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的這次行爲可能會給自己帶來的後果,可我依然做了,儘管這樣未必會讓自己的心緒舒服一點。
回到酒店我就退了房,然後再次回到浦東。羅劍名在這次見面之後就離開了。他的意思很明瞭,向我表示警告的同時勸我調整心態。事以至此,我看無論是總部也好,方達也好,誰都沒法用生硬的命令來控制我的行動。這就是當初放我出去前總部和政治部爲什麼會對我進行長時間的調查和考察。可以說放出去的人除了交遞情報,基本上將不再受到直接控制。這時候,個人的品質將決定一切。
這次我魯莽的行動讓羅劍名感到了危險,輕易的出現在我身邊的人總會引起監視我的人的興趣,如果現在有監視我的人的話。羅劍名提醒我上海是個外商雲集的地方,任何有趣的消息都不會逃過有心人的耳朵。所以,儘管羅劍名沒有明說,但我知道沒有下一次了,我若是再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他是不會爲此而動用手中的特殊力量來替我擺平。
我在魏南路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這裡離我的家只相隔幾條馬路。遠遠地看一眼我的爸爸媽媽,我想,這就足夠了。
一大早,我來到我家小區門口吃早飯,兩屜小籠(小籠包子),吃了快一個小時,爲的是等看一眼出來買菜的媽媽。清早的街道繁忙的很,小區大門裡趕着上班的人一批批的出來,久違了這種清脆的早晨。
我還在慢慢的吃,心裡說不上是種什麼感覺,莫明的激動下似乎裹着一絲難受。幾年沒回家了,不知道媽媽還是否會趕早出來買菜,或是還會走這條路。身邊的吃客已經換了幾茬,爲了躲避早點攤主厭惡的眼神,只得又叫了兩屜小籠。
九點過了,還是沒等到媽媽,我付了錢離開了早點攤。混在路邊的人流中慢慢地挪動着腳步。可就在此時,不遠處的人羣中突然嘈雜了起來,接着圍上去一圈人。我停了下來,伸頭看看。不料身邊突然衝過來一輛摩托車,在我身邊停住了。
“要去哪兒?”是個載客的摩的,這周圍有很多這樣的人。
我沒說話,只是擺擺手,繼續伸着脖子向人羣那邊看。
“五塊錢。”對方不依不饒,而且語氣很奇怪。我收回目光,開始注意他了。他還是盯着我,見我的視線轉過來,好像隨意的揚了揚頭,把我的視線繼續引向他身後側方。
羅劍名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對面的一家早點店門口,正微微的向我點着頭。
“三塊錢。”我的眼睛重新回到摩的客身上,還了個價錢。
“上車。”摩的客遞過來一個頭盔,閃開身在讓我上了後座。車子啓動了,幾聲喇叭清開了前面的人,駛向公路。可就在速度剛剛提起來的時候,從身邊滑過一個熟悉的背影。接着被我們超越了。我的媽媽。
我只回頭看了一眼,就被穿過頭盔的早晨清脆的陽光刺中了眼睛,繼而撕開了我的胸膛,切到了心裡。眼淚很快從我閉着的眼睛中流淌下來。
我回來過,媽媽。
沒有再回頭,我無力的貼在摩的客的後背上。任由略帶着寒氣的風掛擦着我的身體,我已失去了這個熟悉的城市中熟悉的家,我的家。
不知道過了多久,摩的客停下了車子。下車還他頭盔的時候,我擦乾了眼淚。掏了五塊錢給他,可摩的客沒有收,而是從車後的箱子裡拿出了一個小包扔給我,開車的同時留了句話給我:“小心韓國人。”
韓國人?我納悶起來,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在我身邊出現了盯我的人,既不是洛克菲洛的眼線,也不是日本人的探子,而是關注日本的另一個國家——韓國人。
剛纔早點攤前的人羣鬧事、莫明奇妙出現的摩的客以及羅劍名,都在說明羅劍名已經發現了韓國人的介入,並且更發現了他們對我的跟蹤。所以才安排了這麼一場混亂讓我甩開韓國人。
剛剛迷亂的心緒立刻有了些緊張,打開摩的客留給我的包,裡邊居然是我留在旅店的東西。看來羅劍名的意思是讓我儘快結束個人事宜,早點和美國人接頭去日本。
我看看身邊的地方,剛好在外環線上。我叫了出租車,直接開往波音公司上海辦事處的技術支援中心。
“我們等你很久了,先生,我該怎麼稱呼你?”
在技術支援中心,接待我的是中心主任,一個大鬍子的美國老人。收下了福特的信之後,他擡頭看着站在他桌子前的我。
“奧依瑪掃(青井政雄,這裡寫出的是日文發音),或者你可以叫我羅伯特。”我表現的儘量美國化,日本人的精神特質我學不來,好在我的身份只是日僑後裔。
“不管你叫奧依羅伯特還是瑪掃羅伯特,年輕人,我希望你能真正代表我們的利益,美國人的利益!”
看起來這個老頭子比較擔心我日本人後裔的身份,或許他根本就不喜歡日本人。
“先生,那我該如何稱呼您呢?”
“哈理森,史密斯哈理森。”
“哦,我瞭解。要知道,美國纔是我的家,在今天之前日本對我來說只是個地理名詞,既然福特先生委託了我,我知道該怎麼做,哈理森先生。”
“那麼,好的。我相信你,羅伯特。這是你的機票和證件,祝你一路順風。”
“祝我們一路順風。”
接過哈理森遞過來的資料袋,我衝他微笑一下,離開了這裡。
航班是明天早上6點30分的全日空班機,買了些生活必須品,我直接住進了虹橋機場。
給羅劍名發送了我出發的消息後草草躺下,但無法睡着。三天零十七個小時,就是我回到家鄉所呆的時間,越來越發現自己註定在任何地方都得當個過客了。
上機的時候,我特意觀察了同機的乘客,但沒有發現有哪一個張的像是羅劍名的人或是韓國人。根據羅劍名的口氣,我相信他也會出現在日本,但現在看來不會是和我搭乘同一個航班。
從上海到東京的飛行時間不到兩個小時,但足夠讓我理一理思緒。羅劍名在我身邊突然發現了韓國人,第一的可能是我這幾天在上海的活動那裡出現了問題;第二就是直接從美國××公司泄漏了情報」我相信還是第二種的可能性大一些,否則對方是不會這麼準確的把目標對準我。在一開始就被人盯上,這還是我入行來的第一次,不是一般的有趣。
韓國的情報機構是在韓國軍**掌權的時期建立的,建立之初完全效仿了美國中央情報局的架構。曾經一段時間稱爲國家安全企劃部,現在的名稱是情報院。由於當時建立的目的主要是爲了鞏固當權者的獨裁統治和打擊政敵,所以在全球的情報機構中向來默默無聞,唯一可以勉強提上臺的行動就是1973年7月該機構策劃的暗殺金大中的行動。
1973年,當時的韓國總統朴正熙得到金大中正在日本活動的消息後,立即指示情報院頭目李厚洛,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金大中在日本的活動。李厚洛便制定了一個周密計劃。8月8日,金大中在其下榻的東京大皇宮飯店準備會見一位日本友人時,從對面房間衝出五條大漢把他拖進了屋,強行在他身上打了一針。金大中失去知覺後被塞進一輛轎車,他被轎車載着駛向大阪海邊,後被拖上韓國特工船。特工們原打算在飯店就殺死金大中,但被金大中隨行的一位友人發現,這才決定把他拋進公海。金大中的友人火速報警,美國中情局立即派直升機跟蹤,韓國特工見沒有機會,不得不把他劫持回韓國。金大中這才得以大難不死。
對於這種同行,我向來沒什麼好感。但不管怎麼樣,重視還得重視,爲國家博利益的組織,總歸不是豆腐,可以隨便切的。
日本人此次這次打Y—27的主意,很有可能引發東北亞地區新一輪的軍備競賽。做爲擁有雄厚經濟優勢的日本,在軍備上完全仿照了美國人的思路,就是武裝一支最重、最新、最高技術的軍隊。規模可以很小,但一定得是利刃。而美國人從自己的亞洲戰略上考慮也非常希望日本保持一支這樣的軍事力量存在,以分擔它的軍事壓力。
而同樣做爲美國盟友的韓國,地位就沒有日本高,充其量不過是保衛美國利益的灘頭陣地。雖然韓國從二戰前到現在,政治經濟就始終和日本扯不開關係,但從它的民族利益上講,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強大自己打擊對方的機會。在此次Y—27事件,韓國人一定有他們的打算,只是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想辦法得到技術;二是對日本人的計劃進行破壞。實際上目的和我一樣。
我們、日本人、美國人現在多了個韓國人,也許這次在我前面的路充滿了變數。
飛機飛越了四國島,富士山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