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個在廟堂浮沉了近五十年的老宰輔做事的確滴水不漏,到現在事發已經足足四五天的時間了,趙顯雖然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是就是找不到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種情況在過去六七年時間了,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曾經趙顯坐在肅王府的書房裡,就自覺可以掌控整個臨安城,現在看起來,這臨安城裡還是有太多太多不確定的因素,遠遠的超出了趙顯的掌握。
不過在趙顯去皇宮之後的第二天,那位曾經被趙顯丟回廣陵去的蕭都統蕭子俊,就自己出現在肅王府門前。
畢竟趙顯曾在皇宮裡放言,如果蕭子俊不主動來肅王府認罪,就滅了廣陵蕭氏滿門,這種事趙顯不是做不出來,因此蕭太后哪怕再不情願,也不得不通知了自己的胞弟。
蕭子俊在接到消息之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就趕到了肅王府。
此時這個正兒八經的國舅爺,身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穿着一身白色衣衫,不過不再是從前的絲織錦袍,而是換了一身白色的麻衣,好在蕭子俊這個人身材修長,看起來雖然有些寒酸,但仍然不失風度。
在肅王府門前通報了姓名之後,趙顯在肅王府的後院,接見了這個可以說是史上混的最慘的國舅爺。
見到趙顯以後,蕭子俊面無表情,只是不卑不亢的對着趙顯抱拳說道:“見過肅王殿下。”
趙顯就坐在肅王府後院的涼亭下面,身後站着身着青丘服的趙希,此時趙顯已經想明白這件事八成與蕭家無關,不過見到原本應該在廣陵的蕭子俊出現在臨安城,他還是心生了懷疑,當下用手指了指涼亭對面的石凳:“蕭都統請坐。”
蕭子俊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淡然道:“蕭某已經不再是禁軍的都統,肅王殿下不應當這般稱呼了。”
趙顯用手敲了敲涼亭下面的石桌,聲音冰冷:“按照朝廷的判罰,蕭都統此時應該是被罰回原籍廣陵閉門思過,爲何會突然出現在臨安城裡?”
蕭子俊絲毫不懼,微微冷笑道:“肅王殿下要殺蕭某,蕭某自然不敢不死,因此特意趕來臨安城給肅王殿下磨刀。”
說到這裡,蕭子俊很光棍的仰着脖子,淡然道:“蕭子俊人頭在此,肅王殿下動手罷。”
雖然蕭子俊很巧妙的避過了趙顯的問題,可他既然出現在臨安城,就代表蕭家的確有異心,哪怕先前肅王府門口的事情不是這個蕭子俊所爲,他們也必然在謀劃什麼別的動作。
“你不要以爲你這一條性命,就可以救整個蕭家。”
趙顯伸手一拍桌子,冷聲道:“本王在自己家門口遇刺,刺殺本王的還是你蕭都統的舊部,這件事情你們蕭家嫌疑最大,本王隨時可以把這件事做成鐵證,按照大啓國法,哪怕你們蕭家是陛下的外族,刺殺親王的罪名也夠你們滿門抄斬了!”
蕭子俊呵呵一笑:“肅王殿下何必這麼辛苦,去給蕭家找什麼罪名,以肅王府現在的權勢,你趙宗顯看誰不順眼,那人便是該死,你趙七要是真在乎什麼大啓國法,現在肅王府的所作所爲,你早就該死千次萬次了!”
他這一句話說完,趙顯還沒有反應,站在趙顯身後的趙希已經驟然拔出青丘刀,刀光森然,直指蕭子俊。
蕭子俊毫不畏懼,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仰頭道:“蕭某今日來肅王府,便沒有想過活着出去,你無非就是想殺人而已,不必找什麼藉口,動手罷!”
趙顯擡頭打量了一眼這個一心赴死的當朝國舅,微微眯起了眼睛。
“罷了,看你這副模樣,如果現在殺了你,估計你也會不服,趙希,去把他送到趙炳那裡去,讓他跟趙炳一起去追查那幾個禁軍右營的老卒,如果這件事查出一個結果,確實與蕭家無關,本王就不再計較你爲何出現在臨安城這件事情了。”
說到這裡,趙顯聲音冷了下來:“可如果這件事的確是你蕭家所爲,不止是你蕭子俊,就是整個蕭家,還有蕭太后都要爲這件事償命!”
蕭子俊聞言,雖然心裡爲之一寒,但是他臉上還是面無表情,默默的跟在趙希身後,朝着宗衛府方向前去。
在即將離開肅王府後院的時候,蕭子俊回頭看了趙顯一眼,目光中滿是殺意。
他從廣陵偷偷到臨安城來,的確是想殺趙顯的。
只不過還沒有來得及動手而已。
……
處理完了蕭子俊之後,趙顯一個人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書房裡,這幾天時間裡他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再加上受了些輕傷,政事堂送過來的文書政務,他幾乎都沒有怎麼看過,現在趙顯略微冷靜了一些,就要回到政事堂去處理那些政務了。
畢竟政權纔是趙顯手裡最大的依仗,無論如何,啓國的朝政大權他都不可能放棄的。
回到書房,默默翻了翻書桌上的一疊文書之後,趙顯皺着眉頭把遇刺前後捋了一遍。
首先,他當初出臨安的時候,知道的人就不多,而且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什麼時候回來,所以能夠準確預知他什麼時候回城的人就更少了。
想來想去,也就是林青和王霜這兩個大將軍全程知曉。
可是林青和王霜又實在是沒有什麼作案的動機,趙顯的思路到了這裡,又斷了。
“能知道我哪天回臨安城,並且能在清河坊佈下埋伏的人,絕不會太多,而且清河坊治安向來嚴謹,能夠在清河坊裡提前佈置人手,那麼這人至少要在清河坊裡有一處宅子…否則也不可能瞞得過清河坊的坊丁…”
清河坊作爲臨安城最清貴的地方,治安也是整個臨安城最好的地方,平日裡幾乎每一處街巷都會有坊丁巡邏,尤其是宵禁的時候,清河坊巡邏的坊丁更是緊密,也就是說那些刺客,是提前進入清河坊的。
這樣看來,篩選範圍再次縮小了不少。
知曉自己的行程,在清河坊裡有宅邸……
怎麼看都像是自己身邊極親近的人才是。
正巧這個時候,側妃高雅兒輕輕敲響了書房的們,趙顯讓她進來之後,高雅兒把一份雞湯擺在趙顯面前,輕聲道:“王爺,您這幾天都沒有怎麼吃東西,妾身今天早起,熬了一早上的雞湯,您喝一點吧,總要顧着身子纔是……”
趙顯這幾天的確沒有怎麼好好吃飯,聞言點了點頭,接過雞湯喝了幾口之後,擡頭問道:“大公主怎麼樣了?”
高雅兒低頭笑道:“王爺您就放心吧,姐姐她只是擦傷了一些,早就沒有大礙了,就是莯兒郡主被驚着了,這幾天老睡不踏實覺,半夜都會哭醒,姐姐說小郡主可能是驚着魂了,要請希夷先生過府來給看一看呢……”
趙顯微微搖頭。
當日幾顆雷震子在身前炸開,就連趙顯跟項櫻這種成年人都被嚇得不輕,更何況趙莯這個才兩歲多的孩子?
“那等會就派人去請希夷先生過來一趟,正巧爲夫也許久沒有見他了。”
“妾身遵命。”
夫妻倆閒聊了幾句之後,趙顯已經把一盅雞湯喝的七七八八,放下湯盅之後,高雅兒連忙上來收拾,趙顯擡頭看着自己這個二夫人,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什麼。
“雅兒……”
高雅兒停下動作,輕聲迴應:“王爺,怎麼了?”
“爲夫回府之前,高家的人有沒有跟你問過什麼事情?”
趙顯的那個老丈人高通的府邸,恰好就在清河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