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懊惱得擰了一下大腿,默唸:“你沒聽見,你看不見,你有急事沒空,你拉肚子要趕快解決,你……”
“擡起頭來。”
楚翊的嗓音很不應該得灌進耳畔,阿妍自嘆倒黴悲催,唯有苦逼得擡起臉龐,奉上諂笑:“皇上。”
“真是你?”
“……”含笑着微微點了點頭。
“朕不是說了,要沒有北風擾它們清淨爲止?”
蘭淑妃詫異得凝了凝皇上,不清楚他們說的是何事。
周圍的人全都屏息靜聞,沒有一人發出聲響,怕影響皇上質問這個陌生的小太監。
而夏心妍心裡也是激起千層浪,冬天沒北風那是不可能的,還是在碧清池畔。
深吸一口氣,現在能怎麼着?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她只能胡謅一番。
“皇上,是這樣的,奴才自從接到聖令,一刻都沒有偷懶,全心全意爲聖竹紓解疲勞來着……”
一看周圍,她嚥了咽口水,“奴才銘記皇上吩咐要沒有北風吹過才行。於是更加不能閒,但是恍惚之間竟有一名仙子飄然降至奴才身前。”
說到這,她擡頭看了看楚翎龍顏,想看看是否發怒,望見的卻是那雙黝黑深邃的瞳眸,仿似依舊漾着黃昏下的一絲戲弄。
他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夏心妍繼續說。
她唯有故作鎮定,繼續侃着,“那名仙子說自己名喚竇娥。”
“竇娥不是冤死鬼嗎?”蘭淑妃聽到這,很疑惑得插話了。
皇上瞥了她一眼,蘭淑妃也因插嘴有些惶恐,趕忙低下了頭。
他再看向夏心妍說道:“繼續!”
她繪聲繪色得講述了起來,“奴才也是疑惑得問,何以竇娥成了仙子,她回答說當年受此大冤,上天憫她受盡苦難還是沒有善終,便讓她做了碧清池內的水中仙子。”
再偷偷打量衆人,仿似都在聽她的故事,於是再接再厲,不等楚翊浪費口水讓她繼續,又徑自說下去。
“她於那碧清池已有三百年了,卻對皇上親自栽種的聖竹尤爲喜愛,於是夜夜都會過去欣賞片刻。見奴才如此用心,便與奴才攀談起來。當說到皇上以爲奴才摘取聖竹枝幹,爲奴才的委屈有所感慨。她說:當年我血濺白綾、六月降雪、大旱三年,以明己冤。那是不幸碰上大惡人與大奸官,才唯有以死洗冤。而允許你觸碰與愛護此竹的君王,乃萬世的明主。倘若你因過分愛護此竹,而遭霜凍死去,你的小命倒不足爲重,但誤會的聖名君主可要因你的死而蒙塵。現在北華真命天子賢德感動上天,你怎能讓他爲你蒙上誤會冤枉你這筆瑕疵,影響了他爲國爲民之功業。”
說到這,她再次偷偷打量了依舊停在身前的楚翊,見他依舊沒有說話,但看神色與表情,她想自己應該不會因此丟了小命。
“奴才一想,竇娥仙子說的對,倘若明日奴才凍死,卻還沒向皇上解釋清楚奴才當時真的是按摩,而不是折枝。倘若皇上一直誤會,奴才承受不白之冤,可就像竇娥那樣。當然奴才這一死是小事,可皇上心中錯判奴才,卻影響了一世英明,皇上,怎麼能因爲奴才這條小命,害了皇上在天書上少了一筆功績?”
楚翊終於有了一絲改變,他的雙脣似乎微微翹起一抹弧度,但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怔楞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奴才叫夏言。”她低下頭來,心想果真陰晴不定,不說話可能被殺頭,話說多了也可能被殺頭,但看現在的情形這個人似乎喜歡人家拍馬屁。
只有昏君才喜歡別人奉承自己,明智的人是想看透這人說話的本意,只有昏庸的人,才喜歡聽別人奉承的話。
楚翊微微側過臉龐,對着蘭淑妃說道:“你這的奴才挺能說的。”
“臣妾瞧着,是挺機靈的。”蘭淑妃有些懵懂,卻依舊淡淡得微笑,聲音細柔蘊着無限情懷。
他睇了睇下方的阿妍,遙望遠方仿似喃喃自語得說了一句:“上回殺生爲護生、今日頌竹緬懷,現在來個竇娥仙子。”雙脣輕扯出一分笑意,但看不清是什麼意思。
繼而他優雅得坐上龍攆,沒有再看衆人一眼。
“臣妾恭送皇上。”
隨着起轎聲起,淡白色錦綢的帷幔內傳出一句話,“碧清池至今修建也就一百餘年。”
“……”阿妍心下一驚,然後才吁了一口氣,看來暴君今日不想殺她,明着胡謅他竟沒計較,君心難測。
可她不這樣能如何,明明是他誣陷她折竹的,她當時的手確實是在竹枝上,這才辯解說是猶如看見父親而按摩,誰知他夠狠,竟說繼續按着。
而今夜她不回來亦是死路一條,回來了被抓現行,還能怎麼着?明着是拍馬屁說他英明,若誤會她便會影響功德。
其實暗指他別太缺德,這樣整死一個太監,會遭天譴的。至於楚翊聽沒聽出來,阿妍不得而知,一切全憑他一念之間,爲了活命她只能卑躬屈膝,早與自尊心說再見了。
她暗暗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當做今天一再走神犯傻的懲戒。
再目送御攆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蘭淑妃仔細打量着依舊跪拜地上的夏心妍,“你就是那個從彤庭跟過來的?”
“奴才有幸得貴嬪娘娘歡喜,侍候身旁。”
“錦蘭。”
“奴婢在。”一名看似掌事女官立刻向前一步,向蘭淑妃福了福身子。
“明兒一早,陳貴嬪過來請安,還是那樣迴應,但這奴才本宮借幾日。”
“奴婢記住了。”
“你明兒就到清婉殿當值吧!”蘭淑妃發完話,悠悠得轉身,款款得向殿內行去。
“奴才謝娘娘。”
夏言目送他們一行人離去,心有餘悸的同時也暗自慶幸。可以說是逢凶化吉,誤打誤撞竟然就這樣跟了蘭淑妃。
心中雖然小小得意一下,但是也通透自己的位置,只因爲和皇帝好像有那麼些交集,所以蘭淑妃才把她留在身邊看看的。
她肯定當自己是跟完這個主子跟另一個主子的油條,但那不要緊,要緊的是她房中牀榻下的密道。
思尋着,擡頭掠見錦蘭姑姑又返身回來了。
心中頓時明瞭,一定是蘭淑妃想知道她與皇上到底說的是什麼,沒有啥不能告訴的,只要潤色一些,提高皇上的寬厚仁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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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心妍那日傍晚竟着了涼,臥牀病了幾日,今日才終於可以爬起來往清婉宮報道。
清宛宮屬於後宮的西面,在偌大的皇城中算是比較華麗的殿宇。這也說明蘭淑妃的地位很不一般。
但她直覺上覺得皇上對謹貴妃與蘭淑妃有着差別,對謹貴妃是有感情,對蘭淑妃會比較公式化。只是剛入宮的謹貴妃能擁有這份情到何時?誰又能說得準?
若說日後懸空已久的後位可能會是誰?除了生下皇嗣那個人,還有應該就是謹貴妃與蘭淑妃其中一人。
因爲蘭淑妃原名詹雨蘭,是執掌二十萬兵權的軒武將軍詹函的嫡長女。
與謹貴妃沈相嫡女相比,可謂一文一武出生地位不分伯仲。
當然,她們應該也相當清楚這個利害關係,所以兩人誰能先誕下龍種,那麼封后指日可待。
話說登基三年的皇帝已經二十四歲,可還沒有子嗣是有些奇怪,會不會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自己是莫名其妙女伴男裝成了僞太監,而那道貌岸然的楚翊,沒準就是穿着龍袍卻不用割的真太監。
想到這,阿妍差點笑出聲來,前面帶路的小言子緩了一下,瞥了一眼開小差的他。
她暗暗得吐了吐舌頭,想要抽自己一巴掌,告誡不要再開小差。。
雖然窘迫,但還是不敢怠慢,繼續邁着步子跟着。
他們越過側殿,穿過清婉宮的後院,走過一條很長的迴廊,終於在一間廂房停了下來,“日後你就住這間吧!
娘娘說了,清婉宮的人不要和閒雜人多接觸,你先放下包袱,再去給薛副總管請個安,他會給你安排差事的。”
“謝過小公公。”
他是這邊年齡最小的小太監,因爲是薛副總管的乾兒子,所以夏心妍對他還是要恭敬一些,學着別人喚他小公公。
她將包袱放在榻上,與之前芳櫺閣相比,房間是好了一些。
“好了,你隨我來吧!”
“唉。”她又再次隨着小言子順着迴廊往前走,來到薛副總管的廂房。
“奴才夏言,見過薛公公,公公安好。”
薛副總管四十左右,年齡不大,兩鬢卻是霜白。他擡眼打量了夏心妍一會兒,眼神甚是肅穆,令她有了拘謹。其實她不是不知道規矩,只是剛從彤庭出來沒幾天,哪裡去找孝敬的銀子和東西?
“你就是那芳櫺閣過來的夏言?”聲音明顯覆了一層不悅。
夏心妍有些不安得攥了攥拳頭,侷促得迴應道:“正是奴才。”
“別以爲娘娘親自點你過來,你就可以蹦上天,這清婉宮就要按照清婉宮的規矩。”
“奴才記住了,謹聽薛公公的吩咐。”阿妍想着,既然沒錢賄賂,只有表現得乖巧聽話一些。
畢竟沒拿出錢的人就要拿出力氣,宮裡許多地方都有這樣的潛規則。
“哼,瞧着就是不懂規矩,娘娘既然親自說了,那今後就去和張魯值後殿吧!”
“奴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