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雄看了看桌子上的孩兒枕,知道他說的就是這件,忍不住搖了搖頭,別說是當時的宋老闆了,就算現在,吳迪已經說了是高仿,如果沒有宋老闆的警示,他也仍然會認爲這是件一眼真的寶貝。
“你們知道,原來那件孩兒枕在店裡很多年了,別的我還有可能看走眼,在這件東西上的眼光,我自認還真沒幾個人能比得過我。所以當時我就動了買下來的心思,可是錢實在是不湊手,就又催了老週一次。”
周建雄點了點頭,那次他給吳迪打了電話,吳迪告訴他一週後過來提貨,但是後來沒來,而宋老闆也很奇怪的沒有再催他。當時他還有點奇怪,現在看來,應該是他在那段時間將東西出手了。
“這件事情過去沒兩天,一個日本人就找上門來了,說是要買我的孩兒枕,而且直接將價錢開到了三千八百萬。我一想,這邊賣了,回頭把那件拿下來,豈不是……於是,我給那邊的賣家打了個電話,確定東西還沒出手,就將原來那件賣給了那個日本人。”
“也就是說,您這件是一千萬買來的了?”
宋老闆搖了搖頭,
“哪有那麼簡單?我過去的時候,賣家告訴我,另外一個買家出價出到一千八百萬,他們已經基本上談好了。我以爲這是他熬價格的手段,也就沒在意,反正東西還在,大家慢慢磨嘛。沒想到,沒過多久,真的有人來提貨了,而且真的是一千八百萬!我看到他們在電腦上都準備劃賬了。頓時急了,直接就加了兩百萬上去。”
“後來,他們就把東西賣給你了?”
“沒有,後來那個人顯得很生氣,和賣貨那人大吵了一頓。將價格加到了兩千三百萬。”
宋老闆邊說邊搖頭,
“現在想來,多假的戲啊,怎麼當時就沒看出來呢?我那會兒也是財迷心竅,看那人紅了眼,自己也就紅了眼。直接又加了一百萬上去,那人又加……最後,這件東西花了我兩千八百萬纔買到手……”
周建雄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如果真的是老宋說的這樣,那毫無疑問就是個局!而且是一個對他們和吳迪的交易非常瞭解的人布的局。如果沒有吳迪的這筆交易在後邊等着,別說是兩千八百萬。就算是八百萬,以老宋的性格,都不會這麼堅決地出手。
他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想到了一個可能。隨即又連連安慰自己,不可能,他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可是……他偷眼看了一眼緊皺着眉頭的吳迪。心中亂成了一鍋粥,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不停的迴響,後邊和吳迪的交易!這一切都是因爲有和吳迪的交易墊底!
他很不願意去懷疑這個年輕的大師,可是,從目前的情況看,只有他的嫌疑最大。否則的話,他怎麼會定下來那麼久都不來提貨呢?記得當時給他說過是老宋急等用錢才同意那個價格出手的啊!
吳迪沒想到周建雄竟直接將懷疑的目標指向了他,這會兒他正在琢磨宋老闆開始時說過的話,這件東西是從日本走私過來的。
“宋老闆,能帶我見見賣東西給你的人嗎?我想問問這件東西的來歷。因爲它很可能牽扯到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宋老闆倒是沒有周建雄那麼會聯想,只是這一下損失了兩千八百萬的打擊實在是讓他沒什麼精神,聞言說道:
“那個人是個海員,再說見也沒什麼用,東西成交了又退不掉。唉。吳大師,要不您再仔細看看,這件東西我看着很真啊!”
吳迪苦笑道:
“東西看着是很真,但確實只是很真而已。你們還記得劉老闆那件景泰藍嗎?我懷疑這兩件東西出自同一人之手……”
吳迪遲疑着閉上了嘴巴,因爲他好像抓住了事情的關鍵。這些人設這個局很顯然是知道他和宋老闆的這次交易,既然知道這次交易,就知道他一定會看到這件東西。既然知道他會看到這件東西,還設了這個局,這不明擺着是在向他挑釁嗎?
忽然想通了整件事情,頓時,一股怒氣不可遏制的從他心底升起,奶奶的,你們實在是太囂張了!
“宋老闆,帶我去見見那個海員,我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吳迪猛地自沙發上站了起來,這是對巴塞羅那事件的報復嗎?很好,既然你們沉不住氣,離敗露的時間也就不遠了!日本?想將我的目光引到那邊去嗎?那就隨你們的心意,看看去!
宋老闆顫巍巍的掏出電話,
“您先等一會兒,我跟他聯繫一下再說,說不定他又出海去了……”
電話打了半天沒有人接,吳迪煩躁的在房間裡轉了兩圈,拿出電話,直接給韓院長撥了過去。
聽到吳迪講了事情的經過和自己的判斷,韓院長半天沒有吱聲。就在吳迪等的有點不耐煩的時候,他忽然問道:
“小五,你還記得上次你回老家時碰到的那個製假高手嗎?”
“哪個?玉雕鄉那個?”
“對,就是他,上次過去沒有抓到人,不過通過他老婆和兒子的行蹤,我們在杭城找到了他。他現在加入了一家瓷器研究所,在裡邊負責釉色部分的研究。根據我們的調查,那家研究所有很大的問題,很有可能就是那夥人的老窩……”
吳迪吃了一驚,
“找到他們了?”
“還不好說,這件事情很複雜,還是等你回來再說吧。”
這個消息對於吳迪來說,實在是太意外了,沒想到回了趟老家,居然能提供那麼重要的一條線索,如果韓院長判斷的沒錯,那還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嘿嘿,讓你們挑釁老子!這一挑釁就敗露了吧?還是古話說得好啊,上帝欲使之滅亡,必先使之瘋狂,很有道理嘛!
看到吳迪打完了電話,宋老闆湊過來說道:
“大師,他打過來電話了,我給他說有人也想買點東西,結果他約我晚上八點到海員酒吧見面。”
吳迪看了看錶,還有不到四個小時,不管韓院長那邊怎麼樣,這邊這條線他還是要查下去。
“宋老闆,我們先出去轉轉,晚點再過來。您先放寬心,這件事情很可能最近就會水落石出,我不知道您的損失能不能全部找回來,但是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吳迪看着這邊一副悽風冷雨的模樣,也沒什麼再待下去的心思,就乾脆的起身告辭了。
“五哥,你說,這件事情會不會是周老闆設的局?你和宋老闆的這個交易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吧?”
“周老闆?”
吳迪搖了搖頭,苦笑道:
“不可能,他拿不出這件東西。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一個可能,可能他們這會兒正懷疑是我設的局呢!說好了要,半天都不過來提貨,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準備東西!奶奶的,這個贓栽的可是夠狠的啊!”
機器貓撓了撓頭皮,小心翼翼的問道:
“五哥,還有好幾個小時呢,要不,咱們去酒店休息會兒?”
“不用,在街上轉轉吧,等到他們關門,咱們再隨便吃點東西,時間就應該差不多了。”
機器貓看了軍師一眼,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吳迪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着,那些人能夠仿製出來那麼多件不同的古瓷,背後一定有一個很強大的研究團體。但是爲什麼每件瓷器給他的感覺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呢?又不是要推出什麼大神,分散成各種風格豈不是更不容易暴露?
他搖了搖頭,搞不懂,敢這麼瘋狂的搞出這麼多的贗品,怕本來就不是太正常吧。
吳迪決定不再琢磨這個問題,韓院長既然敢那麼說,多半已經掌握了證據,等他回去大概就能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了。
他擡頭看了看左右,這條街似乎還沒有來過,既然還有時間,倒不妨好好的看看,說不定還能找着點好東西。
看了兩家小店,沒什麼收穫,不過一轉過街角,他就笑了起來,出現在他眼前的第一家店,居然是一家畫廊!想想在大英帝國的收穫,再想想這裡曾經是日不落帝國的殖民地,吳迪的心中就充滿了期望,他和他們有很大的緣分啊!
這家畫廊的風格很中性,展出的作品也分爲兩部分,而且以華夏的水墨畫爲主。
一看到第六幅畫作,吳迪就知道來對地方了。
這是一幅絹本的縱軸水墨畫卷,無論裝裱還是紙張都給人一種很新的感覺,但是吳迪知道,這絕對是一幅古畫,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古畫。因爲畫面上的落款是長洲沈周,並鈐有一枚石田的紅砂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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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周是華夏明代傑出書畫家。字啓南,號石田、白石翁、玉田生、有居竹居主人等,是明代中期文人畫“吳派”的開創者,與文徵明、唐寅、仇英並稱“明四家”。
沈周的傳世作品比較多,不過大多收藏於大型博物館中,其中以臺北故宮的那幅《廬山高圖》軸最爲有名。
這幅畫從畫面作者自己起的名字來看,應該叫做《秋林話舊圖》,不但不在目前已知的沈周作品名錄之內,而且還和歷史上的一幅名畫撞車了,那就是師法沈周的藍瑛的傳世名作,《秋林話舊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