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房樑?”
王觀遲疑了下,不解道:“雷叔,你不是說,準備要用百年老杉木打造傢俱麼?”
“說到這裡,我要提一下。王觀,你太直了,不太適合玩收藏。”
這個時候,雷雲章輕嘆,搖頭道:“比如說,那包陳年藏茶,完全可以用幾百塊就可以盤下來的。由於你的一句話,卻讓飛白開出三十萬的天價。也是你們哥倆感情好,要是換了其他人,非跟你翻臉不可。”
王觀一愣,臉色有些默然。
見此情形,俞飛白連忙說道:“雷叔,也不怪王觀。其實,看那家人的條件,我也不好意思下狠手。”
“你們年輕人,就是心腸比較軟啊。”
雷雲章搖頭道:“算了,我也不多說。等你們以後經歷多了,就會知道。一昧的開高價,多給錢,對他們來說,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王觀與俞飛白有些迷惑,不太理解雷雲章的話。
“好了,在說瓶子的事,忽然扯那麼遠做什麼。”
看到氣氛有些僵滯,馬福生急忙打圓場道:“來,喝酒,吃菜,然後我再給你們講一下,這瓶子設計的創意,到底來源於什麼東西。”
一番觥籌交錯,氣氛也緩和下來。
這時,俞飛白追問道:“福生叔,現在可以說了吧。”
“直說就沒意思了,不過你們可以猜一猜。”馬福生笑眯眯道:“這東西在古代很流行,在現代確實不怎麼常見了。你們好好想一想。我們現在喝的是什麼酒。”
“文君酒呀。”俞飛白一怔,忽然若有所思道:“是不是,這個瓶子的造型設計,與卓文君有關係?”
“思路對了。”馬福生讚許點頭,又引導道:“繼續向上追溯,如果提到卓文君,你會聯想到什麼?”
“司馬相如。鳳求凰……”俞飛白沉思默想。
“琴!”
同一時刻,王觀靈光一閃,喜形於色道:“古琴。瓶子的造型輪廊,很像是一方古琴,特別是瓶身上的絲條。就像是琴絃一樣。”
“呵呵,你猜對了。”
馬福生大笑起來,點頭道:“文君酒瓶子的設計靈感,就是來源於古琴。所以,就顯得華麗大方、簡潔高雅。而且,讓人知道其中的含義之後,絕對忘不了。”
“確實是這樣。”
王觀點頭承認,忽然看向雷雲章,推測道:“那麼,雷叔你買那根百年老杉木。是爲了造古琴不成?”
“還是你機靈,又猜中了。”
雷雲章笑道:“一般來說,制琴的最好材料是桐木、梓木。不過,現在梧桐(白花桐)、青桐樹木,越來越少了。目前。製作古琴的材料,大多數是用泡桐。只不過,泡桐因爲木質問題,音色壽命較短,製作出來的古琴,檔次很低。”
“想要製作一把真正的好琴。材料也是必不可少的基礎。所以,老杉木就成爲了斫琴師制琴的首選。一般來說,新衫木木材發白色,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木材顏色越來越黃。其中以發金黃色的木材最老,有很濃重的清香味。”
雷雲章有幾分得意道:“我買的那根老房樑,就已經達到這種程度了。”
俞飛白驚奇道:“連房樑也能夠制琴呀?”
“不知道了吧。不僅是老房樑,還有古門檻,甚至棺木,也是制琴的好材料。因爲在古代比較講究陽宅與陰宅,所以選用的都是好木料。而且,這些木料,能夠流傳幾百年不腐化,說明它們的木性穩定。”
雷雲章輕笑道:“就算是上好的新木料,在制琴的時候,也要擱放一段時間,等到木性穩定下來了,才能夠制琴。不然,會影響琴的音色。”
“當然,好材料只是製作好琴的基礎而已。想要製作一張好琴,起決定作用的,還是斫琴師的經驗和技術水平,以及琴的槽腹結構和漆胎的處理。”
雷雲章頗有感嘆道:“從選料、裁鋸、刨制、挖槽、粘合、推灰、打磨、徽位等每一道工序,都一絲不苟,決不掉以輕心。不然,稍有不慎,一張琴就毀了。”
“雷叔,對於制琴,你好像很在行啊。”王觀感覺有些奇怪。
“你們不知道,雲章這是家傳淵源。”
這時,馬福生笑道:“雲章的祖上,可是聲名顯赫的制琴大師。現在故宮博物院中,還珍藏了幾張雲章祖先製作流傳下來的名琴呢。”
“是什麼……”王觀才問。
旁邊,俞飛白開口就道:“是不是九霄環佩,大聖遺音。”
“咦,飛白你怎麼知道的?”馬福生笑道:“這事,還是雲章告訴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他的祖上,居然這麼厲害。”
“故宮收藏的很多古琴,但是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這兩張。”俞飛白解釋道:“聽介紹說,那叫雷氏琴,是唐代流傳下來的。本來,我也不太記得,福生叔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直接以姓氏爲名,那麼肯定非比尋常。”王觀笑道。
“這是肯定的事情,平常總聽雲章吹噓,我也好奇查了一下,才發現雲章的祖上,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輝煌。”
馬福生嘆聲道:“據史料記載,雷家世代造琴。到了唐代之後,有個叫雷威的最爲有名,傳說他的技藝經神人指點,製作出來的琴,連皇帝都爲之折服。反正,在整個唐代幾百年的時間裡,皇宮大內,達官貴人的用琴,都讓他們家族給壟斷了。”
“誇張了點。”
雷雲章謙虛了下,又補充道:“不過。在唐代的時候,雷氏家族,確實有很多人,都是專門爲宮廷制琴的技師。”
“那麼說來,雷叔你也精通古琴的製作工藝了?”王觀好奇道:“所以,纔買了老杉木回來,打算自己制琴?”
“怎麼可能。”雷雲章連忙搖頭道:“早在一千多年前。由於唐末戰火紛飛,局勢動亂,雷氏一族制琴的手藝。就已經失傳了。到了我這代,知道祖上有過這麼一段榮光,也就專門去結交了幾個斫琴師。耳濡目染,知道了一些常識而已。”
“對了,在臨邛,就有一個很厲害的斫琴師。如果知道我手中,有一根超過百年曆史的老杉木,一定非常感興趣。”
與此同時,雷雲章興致勃勃道:“對了,你們兩個,明天有沒有空,跟我去拜訪一下。”
“我今天太累了。明天就想好好睡個懶覺,然後返回蜀都。”俞飛白推託道,感覺古琴的製作很乏味,沒有興致去了解。
“飛白,不去你會後悔的。”
雷雲章語氣神秘。又看向王觀,微笑問道:“你呢,要不要陪我走一趟?”
“行,去看看也好。”
王觀點頭道:“一直以來,都是在電視上,看見過古琴而已。現在有機會近距離的接觸。感覺應該不錯。”
“何止不錯。”
雷雲章笑道:“在事後,你肯定要感謝我。”
“真的假的?”
俞飛白有些遲疑道:“那個制琴大師,真的非常厲害?”
“何止厲害……算了,不多說。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只有去見識過了,你們才知道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在撒謊。”
雷雲章笑了笑,舉起杯子道:“來,再走一個。”
“這不是在吊人胃口麼。”
俞飛白嘀咕起來,開始猶豫明天要不要跟去看一看。
接下來一個多小時,無論俞飛白怎麼套話,雷雲章就是不露絲毫的口風。
之後,酒足飯飽,俞飛白去結賬,大家走人。四瓶文君酒,幾乎是每人一瓶的量,大家都有些醉意,也沒有閒逛,出了酒店,直接招車回返旅館,倒頭就睡。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大家吃過了早餐,就送馬福生返回眉山。
“福生叔,麻煩你了。”王觀說道,把幾塊重新包裝好的藏茶康磚,交給了馬福生,讓他帶回去轉送給馮老。
“沒事,保證幫你帶到。”馬福生笑道,再與雷雲章、俞飛白告別,慢慢的開車而去。
適時,俞飛白皺眉道:“你們兩個,真的打算去看什麼斫琴師啊。王觀,雷叔那是去做生意,當然要走一趟,你去湊什麼熱鬧。”
“剛纔,我打聽了下,才發現臨邛是個古城,素有天府南來第一州的美譽。”
俞飛白興致高昂道:“那麼,城市之中,肯定有一些寶貝。不如,在四周轉一轉,說不定能夠發現什麼好東西。再說了,今天我們還要返回蜀都呢,不能耽擱太久。”
“不急,等我們回來再說。”王觀笑道:“反正,你也不打算去峨眉山了,從臨邛返回蜀都也有高速公路。一兩個小時的路程,晚些回去也行。”
“之所以不去峨眉山,還不是擔心車裡的東西丟了,所以才返回蜀都安置好。”俞飛白低聲道,無論是水點桃花杯子,還是馬少宣的內畫壺,以及陳年藏茶,都不是普通的東西,肯定不能帶着到處亂逛。
“好了。”
王觀無奈道:“雷叔說過了,那地方不遠,來回最多幾十分鐘。到時候回來,再逛兩三個小時的街,下午返回蜀都也不遲。”
“王觀,走了。”
就在這時,雷雲章招呼起來,笑呵呵道:“飛白,我不是開玩笑,你不去的話,等王觀回來一說,千萬不要後悔。”
“行,我去。雷叔,如果你騙我的話。那麼回到蜀都之後,我可會上你的古玩店,白拿東西不付錢啊。”俞飛白叫道。
最終,他還是抵制不住好奇心,開車跟着雷雲章、王觀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