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臨安大小事情都佈置的七七八八了之後,趙顯在清晨踏上了王府門口一輛不起眼的玄青色馬車,從臨安西門出城,離開了臨安。
這是趙顯從成康十六年以來,第一次離開臨安城,“困居”臨安六年,當他走在臨安以西官道上的時候,竟然感受到了些許“自由”的味道。
的確,這六年多的時間,趙顯幾乎每天都要被案牘所累,雖然無人限制他的自由,但是那一疊又一疊的文書卻把趙顯困死在肅王府的書房裡動彈不得,這一次他之所以強行離開臨安城,一方面自然是爲了項櫻的安全着想,另一方面也是想出來走一走,免得再待在臨安憋壞了身子。
說到底,趙顯的靈魂是一個“現代人”,這六年多的時間,他能夠安安分分的待在臨安城裡不動彈,已經是十分難爲他了,若不是爲了老婆孩子,趙顯還真不一定能夠堅持這麼長時間。
因爲要隱藏身份,所以這一駕玄青色馬車,比起趙顯原先那輛玄黑色的馬車要簡陋不少,本來那輛肅王府的玄黑馬車,是四馬齊驅,而且四匹馬都是來自西陳的墨馬,馬匹跟車身一樣通體漆黑,看起來十分大氣,現下這一輛青色馬車,只有兩匹棗紅馬拉車,車廂也比那輛肅王座駕要小上一倍有餘。
不過儘管如此,這輛馬車的車廂也能夠輕而易舉的坐下四五個人了,爲了防止身份泄露,趙顯並沒有讓趙希駕車,現在在外面駕車的是宗衛府內府的一個生面孔,趙顯跟趙希兩個人都坐在車廂裡,一旁隨行的還有宗衛府的大總管阿繡。
本來阿繡是該留在肅王府看家的,可是高雅兒實在是不放心趙顯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因此就把阿繡給派了出來,一路服侍趙顯。
說起阿繡,這丫頭今年也二十出頭的年紀了,當初趙顯把她買進府上的時候,這丫頭纔不過十四五歲,轉眼間也成了這個年代的“大齡女青年”,原本趙顯給過承諾過幾年娶她,不過趙顯曾經開口問過,被阿繡搖頭拒絕了。
當時趙顯還愣了許久,最終也不難想通。
在趙顯看來,現在肅王府已經沒有了側妃的位置,只剩下妾室的身份,阿繡身爲司空候府的嫡女,不願意嫁給趙顯做妾,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因此趙顯也就沒有深究下去,阿繡將來如果嫁了人,肅王府貼一份嫁女兒的嫁妝也就是了。
此時,已經是三月中旬,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一路西去,官道兩旁盡是芬芳無盡的野花,頗爲惹眼。
一行人走了大半天的時間,坐在車廂裡的趙希頗爲拘謹的說道:“王爺,已經出了臨安城郊了。”
趙顯點了點頭,把腦袋伸出車簾,朝外面看了看,只見官道旁邊站着一匹神駿的大青馬,馬上有一個身材修長的青衣漢子,顯然已經等了許久。
趙顯對着這個青衣漢子揮了揮手,大聲道:“師兄,上車來。”
這青衣漢子正是大啓淮安侯王霜,本來王大將軍喜愛白衣,他也有一匹神駿的白馬,平日裡白衣白馬很是瀟灑,但是今日趙顯是偷偷出城,王霜自然也不太敢引人注目,因此他給自己綁了一個頭巾,換了一匹馬,又穿着一身粗布青衣,早早的等在了這裡。
王霜聽到趙顯的話之後,立刻翻身下馬,把自己的大青馬交給一個青衣衛照管,他自己則是輕身翻上趙顯的馬車,在並不算寬敞的馬車裡,對着趙顯報了抱拳:“見過王爺。”
趙顯此時身着尋常人家衣衫,聞言呵呵一笑:“師兄客氣了,此時又不在臨安城,師兄喚我趙七便好。”
王霜瞥眼看了一眼趙希,又看了一眼駕車的那個青衣衛,低聲問道:“王爺怎麼就帶了這麼幾個宗衛護身?”
趙顯悠哉的往後躺了躺,沒有答話,坐在一邊的趙希恭恭敬敬的對着王霜拱手說道:“大都統,王爺出城爲了隱蔽,不好一下帶太多人出來,不過後續還有不少宗衛內府的宗衛,還有肅王府的親衛陸續出城,現在看時間他們應該趕上來了,這會兒八成是綴在官道兩側,怕暴露了王爺的目標。”
王霜點了點頭,也不顧趙顯在場,就對着趙希微微一笑:“你小子最近可是有一段時間沒有來本將軍的禁軍軍營了,剛巧跟你同路,這一路上本將軍可要好好調教調教你。”
趙希也笑了笑:“大都統所有閒暇,卑職自當奉陪。”
……
趙顯跟王霜一行人還在趕來西陲的路上暫且不提,在西陳靠近辰州的方向,一排整整十萬玄甲軍整齊劃一的駐紮在郴州邊境,看起來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對西楚動手的模樣,不過事實並非如此,這些玄甲軍駐紮在這裡已經接近十天了,至今還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於踏過辰州的西楚邊境。
身穿四爪龍袍的西陳國主項少陽,此時就在玄甲軍的大營裡頭,對着牆上的一副地圖默默出神,在他的身邊,站了一個相貌陰鷙的道人,這道人俗家姓吳名航,道號廣道人,這道士雖然出家,但是功利心極重,又深諳天下局勢,大約是在四年前跟在了項少陽身邊,開始輔佐這個西陳的國主。
“王上,探子回報,那位肅王妃已經到了郢都城下,即將進城了。”
項少陽“哦”了一聲,把目光從地圖上收了回來,淡然問道:“杜律那邊的西陲軍,可有什麼動靜?”
廣道人搖頭道:“毫無動靜。”
從成康十五年項少陽弒父篡位,至今已經過去了七年時間,七年時間,當年那個十六七歲的兇狠少年人,已經長成了一個形色不外露的上位者,他只是下意識的學着趙顯的模樣,眯了眯眼睛:“趙宗顯,你到底要做什麼……”
七年前,趙顯的西陲一行,把整個楚國攪的天翻地覆,而如今的西陳,也是在這位肅王殿下的一手安排之下立國,即便是現在的項少陽回想起來,也難免會對趙顯心生畏懼。
成康十五年的時候,這個趙家的少年人,只帶着不到十萬人的雜兵,就把原本龐大的西楚弄得幾乎分崩離析,項家也分裂成爲兩支,至今都沒有恢復元氣,細想起來,當年他們項家人似乎都被這個趙家的王爺玩弄於股掌之間,任他撥弄方向。
因此,當項櫻越過函谷關西去郢都的時候,項少陽第一反應,便是在想那位趙家的肅王殿下,是不是又在搞什麼陰謀。
想到這裡,這個西陳的國主嘆了口氣,低聲道:“吩咐下去,讓陳將軍帶着玄甲軍繼續駐紮在這裡,隨時關注肅王妃的動向,寡人累了,這便回陳都去了。”
廣道人躬身道:“王上,如果那肅王妃出了事……”
“她最好不要出事。”
項少陽搖了搖頭:“否則寡人的玄甲軍,估計又要淪爲趙七的先鋒了……”