讓她歷經這些磨難?
她垂着頭,忍着痛,步伐依舊,山野間怒放的玫瑰在爲她鼓掌,似是讚賞她的勇氣,竟能承受住刀山火海
的煎熬,尋找道路的盡頭,被這漫山遍野的妖嬈吸引,擡起眼眸,所望之處已無去路,心中一驚,她微微顫了
顫身子,這裡,是什麼地方?腳下的青石小路去了哪裡?
天色漸暗,不知何時,已不再有細雨落下,安蝶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驀然間,看到了一條幽徑,僅僅容
的下一個人的腳步,於是不假思索的踏上了那條小徑,一步一步的朝盡頭走去,她伸手拂過路邊的花朵,鼻尖
撲來的陣陣花香卻不是她所熟悉的香氣,安蝶悠不由蹙了下眉,這不是玫瑰,可爲何有着這麼相似的花色?心
頭載着滿滿的疑惑,她繼續朝前走去,隱約間看見了不遠處有一座木橋,心中微喜,安蝶悠朝前跑去,微風拂
過她的絲髮,輕輕的在她耳畔低唱:雨曼陀羅,曼珠沙華,花開千年,花落千年,彼岸之巔,永不相見。
安蝶悠赫然駐足,淚水迷漫了雙眸,不因這哀聲的絕唱,只因她已看清這木橋上的字跡,心臟一下一下緩
慢的跳動,顫抖着柔荑,她拂過“奈何橋”三字,原來她已經死了,這是奈何橋,通往來世的奈何橋,耳邊不
斷的有人催促她快點過去,她知道那是孟婆的聲音,腳下已經不受控制的往橋上走去。
“蝶兒,不要過去”。耳邊驀地傳來一道聲音,安蝶悠猛地轉身,卻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她失望的再次
轉身,耳邊卻又傳來了聲音,
“蝶兒,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們的孩子”,
“孩子,孩子”,安蝶悠喃喃自語,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驀然驚醒,她不能死,還有孩子,她死了
孩子也活不了了。
“我不要過橋,我要回去”,安蝶悠突然大聲的喊了出來,眼前一下就換了副景象,腳下的木橋瞬間消失
,啊的一聲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啊”,一聲驚呼,安蝶悠驀地睜開了眼睛,看到熟悉的牀幔,她知道她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