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帖整篇文字斷句、起筆不拘一格,結構錯落有致,研讀觀賞之下,每一處的起筆、停頓、運勢,都有其章法,卻又化章法於無形,筆法已經達到爐火純青、出神入化的境界。
此時此刻,張老仔細評點,讚歎不已:“衆所周知,古代的字帖,除了文章詩詞以外,大部分都是書信。秋深帖也不例外,那是趙孟頫以妻子的口吻給長輩的信函。”
“當時季節漸入深秋,書信表達了他們關心長輩的思念,信中還講述了家裡的親戚往來。其中有一句秋深漸寒,所以大家就把這封書信稱爲秋深帖。”
說到這裡,張老忍不住笑道:“不過,可能是由於趙孟頫興致太高,有幾分酣暢淋漓,到了最後習慣性的落了自己字款。但是因爲這通手札寫的太漂亮了,他自己也不捨得譭棄,便在名字上略作塗改。”
“你看這裡,帖頁末尾的落款,字跡模糊,雖然署了夫人管道昇的名字,卻一眼看得出是經過塗改的。”張老示意起來:“趙孟頫的字爲子昂,只要稍微留意就可以發現,子字被修改成了道字,昂字塗改成了升字。”
“啊。”
方明升立即仔細觀察,頓時恍然大悟:“難怪了。”
夫妻之間相互代筆,那是常有的事情。況且又是寫給長輩的書信,那麼塗改也不算失禮。就是基於這個理由,再綜合字帖的筆跡風格,大家完全可以斷定,這是趙孟頫的手筆。
“受教了。”方明升心悅誠服,拱了拱手之後,好奇地問了一個俗不可耐的問題:“那麼這幅字帖,大概是什麼價值?”
“不好說。”張老也沒生氣,只是搖頭道:“沒有拍賣過,不知道價值幾何。不過你可以參考一下曾鞏的局事帖,或者宋名賢題徐常侍篆書之跡,反正肯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瞬間,方明升呲了一聲。作爲一個時常關注拍賣市場動態的人,他自然清楚曾鞏的局事帖和宋名賢題徐常侍篆書之跡是什麼作品。
曾鞏就不必多說了,作爲唐宋八大家之一,儘管沒有蘇東坡、王安石、歐陽修有名氣,但是在學術思想和文章方面,肯定不遜色其他人。不然的話,後人也不會拿他與其他人並稱爲唐宋八大家了。
曾鞏本身就少有書法墨跡流傳下來,而且局事帖書法結字修長,筆劃清勁,屬於存世罕見的精品。這樣的東西,價值肯定不一般。
至於宋名賢題徐常侍篆書之跡,卻是徐鉉寫了一篇項王亭賦篆書,在流傳的過程中被北宋南宋的名家題跋,又經元、明、清、民國四朝私家收藏。
徐常待,那是五代宋初名士徐鉉。這人原來是南唐的知制誥、翰林學士、吏部尚書 ,後隨李煜歸宋,官至散騎常侍。他工於書,非常精通李斯的小篆,與弟弟徐鍇有文名,號稱二徐。又與韓熙載齊名,江東謂之韓徐。
這樣的人物,加上歷代名賢的題跋,字卷自然十分珍貴。
反正兩件東西傳承有序,所以在零九年宋元明清法書墨跡專場拍賣會上,就是一天之差而已,分別以1.08億元和1.008億元的成價格交,打破了國內中國書法拍賣成交紀錄。
這個紀錄,直到一零年的時候,才被黃庭堅的砥柱銘卷打破。儘管如此,也沒有辱沒兩件東西的成績,畢竟就是從它們開始,中國古代書法字帖價值纔算是正式步入了億元時代,這是一個里程碑,誰也不能忽視。
“當然,錢不是關鍵。”
與此同時,王觀苦惱道:“關鍵是兩件東西都很好,難以取捨啊。”
“對,確實很讓人左右爲難。”方明升深以爲然,非常理解王觀的心情,畢竟直到現在他還在猶豫着該挑選哪件法器。
“那你慢慢權衡利弊吧。”
此時,張老爽朗笑道:“這種事情我可幫不上忙,你們自己決定吧。我累了,現在出去喝杯茶,順便叫人準備晚餐等你們。”
“張老慢走,我們隨後就到。”
說話之間,王觀目送張老離開,張清肯定隨行相送,方明升也跟着下了二樓,繼續糾結地選擇法器。一時之間,整個三樓就剩下王觀一個人,恰好方便他行事。
當然,所謂的方便行事,可不是指見不得光的行竊勾當。
人貴有自知之明,王觀也知道自己書畫鑑定的功力,儘管已經入門了,勉強達到登堂入室的地步,但是與真正的書畫鑑定大師相比,肯定還有極大的差距。
況且這裡的東西太多,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容易分散精力,判斷出錯。
這種情況下,王觀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個掛,驗證這秋深帖和漁父圖的真僞,免得拿了一件仿品或贗品回去,那就虧大了。自然,借這個機會,也可以順便看看三樓之中有沒有更好的東西……
想到這裡,王觀馬上行動,利用異能掃視起來。
剎那間,一道道寶光就在各個箱櫃之間浮現出來,在空中互相交織融合,就好像是絢爛的煙花,美不勝收。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他都有幾分沉醉於其間的感覺,百看不厭。
“什麼呀,居然真是仿品。”
此時,王觀定神一看秋深帖,頓時大失所望。只見字帖儘管有明黃色的寶光浮動,但是卻浮於表面,一看就知道是底蘊不足,根本不可能是真跡。
“我說這樣的珍寶怎麼捨得捐贈了,原來是明代的仿品啊。”
王觀搖了搖頭,感嘆許久之後,才收斂心情,繼續觀看漁父圖。乍看之下,一道紫色光華立即映入眼簾,紫色寶光在空中浮動升騰,甚至飄到了樓頂。毫無疑問,這是真跡。
看到這個情況,王觀臉上露出了笑容:“還是張老比較靠譜,給我推薦了一幅真跡。”
“嗯,如果沒有別的好東西,那就承張老這個人情了。”
此時,王觀目光隨之轉移,一個箱櫃一個箱櫃的觀察下去。每個箱櫃之中寶光有強有弱,甚至也有一些東西沒有任何的寶光,那是十足的贗品。然而贗品就算了,但是在諸多真品之中只有偶爾一兩件東西,浮現出來的寶光能夠與漁父圖媲美而已。
同樣價值的東西,王觀也不想再糾結下去,自然忽略了過去。
片刻工夫,看完了十幾個大箱櫃,王觀又移動到另外一個箱子之中。異能氣機也隨之滲透了進去,就在這一瞬間,一蓬燦爛紫金寶光頓時綻放出來。
“呃……”
紫金寶光太過閃亮了,猝不及防之下,王觀又沒有心理準備,自然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半響之後纔算是反應過來,貌似是撞大運了,在砂礫之中發現了稀世珍寶。
“會是什麼東西?”
一時之間,王觀驚喜交集,正準備細看之時,忽然聽到樓下方明升和張清對話的聲音,立即當機立斷,飛快走了過去打開箱子。翻找了片刻,順利把那件東西拿了出來。
“好像是……”
王觀研究起來,越來越驚喜,喜不自勝。
“王居士。”
不久之後,張清走上了三樓,隨口問道:“怎麼樣,有決定了嗎?”
“決定好了,我這要這件。”
說話之間,王觀乾脆利落連盒把東西收好,然後悠然自得向樓下而去。
“呃?”
張清愣住了,有些奇怪。因爲秋深帖和漁父圖還在,王觀卻選擇了別的東西,自然讓他感到十分困惑,摸不着頭腦。
不過再好奇,張清也沒有急於追下去打探情況,而是收拾爛攤子,把被王觀翻亂的東西逐一整理收好,再細心把箱櫃關上,這才離開閣樓。
片刻之後,張清來到龍虎山招待客人的會客廳中,此時此刻王觀和張老、方明升已經入席就坐了,正在觥籌交錯品嚐由大廚精心烹飪的美食。說起來龍虎山一派,好像不忌葷腥。畢竟連結婚生子都行,更不用說吃肉喝酒了。
所以一桌酒菜可謂是飄香四溢,讓幾個人吃得不亦樂乎。而且說實在話,從早上到現在,就是吃了些茶點,大家也有些餓了,也不打算客氣,開宴前幾分鐘就是猛吃。
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以後,這才慢了下來。
此時,張老喝了口龍虎山特製的養生酒,隨即微笑道:“王觀,還沒問呢,你最終挑了哪件東西啊?”
“……寶貝。”王觀正在啃一根香辣大雞腿,語音也有幾分含糊。
“漁父圖?”
張老試問起來,看見王觀搖頭否認,頓時微微皺眉:“那就是秋深帖了?”
“……也不是。”
王觀把肉吞到了肚中,這才展顏笑道:“在您老出來的時候,我又繼續翻箱搗櫃,發現另外一件好東西,覺得很符合我的心意,乾脆就挑它了。”
“另外的東西。”
張老頓時一怔,連忙問道:“什麼東西啊。”
“……回去再說。”
王觀神秘一笑,笑容可掬道:“現在說了,我怕某些人後悔。”
“聽這話話的意思,東西要比漁父圖還珍貴?”張老眉頭一皺,喃喃自語:“三樓有這樣的東西嗎,怎麼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