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雁陣驚寒 第七章 故影斑駁 7

“哦?”望見眼前的青年,仍向着自己無畏衝鋒,幽羚不免心生一絲詫異。在自己連續兩次,輕描淡寫地擋下對手的進攻之時,幽羚分明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的踟躕。但他不曾想到,對手僅在轉瞬之後,便再度恢復瞭如此剛猛的攻勢,動作雖快,卻絲毫不亂。

“他不是在盲目地送死,而是靠着堅定的戰意支撐,試圖用連續的攻擊來逼出我的破綻。”當幽羚再度攥起劍莖時,一雙灰目中,轉瞬即逝的讚許,卻已被冷酷的殺意取代:“既然這樣,我就遂了你的心願吧。”

就在幽羚篤定決意時,高劍鳴便已揚動劍鋒,照準他的左肩斜向斬下。而在高劍鳴的眼中,幽羚亦是將長刀擡起,似乎也做好了格擋的準備。“這樣不行,他的反應還是太快了。”眼見此景,高劍鳴不免心頭一沉:“但是,這一次,我一定要創造機會!”

全無分毫猶豫,高劍鳴便揮劍斬下。然而,就在劍刃輝光映入眼簾之際,幽羚卻突然變換姿態,原本斜執作擋的長刀,卻被他迅速翻轉,刀刃向上撩撥,恰好阻截那片劈落的金芒。

“什麼,他想幹什麼?”即便一時不明對手的意圖,但高劍鳴的心頭已然浮現惶窘。就在這時,幽羚便將手腕一振,伴隨一陣如同爆破般的衝擊,便將那柄光束重劍向上挑開。“糟了!難道他想!”直到此刻,高劍鳴終於會意,但爲時已晚,短時之間,自己無法收勢回防,而自己的胸腹命門,已是毫無遮掩。

倏忽間,幽羚已然附身突進,經行高劍鳴身旁的瞬間,便是一擊抽刀橫斬。熠熠寒芒,頃刻爍現,自高劍鳴的身前攔腰劈過,創傷的劇痛,令高劍鳴悶哼一聲,繼而頹然傾身。

“糟了,還是被他給……”高劍鳴心知肚明,披創的自己,已然身陷險惡的劣勢,但就在他竭力向後投去一瞥時,卻發現幽羚並未回身,結束攻擊的他,仍然保持着躬身出刀的姿勢,彷彿已然斷定對手再無反擊之力。

“就是現在!”就在這個念想閃過心頭的瞬間,高劍鳴的瞳仁猛地一縮,原本因負傷而疲乏的指節,竟再度充盈力量,緊緊攥住把柄。近乎拼盡全力,高劍鳴轉過身去,揮劍劈落於對手脊背之上。

這仿若垂死掙扎般的一擊,卻令幽羚猝不及防,伴隨一陣火花濺躍,幽羚的喉間亦是傳來一聲嘶吼,在一縷青煙的繚繞中,幽羚亦是向前踉蹌數步,待其站定之時,背甲之上已然平添一道劍創。

“這傢伙,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還在找機會反擊嗎?”當幽羚一步一頓地回身看去時,卻發現高劍鳴已是單膝跪下,蹲伏在地,腰間的赤色軟甲上,亦有一道赫然劍創。此時的高劍鳴,正以Faiz Blaster的劍刃刺入地面,方纔支撐起身體,沉重的喘息,令他的身軀不斷地起伏着。

強忍劇痛的全力反擊,令高劍鳴近乎精疲力盡,當他落地之時,眼前景象仿若墮入深淵般,已被一抹昏晦籠罩。幾經吐息,高劍鳴的視線這才恢復,而當他再度看清那個巍然聳立的身影時,也不免暗自吁嘆道:“幽羚……確實很強……但是,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就放棄!”心中鬥志,再度如烈火燔灼,高劍鳴持握兵刃,執拗地挺身而立。

“我敬佩你的毅力,但對你而言,這樣的戰鬥,真的有意義嗎?”幽羚微微垂首,仍是漠然問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會繼續戰鬥下去!”縱然語氣已有些許衰弱,但高劍鳴作答之時,戰意仍是不減分毫:“這是我身爲聯盟的一員,身爲Faiz的適格者,不能逃避的責任!”

就在他話音剛落之際,身後的一雙推進器便翻折至兩肩,化作兩門重炮,伴隨高劍鳴聳動肩胛,兩道殷紅光束便一併從炮膛傾瀉而出,直撲幽羚而去。而就在即將命中之際,幽羚便將手中長刀輕微一振,緊接一擊揚斬,寒鋒僅在毫秒之內,便逐次掃過兩團赤光,將其全數攔截。

“故技重施嗎?是想先用火炮干擾,然後再發起總攻吧。”幾乎就在高劍鳴出招的瞬間,幽羚便已自覺篤定了對手的戰術:“雖然對你而言,這確實是最好的戰術,但還是不夠格。在我攔下射擊後,你的行蹤也就暴露無遺了。”

然而,令幽羚始料未及的是,就在劍刃斬過光束之時,預想中的爆鳴卻並未顯現,反是一團灼目的赤光頓時亮起,頓時將自己籠絡在內,強光環繞下,自己近乎目瞽。與此同時,一陣蟲鳴般的躁動,亦在幽羚的耳畔響起,將他的聽覺全數佔據。

“新花樣嗎?”視聽皆受阻障,幽羚已是全然無法察覺身邊情形,只得蜷身持劍,以此招架,同時暗自思索着對手的計劃:“他想幹什麼呢,靠這個機會偷襲我嗎?不過,這也是沒用的,只要他動手,我就能擋下,再用振動瓦解他的攻勢,一切就結束了。”

恰在此時,在幽羚的腳下,地面似乎傳來一陣輕微顫動,顯然,正有人快步向他趕來。“果然來了,他會從哪裡攻過來呢,多半是旁側或者是身後吧。”幽羚一面向着,一面便向着身後晲視,試圖從這片猩紅的囚籠中,尋覓對手的蹤跡。

但是,隨即發生的一幕,卻令幽羚倍感愕然:那個奔襲而至的身影,並未攻其軟肋,而是迎面突進,雖然身形仍是模糊,但那柄金輝熒熒的重劍,確實依稀可辨地向自己刺來。

“莫非,他是想?”幽羚心中難免陡然一驚,但這時,高劍鳴手中的劍鋒,已然刺中了自己的手腕,瞬時的劇痛下,令幽羚不免張開雙臂,也致使掌中長刀脫離墜下。“成功了!”同樣圍困於赤光之中,高劍鳴亦是不辨周遭景象,但透過兵刃,感知到對手力度的微薄變化,便讓他確信,自己的計劃已然成功。

“雖然很冒險,但這畢竟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謝謝了,昭陵!”就在高劍鳴暗自慶幸時,耳邊又迴響起皇昭陵對他說過的另一句告誡:“幽羚的另一大特殊能力,就是可以發動破壞力極強的振動波,可攻可守,之前他化解你的攻擊應該用的就是這招。不過遺憾的是,我目前還不知道他發動這招的機理,所以沒辦法給你提供更多信息。”

“既然不知道的話,那不如就親自試試吧!”高劍鳴一面朗聲喝道,一面雙手持劍,欲要斬向幽羚的胸膛:“既然你每次發動振動波,都是依靠武器,那我不妨就試一試,如果解除你的武器會怎樣吧!”

然而,看似勝負昭然時,一陣突兀的低沉哼笑,卻突然傳入高劍鳴的耳中,隨之響起的,便是一陣蟲翼拂振般的嗡鳴,繼而,高劍鳴頃刻覺察,周身的護甲,竟也輕微顫動起來。

“這是……難道說!”突如其來的變數,令高劍鳴倒吸一口涼氣,就在這時,幽羚緊緊攥起雙拳,一陣猛烈的衝擊,便化作迅烈罡風四下衝撞,亦將原本逼至身前的高劍鳴悍然推搡。

與此同時,一股強勁的震動,如同滔天浪潮般席捲而至,高劍鳴只覺自己腦海中嗡然作響,即便有鐵甲重盔的防護,耳膜卻仍傳來一陣穿刺般的劇痛,而就在他的餘力近乎消磨殆盡時,又是一陣衝擊襲來,這一次,他終是難以招架,掌中兵刃脫手墜下,而他自己亦是連連退卻,直至十餘米外,才頹然跌坐在地。

“該死,還是,差了一點嗎……”高劍鳴一手按住胸膛,另一手以肘節支撐身體,但經歷震動的衝擊後,他周身的關節皆是疲軟乏力,一時間,竟無力起身。高劍鳴只得喘着粗氣,看向身前不遠處,那個挺立如常的身影。

“你確實把我的能力摸得很透,想必你也知道了,不破解我的振動波,你是不可能戰勝我的。”這時,幽羚正從地上再度拾起那柄長劍,繼而緩步朝着高劍鳴走去:“但是,很遺憾,你唯獨猜錯了一點,而且,你已經沒有再一次的機會了。”

此時,高劍鳴方纔勉強恢復一絲氣力,隨即強撐身軀緩緩站起,但此時,Faiz Blaster已然落在數米之外,幽羚又在不斷逼近,眼下局勢似乎已是山窮水盡。“你已經無計可施了吧,那麼,作爲對你奮戰了這麼久的尊重,就讓有尊嚴地死去吧。”幽羚陰冷言之,手中長刀搖曳寒光,已是憑空斬下。

而就在這時,他卻清楚地聽聞一聲不屑一顧的哼笑:“誰告訴你,我已經無計可施了?你仔細看清楚,Faiz上,是不是少了點什麼東西啊!”“什麼?”幽羚頓感驚愕,俯視端詳時,這才發現,榫卯於Faiz Blaster上的Faiz Phone,表面已然不見了那枚核心芯片。

“難道說!”幽羚連忙回首望去,便見高劍鳴已然從腰帶左側取出形似相機的Faiz Shot,又將始終攥於掌心的芯片榫入其中,隨即把柄脫出,變作拳銃,高劍鳴右手持拿之時,一點赤光便於前段綻現。

“這就是你的後手嗎!”幽羚自知時不可待,挺起長刀,便直撲高劍鳴而去。與此同時,高劍鳴亦是持握拳銃,迎敵打去。倏爾兵刃交接,暴起明光蔽天,轟鳴震響之餘,剛猛的衝擊又將二者分隔而開。

然而,相較巋然聳立的幽羚,高劍鳴的卻已是躬身屈膝,喘息之聲也更爲艱澀。“越來越困難了……”自己此刻的境況,高劍鳴自然心知肚明,卻仍無絲毫退怯:“但我絕對,要戰鬥到最後一刻,哪怕,同歸於盡!”

然而,就在雙方僵持之際,一抹燦金炫光,竟在高劍鳴的身後驟然亮起,隨即,一柄匯聚金焰的鋒銳劍刃,從高劍鳴的身旁呼嘯而出,直逼幽羚而去。倉促之下,幽羚只得橫執長刀,以此格擋,伴隨金鐵交鳴,鐺然作響,幽羚便在一片爆閃的金輝中再度退身數米。

待其方纔站定時,馳援的身影也來到了高劍鳴的身邊,一襲鑲金的漆黑重甲,魁偉而充斥威嚴,正是皇昭陵。“沒事吧,劍鳴。”皇昭陵側首瞥視,趕忙問道。“還好。”高劍鳴慰然一笑,又故作輕鬆地甩了甩臂膀。

“又來了一個嗎……”然而,就在幽羚注目於皇昭陵之際,一陣如同電流貫頂般的疼痛,卻突然在他的腦中涌現,彷彿一些久經禁錮的記憶,即將如涌泉般噴勃而出,令他不免以手抵額。也就在這時,他的耳畔傳來一陣悠遠但嚴肅的申令:“到此爲止吧,撤退!”這聲冰冷的敕令,卻又將幽羚心頭念想扼斷,再度看向面前的兩人時,幽羚的瞳仁中只餘下漠然殺意。但現在,他並未窮追,而是將長刀快速斬過,伴隨一陣劍風疾馳,便消失無蹤。

“又逃了……”當皇昭陵再度看向面前空無一人的戰場時,不由得捏緊劍莖,抱恨嗟嘆。而在他的身邊,高劍鳴的支撐似乎也終於到達極限。赤光一閃,Faiz的重甲隨即解體,而他也癱倒墜下。幸而,皇昭陵眼疾手快,迅速攙起了他的胳膊。

與此同時,在兩人身後,增援的聯盟部隊也已經蜂擁而至,雖然面對這樣的強敵,他們的戰力微乎其微,但掩護撤退,提供警戒,仍是分內之職。這時,一位身披白褂的而立男子,便從隊伍中走出,來到了高劍鳴和皇昭陵的身旁。他先對着兩人行禮示意,隨後便說道:“兩位好,我是小隊的隨行醫官,蘇志川,高巡司,請問您現在感覺如何?”

“還好,應該沒受什麼大傷,但現在,就是頭有點暈。”努力地眨了眨眼,高劍鳴便將自己的現狀如實相告。“既然這樣,請允許我爲您做一些簡單的檢查。”蘇志川說着,便將挎在右肩的醫療箱取下,從中取出一柄音叉,將其彈動後,便移到了高劍鳴的耳邊,問詢道:“您能聽到嗎?”

“可以……”聽聞耳畔傳來的聲響,高劍鳴便輕聲應答道,但就在這時,他的心頭卻莫名涌現一陣悸動,因爲這仿若蟲鳴的嗡響,和剛纔幽羚定奪勝負的一擊,竟是何其相似。高劍鳴不由得側過頭去,端詳着那柄尚在顫動的音叉,卻並未察覺,蘇志川的嘴角,抿出一抹淺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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