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菜也就算了,如果總監大人那麼喜歡,她也只好忍痛割愛。哩,真的是忍痛,想到再也品嚐不到泡菜的滋味,她是真的心痛。
但現在不是留戀美味的時候,重要的是她的包包,包包裡頭有錢包、有鑰匙、有手機,還有捷運悠遊卡,都是很重要的東西。
一扶邪惡卻很迷人的笑容,在康曉東的臉上淡淡笑開,“我有說要讓你搭捷運嗎?”他斂容正色道;“你給我走路回家,用實際行動向被你塞了五碗白飯跟一堆垃圾食物的可憐身體道歉。”
“什、什麼?!”冬妍芬驚得大叫,“從這裡走回去,有一大段路唉。”
雖說搭捷運了不起就是十來分鐘,但是走起來肯定不只,就算是半個小時,她也沒把握可以完成。
“所以你應該很清楚,徜若半個小時後我沒看到人,你今天晚上將會是怎樣的下場。”
傻乎乎的腦袋突然一陣清明--下場就是,她沒鑰匙可以開門回家,她也沒錢可以投宿旅館,她更沒有手機可以求救!
天啊,這、這、這一整個就是青天霹靂!
“總監、總監!你不可以這樣,總監--”
冬妍芬想要求康曉東回心轉意,但殘忍的現實卻硬生生在她眼前發生了。
只見他絕情的升起車窗,下一秒,車子唯的鑽進車陣裡,才一轉眼,就連閃亮亮的車尾燈也看不見了。
她傻住,登時心都涼了。
死定了,今天晚上極有可能是她這輩子最黑暗的一天!
又一次,她直的很想問,她的人生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爲什麼可,舊的事情總是一樁又一樁,永遠不消停?
康曉東不是沒有看見她眼中的驚惶失措,可一想到她的不爭氣,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她抓起來痛打一頓屁股。
真的只是因爲她不爭氣?心裡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的聲音質問他。
他握了握手中的方向盤,內心糾結掙扎、最後不得不頹喪承認……是嫉妒。他嫉妒那個佔據在她心裡不走的混蛋李達夫,他嫉妒那個渾球李達夫對她的影響力。
但同時也是心疼,心疼她只會像鴕鳥一樣,用吃來逃避、來抒解。
誠如她所說,吃東西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食物不會背叛人。可她開心嗎?胡亂的將一堆亂七八糟的食物塞滿嘴巴,真的開心嗎?
如果真的只是單純喜歡吃,好,到他身邊來,他來當那個餵食者,他會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下這世上所有最美味的食物,讓那些食物滋養她的身體,讓她幸福肥,他想要這樣。
無奈,他想的跟事實總是不一樣,因爲,她顯然還沒從李達夫給的陰霆中徹底走出來。
他不想等了,他等得心煩氣躁,快要被嫉妒逼瘋的他只好用更激烈的手段,來撕裂她和李達夫之間令人討厭的關聯。
不過幾分鐘,車子已經抵達冬妍芬住的地方。
他拉起手煞車,靜靜的坐在駕駛座上等待,寂靜令他心浮氣躁,他打開車上的音響,Jason Mraz的歌聲流泄盈繞,但他依舊無法陶醉在音符的世界裡,因爲他的心都被冬妍芬佔據了。
最後,他打開車子前方的置物箱,拿起久違的香菸、打火機,林着長腿,身子半斜半倚的站在車子外面,默默的抽着那被來在指間的香菸,默默的吞吐着不真實的白色煙霧……等待着,不安的等待着。
手中香菸的長度不斷的燃燒縮短,直到完全殆盡的熄滅最後一絲火光後,他又重新點起一根,香菸,一根一根減少,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人呢?
康曉東瞄了眼回來的唯一巷弄,只有路燈寂寥的亮着,等待的人……依舊不見蹤影。
最後一根香菸燃盡,他轉而盯着機械錶上的時間,長指靠在車門上,不住的敲着節奏,三十分鐘過去……他不死心,又多等了五分鐘、十分鐘……
“噢!”他長嘆一聲。
上車前,最後一次失落的瞄向昏暗的小巷……驀然,一扶狼狽的身影出現了,搖搖晃晃、步履蹣跚像喝醉,又像隨時要跪倒在路邊。
是她,只消一眼,康曉東就知道是她。
足足比原本說好的三十分鐘多出了十來分鐘纔看到她出現。
他沒發現,看到她出現的瞬間,自己一直緊繃的臉龐鬆開了、笑容化開了,他笑了,開心的笑了,那種開心無法形容,漲得胸口滿滿的。
關上車門,他踱步走到車子後方,等待像只落難小動物的她上前來。
前方不遠處,那累得歪垂的腦袋擡起,烏黑圓亮的眼睛看見站在車子旁邊的他時,姜靡的眼眸突然迸射出空前的憤怒。
她握着粉拳,用力到指節完全泛白,疲憊的腳不時抖着,突然間,瘋也似的衝上前來,像只兇猛的鬥牛,狠狠的撞到他身前,拳頭不住的往他銅牆鐵壁般的胸膛打去。
“可惡可惡可惡……你真的很可惡!你這個王八蛋,你欺人太甚!你是天殺的臭惡魔、爛人、黑心鬼、大壞蛋……”
冬妍芬罵着,狠狠的罵着,她哭着,傷心又委屈的哭着,拳頭不留情,眼淚鼻涕也沒在客氣的狂流。去他的形象,她冬妍芬今天豁出去了,就算被殺頭都沒在怕了啦!
抓狂的小獸身上有汗水的味道,眼淚像涌泉般不斷冒出,如果說拳頭是正品,那麼鼻涕則是她給他的滿額贈禮,無限大放送。
康曉東由着她又打又哭又罵,大掌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一手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一手緊緊的圈抱住她。
被溫柔呵護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古龍水揉合身體體溫散發的味道,又不住的撲進她的呼吸裡,喚起她曾有過的美好記憶,然後,她哭得更厲害了。
她不懂,真的真的不懂,爲什麼總監大人可以帶給她那麼溫柔美好的記憶,但同時也可以給她這麼殘忍可惡的對待,欺負她很好玩嗎?把她殘破不堪的心這樣扯來扯去很有趣嗎?
她應該狠狠推開這個總是抽人一鞭,又喂她吃下塘果的臭總監大人。
理智上來說,是這樣。
可情感上,她卻不想。她好累,真的好累,這陣子的故作堅強忍耐,讓她覺得心好累,她好渴望被溫柔包圍,被緊緊的抱着、保護着,哪怕是錯覺,也請讓她暫時棲靠一下。
但是,該打的她不會手軟,冬妍芬繼續抽抽噎噎的哭泣,繼續搞砸他身上衣服的整潔……
驀然,小腿一緊,尖銳的痛楚強烈傳來一一
“啊!好痛!”她可憐兮兮的驚叫着。
“怎麼了?”
“腳,抽筋了……”頓時,她覺得自己更可憐了,像個小娃娃似的放聲大哭。
但下一秒,她整個人突然騰空而起,她被抱起來了,被結實有力的手臂一把抱了起來。
冬妍芬忘了哭泣,瞠瞪着眼睛,迎上一雙堅毅的黑眸。
那瞬間,彷彿有什麼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在彼此的目光裡流動着,她尚未釐清,小腿上的尖銳痛楚再度傳來,疼得她腦袋一片空白,只得軟弱的靠在康曉東的肩膀上,委屈可憐的抖泣着。
心,好像裂了道縫……
冬妍芬的腦袋完全當機停擺,連基本的語言也不能完成,原本還哭得像無家可歸的孩子,但現在她只能瞪着兩隻哭紅的眼睛,徵愣的看着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卻無法合理解釋爲什麼。
小套房裡沒有椅子,一路被康曉東抱上樓的她被安置在她的單人牀上。
他從浴室打來了一盆水,像個虔誠的信徒,單膝在她面前跪下,她尚未理解他要做什麼,他已經理所當然的動手卷起她的褲管。
“不要!”她覺得羞窘,直覺杭拒的想縮回自己的腳。
康曉東卻置若圈聞,手掌握住她的腳躁不讓她閃躲,用一種堅定卻不失溫柔的方式逐一卷高她的長褲褲管,露出兩截白嫩嫩、養育有成的……短蘿蔔。
對啦,她就是腿短,不像某人天生就有一雙超級黃金長腿,怎麼擺都無敵帥!冬妍芬自暴自棄的想。
她不看他,別過臉去,繼續她一個人的委屈嚷泣。
驀然,一股溫暖的溼潤襲上她的腿,冬妍芬詫異的回過頭,就看見康曉東一手擰着溼毛巾,一手握住她的腳躁,極其溫柔體貼的擦洗着她的裸足,每一寸、每一細節、每一處的趾間,都細膩得毫無遺漏。
“嘶--”她被鞋子磨破皮的地方碰了水,傳來刺痛。
他短暫擡頭哄慰,“忍耐一下。”旋即低頭對着傷口輕輕吹氣,捨不得她疼的模樣,慎重得彷彿捧在他手心的不是她的腳掌,而是什麼稀世珍寶。
胸口頓時被一種古怪的情緒漲得滿滿的,烏黑圓亮的眼睛更是瞪得老大,冬妍芬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
她好混亂,眼前正在發生的荒謬離奇畫面,令她不只一次在心裡問着自己,這個動作溫柔、表情愛憐的男人,跟方纔那個將她丟在路邊無情離去的大壞蛋,真的是同一個人嗎?一個人,怎麼可以可惡與溫柔同時並存?
她無法言語,心中五味雜陳,眼睛又熱了起來,收斂的淚水再度貴貴欲動,好幾次都得用力屏住呼吸,才能把心裡那股莫名糾結的情緒仔細關牢。
疲齋的雙腿被細膩溫柔的清洗過後,康曉東擰乾毛巾,拭去腿上多餘的水漬,還在幾處傷口上一一貼了防水透氣OK繃。
原以爲一切就此結束,冬妍芬正想要縮回腳,放下褲管遮掩自己的不完美,他卻還不肯放過她,不吭一聲的將大掌貼覆在她的腿肚上,無視她的掙扎,指腹掌心規律的動了起來,順着經絡或揉或捏。
酸,一股令人皺眉的痠疼放肆漫開,她皺眉哼吟,嘴巴也不自覺嘟起。
“很酸?”
廢話了好端端的,被逼着走上這麼一大段路,又不是無敵鐵金剛,怎麼可能不酸?更別說她的腳丫還有好幾處因此磨破了皮……冬妍芬覺得無限委屈,臉上表情好不可憐。
偷覷了她哀怨的表情一眼,康曉東頓覺莞爾。她啊,果真是藏不住心思,喜怒哀樂通通寫在臉上。
他持捏着、揉着,拿捏得恰到好處的力道,慢慢鬆開她緊繃痠疼的腿肚經絡,微疼之中帶着一股無法形容的舒服,令體內細胞都爲之鬆懈,小嘴忍不住逸出一聲放鬆的晴嘆。
寂靜中,那聲幽微的輕嘆意外的清晰,康曉東啥着笑意掀動眼陣睞向她。
他什麼都還沒說,冬妍芬那張老實的圓臉已經先一步紅了起來,下一秒,連忙慌慌張張的縮回腳,拉下褲管蓋住她那雙小白蘿蔔。
康曉東也沒說什麼,脣線一彎,徑自端起那盆已經變涼的水起身離開。
片刻,回到房間裡,他看着坐在牀邊的冬妍芬撐着身子,腦袋低垂,孩子氣的擺晃着腳丫,嘴巴高高的嘟着,活像是個還在鬧脾氣的小丫頭,驀然,心頭一軟,他走上前去,也學她往牀沿一坐。
似是極度驚詫,她別過頭看了他一眼,須臾,又急忙收回視線。
他在看着她。冬妍芬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目光的溫度,可等了半天,就是等不到他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