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康十五年十一月十三。
距離趙顯和項櫻被軟禁在長公主府,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月時間,這一個月裡,項雲都下了四五道聖旨,傳喚兩人進宮,都被項櫻以養傷拒絕了。
但是這一天不同了,因爲十一月十三,是西楚的聖壽節,也就是項雲都的生日。
普天同慶。
這一日,無論是西楚在京的官員,還是項家的宗室,都要進乾元殿,向項雲都賀壽。
整個郢都城都張燈結綵,黑紅色的緞子掛滿了大街小巷,每家每戶都要在自家門口掛上一個籃子,在籃子裡擺上對聖上的賀禮。
這賀禮可以是家中任何一樣東西,雞鴨也好,布條,衣物也好,但必須是最好的東西,否則給巡街的坊丁發現了,家中還有什麼東西比籃子裡的還要貴重,就要上來吵鬧一番,給你治個罪名。
因爲這一天,西楚的天元皇帝,要到郢都城最大的大街,西康街上巡京,接受臣民對自己的賀禮。
到時候,天元皇帝會隨興從街邊三戶人家的籃子裡取出賀禮,當做是天下萬民對自己的供奉。
接受完老百姓的賀壽之後,等到了晚間,項雲都還會在皇宮裡頭擺酒,接受來自自家臣子和晚輩的賀壽。
這個時候,整個項家的宗室,都會來到皇宮,向項雲都賀壽。
比如說東疆陳王府,就會派出世子項少淳爲代表,西疆的秦王府無子,則會派出郡主項少茯爲代表。
總之,項家裡頭每一個小家都必須要至少派出一個人出來,代表自己這個小家族,向項雲都這個項家的大家長賀壽。
項櫻已經在臨安跟趙顯成了婚,從項家獨立了出去,成爲了一個“小家”,所以長公主府也必須派出一個人,向項雲都賀壽。
而且趙顯就在郢都城裡,作爲女婿,他既然在郢都城,也應該進宮向項雲都賀壽纔是。
這一日一大早,整個郢都城的坊丁就忙活開了,開始在大街小巷巡視路邊人家掛在門口的籃子,好在郢都坐在西楚的都城,老百姓們日子都還算過得去,門口的籃子裡多多少少都還是有一些貴重東西的。
許多百姓家門口的籃子裡,都放着一些來自南啓的綢子,很是貴重。
時辰到了上午巳時,兩個騎着駿馬的年輕人,都快馬進了郢都城,他們一路不停,來到了長公主府門口。
此時的長公主府門口,仍舊被禁軍圍住,不過府門口已經空出了一個缺口,留給長公主府的人出門,向項雲都賀壽。
兩匹馬在長公主門口停了下來,守衛長公主府的另一個禁軍千夫長上前,攔住了他們的馬匹。
“來者住馬,奉聖命,任何人不得進出長公主府!”
兩匹馬依言停住馬,一男一女伸手矯健的從各自的白馬上跳了下來,男子對着那位禁軍千夫長抱拳。
“少將軍,你不是在皇城戍衛司麼?怎麼來統領禁軍了?”
那位被稱爲少將軍的千夫長愣了愣,這纔看清了來人,苦笑抱拳:“原來是少陽君來了,可別提這個禁軍千夫長的職位了。”
他長嘆了一口氣:“這個職位原本是我二弟韓烈的,只是他辦事不力,被陛下趕到西陲去了,連帶着還把爲兄也降了一級,頂了韓烈的職位,還領了他的差事。”
他說完這句話,又對着少陽君旁邊那女子抱拳:“郢都韓重,見過薇郡主。”
這一男一女,正是西楚東疆陳王府的項少陽和項少薇。
兩個人都是奉了陳王項雲深的命令,來到郢都向項雲都賀壽。
項少薇左右看了看兵甲森嚴的禁軍,對着韓重輕哼了一聲:“什麼時候長公主府門口,要這麼多禁軍看守了?韓重,本郡主要進去見櫻姐姐,你快放本郡主進去!”
韓重抱拳苦笑:“薇郡主呀,你也在郢都呆了不少年,該知道陛下的脾氣,二弟他就是因爲放了人進長公主府,才被陛下趕去了西陲,你總不會希望把我也趕去西陲吧?”
項少薇輕哼了一聲:“韓大將軍不是就在西陲嗎,你去了剛好一家團聚。”
項少陽臉色變了變,回頭訓斥道:“不得對錶兄無禮!”
韓重跟韓烈的母親是項雲都的妹妹項雲青,同時也是陳王項雲深的姐姐。
因此韓重跟這一對陳王府的兄妹,也是表親。
韓重擺手笑道:“少陽君莫要訓斥薇郡主了,回頭她去母親那裡告爲兄一狀,爲兄又要在她老人家那裡跪上一天。”
項少陽對着韓重行禮道:“既然陛下不許我們面見長公主,我們兄妹就不進長公主府了,這便去收拾一下,準備去進宮向陛下賀壽了。”
韓重微笑道:“二位去吧,長公主晚些時候應該也會進宮向陛下賀壽,到時候自然就會遇到的。”
項少薇輕哼了一聲,跳上白馬朝着郢都城東邊,縱馬而去。
韓重臉色變了變,大聲道:“薇郡主,你去南邊做什麼?”
皇宮都是坐北朝南,長公主府正是在皇城南邊,如果是進宮,應該是朝北去纔對,而項少薇縱馬的方向,分明是大將軍府的方向。
項少薇頭也不回,大聲說道:“你們韓家人欺負本郡主,本郡主要去姑母那裡,告你一狀!”
韓重臉色白了一白,對着項少陽苦笑道:“少陽君,勞煩你跟着薇郡主一起去,幫着爲兄說一說好話,上一次薇郡主告了二弟一狀,二弟被母親罰着抄了數十遍族譜。”
項少陽莞爾一笑:“少將軍放心,小弟也要去拜見姑母。”
項少陽翻身上馬,回頭望了望高大的長公主府,輕聲問了一句:“少將軍,小弟許久不在郢都,冒昧問一句,長公主是爲什麼被陛下圈禁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還是用禁軍這麼大排場?”
韓重苦笑一聲:“少陽君莫問了,你自己想一想,長公主還能是因爲什麼,才能惹怒陛下?”
——
項少陽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那個遞給自己雷震子的年輕人,他了然的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是了,長公主多半是不敢惹怒陛下的,能惹怒陛下的,也就只有她的男人了。”
他揚了揚馬鞭,白馬朝着大將軍府,風馳電掣而去。
“能在郢都城惹惱了陛下而不死的人,厲害啊——”
時辰流轉,轉眼間時間就到了傍晚申時,也就是宗室們進宮給項雲都祝壽的時間,此時負責看守長公主府的千夫長韓重也把軍務交割給了自己的副手,換了一套袍服,準備進宮給項雲都賀壽。
長公主府門口,一身盛裝,穿着華麗公主長裙的項櫻,在小青的攙扶下,走出了長公主府。
項櫻到了公主府門口,回頭看了看長公主府的牌匾,對着守門的禁軍副將微笑道:“這位將軍,本宮想要進宮給父皇賀壽,能不能請將軍給本宮讓個路?”
那副將早就被韓重吩咐過,不得阻攔長公主一家人進宮,聞言連連點頭:“長……康寧公主請便。”
項櫻嫣然一笑:“多謝將軍。”
她步履蹁躚,踏上了小青一早準備好的長公主車輦,朝着皇宮前去。
讓這個副將尤爲好奇的是,長公主自打回京,就與大駙馬形影不離,眼下進宮賀壽,怎麼不見大駙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